<>“啊!”
场中众人忽然惊叫起来。
因为上善这一剑上撩,适才那道破碎的青色剑气再次汇聚,如虹剑气倒卷而上,如江河倒流,折冲而回,冲天而起。
将疾射而来的血色飞剑冲裹其中。
“嗡~!”
血剑与剑气交锋,不断发出凄厉的剑鸣之声。
令得众人耳膜生疼,心中如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揪住,几欲窒息。
那飞剑不愧是血纹仙钢所制,无物不摧,便连这无形的剑气也难以抵挡它的锋芒。
看似势均力敌的僵持,不过只是短短一瞬。
只听一声如丝帛撕裂的轻响,血色飞剑便穿透了青色剑虹的封锁,洞穿出来,再次向上善射去。
而上善的应对却让众人惊呼。
因为他将手中的月光宝剑脱手抛了出去,几乎让人以为他要放弃抵抗,束手待毙。
“挼丝团金悬簏簌,神光欲截蓝田玉。提出西方白帝惊,嗷嗷鬼母秋郊哭!”
上善口中又念诵出众人从未曾听闻的诗句。
他手中抛出的月光宝剑,便再次出现令人惊骇的变化。
若说先前的月光宝剑是人间的宝界,那么现在的月光宝剑,就是从天上坠落人间的神剑。
如同九天之上的星辰化剑,光寒人间。
煞气逼人,厉啸声声,如同鬼哭神嚎。
神剑坠落人间,沉没入大地山河。
那剑落地,是真的如同被投入水中,没入了坚实的地面。
只露出半截剑刃,还有剑柄上,一团金色剑穗飘飘荡荡。
“万代山河满江红!”
如明月一般璀璨皎洁的剑身上,出现了赤红色的光,在剑身上蔓延。
由剑落之处,侵入大地,又于瞬息间,如水波涟漪,豁然蔓延开来。
众人猛然惊觉,脚下大地变成了一片赤红氤氲。
一种浩大威严,如山岳之重,瞬间在众人心中弥漫。
似乎连空间都要凝固。
那柄血色飞剑,也被无形的威严锁住,悬在半空,剧烈地颤抖。
丹心热血,华威至尊。
江山万里,尽在吾掌中一握。
上善面色沉凝如山,周身赤光绕体,华丽威严。
心中全力观想着自己学有所成,登临庙堂,掌日月之枢,调乾坤之序。
胸中丹心碧血,照遍苍生黎庶,万里山河。
滚滚氤氲翻涌,万里山河激荡,无边赤气化剑,骤然从大地升腾而起。
赤剑逆流如雨,起自山河大地,逆伐天地间一切无道。
“好一个万代山河满江红!”
“这便是传闻中的儒门养吾剑法,五色剑之赤剑!”
“浩然正气!浩然正气!”
“丹心如剑,化成赤气,鼎定山河,万代无疆!”
不仅是被无边剑气袭卷的萧黯然面色震动,其余众学子也不由喝出声来。
即便他们没有亲身体会这一剑的威力。
但仅仅是一丝余势,便令他们感受到其中的赤胆忠心,为国为的拳拳之心。
窥一斑而观全貌。
不说其力,其德如此。
如此之儒门,如此之君子。
也难怪近年来,当今陛下对于儒门的倚重,是越来越大,越来越离不开了。
实在是这儒门的理念太适合治国理天下,太让皇帝省心了。
哪怕这些儒门学子往往一个比一个性子迂直,一但认定,就绝不退让。
你要逼得他发起飙来,就连皇帝也敢给你骂上两句。
让人又爱又恨,偏偏还离不开。
“叔叔!”
一旁,萧少南惊疑不定地看着周遭已化作一片赤色山河的剑域。
被赤色剑雨袭卷包裹成球,已看不到人影的萧黯然,心中跳动不已。
他是萧黯然的亲侄子,萧黯然若有半点闪失,他绝不会有好下场。
“轰!”
突然一阵雷霆巨响,便见那颗赤色剑球猛然从中爆烈。
剑气向四周迸射,交错纵横。
耀眼地红光烈焰随之迸发,如同一**日在半空中爆裂。
“啊!”
“赤阳神雷!”
“糟糕!”
众学子惊惶大叫。
只因那被炸得失控四散的剑气激射纵横,不辨敌我。
更有那恐怖的雷火之焰袭卷而来。
这一瞬间,众人才真正感受到,上善那一剑究竟有多可怕。
那位方仙道宗主又有多名不虚传。
只是没有人还能有多余的心思去想,他们都只觉大祸临头。
“叮……”
便在众学子避之不及,那剑气雷火即将临头之时,忽闻一声清脆却沉厚的的金石之音响起。
那漫天袭卷肆虐的雷火和剑气,便如同找到了一个宣泄口,疯狂地倒卷汹涌而去。
大难得脱,众学子惊魂不定之际,才发现造成眼前一幕的,便是在众人听学的广场之上,放置在中心的一尊青铜大鼎。
亚圣公府并不在勋贵云集的东城,而是在依临西郊的西城。
西城较之玉京城其余所在,人口少了许多。
如今大乾国力日盛,玉京城毕竟是天子脚下,虽不可能人人大富大贵,却也算得上衣食无忧。
西城便是玉京城中最为清贫的所在,但也算干净清雅。
又临近西山,多为文人雅士聚集踏青之地。
此处听学所在,便位于亚圣公府之侧,依山傍水,修了这座讲学台,以白玉之石铺就,名唤鸿门台。
可容数万人齐聚于此,而不显半分拥挤。
除却夫子讲学的宏学方台外,便是鸿门白玉台中心,放置着一尊青铜大鼎。
原先还没有,不知何时,大概是数年之前,便被立在台中央。
四方,三足,两耳,高三丈余,阔也三丈余,沉重非常。
众学子初时虽有好奇之心,不过久而久之,习惯之后,便也无人在意。
此时见得这青铜方鼎轻轻颤鸣,如同深渊巨口,海中水眼一般,吞吸着漫天的雷火剑气。
一个雷火剑气所形成的暴风旋涡,像是一个巨大的漏斗般,在鸿门台上空出现。
蔚为奇观。
无坚不摧的剑气,能崩裂山河的雷火,尽数倒灌入这方鼎之中,也不见撼动这方鼎一丝一毫。
“这……”
“难道就是……传闻之中的儒门六圣器之一,九州鼎?!”
“昔者上古圣王之治民有法,必别地以州之,分属而治之,此谓之州,九者,乃数之极,”
“故‘九州’即为世间帝王掌辖,人道光辉播洒的文明之地,与荒蛮别之,鼎者,亦为定,九州鼎,即为九州定,”
“一鼎镇九州,一鼎定九州!”
“原来真有此鼎现世!”
众学子中,不断有人想起这大鼎的来历。
鼎之一物,原本不过为上古之人烹煮食物的器皿。
只是因其沉重不便,又耗费颇靡,渐为人所弃。
但自亚圣公讲学布道以来,厘定人道之礼,以钟、鼎之物,为礼器之本,便赋予了“鼎”新的含义。
也令得当世权贵大易其风,重复上古之人,以鼎为食器,以钟作乐。
所谓钟鸣鼎食者,便是因此而出,说的就权贵之人。
鼎,由亚圣公而重现于世,是以,这鸿门台中放着一尊大鼎,本也不为人所奇。
传闻,亚圣公非止学问道理通透,能与诸子圣贤相提并论。
还有一身几疑达到了武圣之境的武功修为,堪比鬼仙的道术修为。
更是精通炼器炼丹之法。
儒门之中,流传有一种名唤“正气丹”的奇药,便是亚圣公新手创制。
能为人洗炼筋骨,强壮肉身。
有正气丹之助,寻常之人修炼武功,可达事半功倍之效。
一粒正气丹,便能抵往日里一月苦功。
令世人趋之若鹜。
只是正气丹数量稀少,多在儒门学子之中流传,少有流出。
除此之外,真正得了儒门真传,学得君子六艺的学子,往往还会得到亚圣公亲赐一件宝器。
所谓君子如玉,君子如剑,乃是亚圣公亲口所说。
所以儒门学子必定随身佩带宝剑、玉饰,此谓之君子佩玉、君子佩剑。
亚圣公亲亲赐的宝器,也必定是玉器或剑器,都是其亲手所炼制,有种种神妙异能。
虽然寻常之人一般难以见到,但也是得到了验证的。
所以亚圣公善炼器制丹,世人皆知。
传闻,亚圣公还炼制了六件儒门圣器,镇压文运,以为儒门立道根基。
这六件圣器,分别对应君子六艺。
其中一件,便是九州鼎。
没有人知道儒门六圣器究竟是什么模样,有什么样的神妙,世间只有几个似是而非的名字流传。
但他们万万想不到,那件象征着君子六艺,隐隐有六艺之首的“礼”之圣器——九州鼎,便是这尊多年来,大喇喇摆在鸿门台中,任由风吹雨打,任人接近触碰的大鼎。
丝毫没有一丝珍视之意。
见得这鼎的含而不露,却大有气吞天下,鼎定一切的威势,没有人怀疑这尊鼎究竟是不是儒门圣器九州鼎。
众学子没有人再在意什么方仙道、什么萧黯然,而是目光火热地看着那尊大鼎。
不仅是因为这是儒门圣器,便是因为传说中,这件九州鼎上镌刻着君子六艺之中,最为神秘,相传也是最为强大的“礼经”!
这《礼经》,便是亚圣公当初所著下的圣道不朽经典的总纲。
没有《礼经》,那部引起诸子百圣共鸣的圣道篇章,便只是一部教人学问和道理的典籍。
可若得了《礼经》,那部圣道篇章,便会成为当世之中,为数不多的至高修行秘法。
传闻,那是一种区别与武功与道术,独属于儒门的秘法。
能与当世六大圣地,甚至上古诸多秘法宝典比拟的绝世秘典。
没有人怀疑这种传闻。
因为这是经过诸子百圣共鉴的。
而且,世人皆以为,亚圣公便是仗此秘典,当年以八岁稚龄,便能匹敌大乾武道第一人的武温侯爷。
“叮……”
又是一声余韵悠长的金石清鸣之声,似从人心魂之中响起,令众人皆从狂热之中清醒过来,恢复理智。
这才发现,那漫天的雷火和剑气,早已被青铜大鼎吸收得一干二净。
四周恢复了一片清明。
见得那萧黯然虽是仍站立虚空,却是披头散发,满脸狼狈。
见众人目光望来,萧黯然上中闪过一丝羞恼之色。
“儒门**,果然不同凡响!”
“今日赐教,来日必有所报!”
萧黯然咬牙切齿,匆匆挤出一句话,便卷起一阵阴风狂澜,呼啸而去。
留下亲侄子萧少南,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上善回头看了洪辟一眼。
洪辟抬手轻摆,上善便施了一礼,而后伸手一招,那没入大地之中的月光宝剑倒飞回手中,又在手心中化为点点星辉散去。
才走回洪辟身旁,垂手恭立。
洪辟目光扫过,台下一众学子俱是微微一凛。
亲眼目睹上善儒门神剑的威势,连方仙道的萧黯然,一代宗主,道术鬼仙,都败在其手下。
而上善不过是这位亚圣公座下一名学子而已。
哪里还不醒悟,世人对这位一向不显山不露水的夫子的传闻,没有半点夸大,甚至很可能传闻还不足以窥其深如渊海之能。
扫过台下众人,又落到萧少南身上,令得这位得圣上亲封真人的骄子身躯微微一颤。
洪辟摇摇头,摆摆手道:“你走吧。”
萧少南双眼一睁,露出不可置信之意。
“怎么?难道你还想留下不成?”
“不!不不!”
“多谢亚圣公宽宏大量,少南这就告退!”
萧少南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连声道,这一声亚圣公,却叫得无比顺从恭敬。
话音未落,人已转身就跑。
背影颇为狼狈,看得众学子纷纷发笑。
“好了,今日晨学,到此为止。”
洪辟平和的声音传出,令众学子纷纷静默,站直了身子,整肃衣冠,齐齐躬身道:“谢夫子!恭送夫子!”
眼看着洪辟慢悠悠地离开鸿门台,众学子才爆发出一阵阵哗然议论之声。
围着那尊青铜大鼎,热切之极,却无人敢上前触碰。
只是踮脚伸头,想要看清鼎上铭文,参悟出那传说中的《礼经》来。
即便是群情激昂,却也不见混乱拥挤,人人守礼。
由此可见,儒门华威。
……
回到亚圣公府。
洪辟独坐静室,心中念头转动,低声自语:“道门那些人,恐怕是坐不住了……”
十年前来了萧少南,今日来了个萧黯然。
虽然表面上都各有因由,顺理成章。
但这其中,何尝没有其他道门的试探之意?
恐怕要不了多久,这些人就会真正地找上门来。
毕竟如今天下道门独大,儒门初立不久,却以不可挡之势,抢夺了许多本属于道门的利益。
无论是在朝堂,还是在民间。
十年前,他们是不将儒门,也是不将他看在眼里。
十年后,谁都想不到,儒门会发展得这么快,这么势不可挡。
算了算时间,洪辟扬声将门外的上善叫了进来。
“上善,你去理国公府走一遭,将景雨行唤来。”
“是。”
上善一如既往,一概不多问,只知依言而行。
刚要转身出去,又忽然顿足犹豫。
洪辟道:“想说什么就说,你这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改?”
上善挠挠头,目中微微露出一丝忧色:“夫子,还有数月,便是您的冠礼,届时陛下会广邀天下宗师大贤,亲自为夫子加冠,可也是那洪玄机……”
“洪玄机此人……”
洪辟摇摇头笑道:“不过是伪君子,道貌岸然的小人罢了,到时他未必愿意出头。”
“你不必理会,去吧。”
“是。”上善闻言,便知道夫子早有谋算,也不再多问,径直出府去理国公府传唤景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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