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清唯唯诺诺的说：“大小姐，你先坐下冷静冷静！”又对曼丽吼道：“我给你说过她会过来，你不信，偏要坐在小范的床上！”
曼丽委屈的哭着说：“他被开除了关我什么事情？”
柳翠翠一听盯着胡清哭着喊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赶快告诉我！”
胡清低下头说：“你先安静下来我再说。是这样的，这几天范之淹没有上班出去应聘，也没有请假！代理车间主任就告到了劳资科，上午劳资科贴出通知说按旷工论处，把范之淹除名了！”
柳翠翠听完后惊讶得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来，胡清也紧张的转来转去。沉默了一会，柳翠翠站起来对曼丽说：“刚才对不起！你不要往心里去，我以后不会再敲这个门了。”说完转身离去。
回到宿舍，李静不在。柳翠翠看见杂志上的留言，爬在床上又是一阵痛哭，竟然不知不觉得睡着了。
再说范之淹带的行李铺盖回家，爸爸妈妈正在吃晚饭。妈妈关心的问：“你这是干啥？咋不在单位住了？”
范之淹强颜欢笑，故作激动的对妈妈说：“我们厂改制，要分流一部分技术骨干去深圳工作，工资每个月1500块。第一批去四个人，我是其中之一。这几天正在办手续，等手续办好我就过去了。”
妈妈听完后十分高兴：“一千五百块呀！太好了！比你爸和我的加起来的还多几倍！这下不愁你妹妹上大学的学费了！快来洗洗手吃饭吧。”
范之淹使劲点点头，先把铺盖放到屋里他的单人床上，把书放到书架上，然后去洗手。
范之淹父母的铁路单位也在改制，大裁员。以他们的年龄，符合提前退休政策，所以厂里鼓励他们办理内退手续。内退后的收入会大打折扣，所以他们并不愿意提前退休。但是不退休极有可能会下岗，到时候连退休工资也不能保证，所以他们进退两难，正在发愁呢。
范之淹一看又是馒头咸菜稀饭，他后悔忘了捎点腊牛肉回来，那是爸爸的最爱。
看着范之淹狼吞虎咽的样子，妈妈心疼的说：“儿子呀，你多长时间没吃饭？慢点吃！”
范之淹一想，今天全跑了路了，真是没有吃饭。看着慈母关爱的眼神，又想到被开除，上午差点轻生，范之淹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涌出。他强忍着说：“对不起了爸爸妈妈，我上班后回家太少了！现在又准备去南方，太不孝了！”悔恨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妈妈赶紧拿了纸巾递过去说：“没事没事，你好好干你的事业，不用担心我们。”
爸爸点了一支烟低沉的说道：“男人有泪不轻弹！你今天是咋了？好男儿志在远方嘛，去南方就去呗，我们都还能干，不用担心。”
范之淹勉强的笑了笑说道：“厂里开始改制，下岗分流，我不想去但是没有办法。”
爸爸接着说：“你怎么是没有办法？身在福中不知福！你还能去南方干事业，我们这些老职工呢？我们厂鼓励我们提前退休给年轻人让位，我这才是真没有办法！”
妈妈瞪了爸爸一眼抱怨道：“孩子刚回来你说这些干啥？现在儿子能挣钱了，管他下岗不下岗的，爱咋办咋办！”
爸爸不做声了，只是默默地抽着烟。
吃完饭，范之淹先把铺盖收拾好，然后喝了口水开始整理各种信封，明信片，照片，名片等等。该留的留，该扔的扔。
两张张精致的名片引起了他的注意，上面全是英文。他拿起来仔细看了看，当天在bj展览会上的情景浮现眼前。美国北方机械设备公司麦克先生的热情，耐心和彬彬有礼让范之淹十分感动，难以忘怀！
范之淹看着名片，心中一动。北方公司的产品在古城几乎没有用户，至少范之淹是这么认为的。同时，他相信麦克先生一定对他有印象，因为参观人员里能和老外直接用英语沟通的人寥寥无几。而且麦克给了他两张名片，足以表明他的诚心。另外，北方公司的产品正是范之淹的专业特长，想到这里，范之淹自言自语：“天无绝人之路！”立刻拿了信纸钢笔，用英语按英语格式写了一封信：
尊敬的麦克先生：
很高兴在bj展览会见面！贵公司的产品及您的热情接待专业讲解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回来后我仔细看了带回来的贵公司的产品介绍，才发现贵公司是世界同行业顶级公司。但是，恕我孤陋寡闻，居然在古城没有听说过贵公司。
古城是西北重镇，而有很多大型机械，石化等企业，市场潜力巨大！如果贵公司有意开发中国西北市场，我建议在古城市设立办事处。
如果贵公司愿意在古城市设立办事处，我相信我是最佳人选！
如你所知，我大学的专业正好符合贵公司的产品，而且毕业三年来我一直在从事专业相关工作并且是厂里的技术骨干。
由于个人原因，我离开了我的公司，所以给您写了这封信。
非常感谢！
范之淹
写完后范之淹又检查修改了两遍，然后重抄了一份。又把之前的简历翻译成英文，连同毕业证复印件一起折叠后装入一个航空信封。
第二天早上范之淹骑了自行车去邮局寄信，花了一块八。然后去早点摊要了一碗豆腐脑两根油条，边吃边思忖着下一步的打算。
早点摊的地上油乎乎的，附近的几棵树也熏得黑乎乎的枝枯叶稀。范之淹上下张望着，知道这里早上是早点摊，晚上一定是夜市摊。心想之前厂长说过他的一个亲戚晚上卖烤羊肉串挺赚钱的，于是决定晚上过来看看。
再说柳翠翠这天早上等到上班，没有进城参加培训，而是直接去找王主任。看见王主任办公室的门开着，柳翠翠直接走了进去。王主任刚刚沏好一杯茶，看见柳翠翠气呼呼的进来有点吃惊的说道：“翠翠娃来了，坐，我就知道你迟早要来问范之淹的事情。”
柳翠翠直接了当的问道：“王主任，范之淹一直跟着你干，你是了解他的。现在怎么能让他第一个下岗了？”
王主任抿了一口茶，看着窗外淡淡的说：“小范这一次是太操蛋了！连续三天没上班，也没有请假。所以这次处理是劳资科按劳动纪律处理的，和下岗没关系，我也无能为力！”
柳翠翠听完沉默了，她咬着嘴唇思索着，不服气的问道：“就算是旷工三天也不至于开除吧？另外，我听说有四个去深圳的分流名额，为什么不公开竞争？”
王主任脸色凝重起来，他在起来踱了几步说道：“企业改制说着容易，具体执行起来很有难度，出现了各种阻力和质疑。比如说分流去深圳的事，这是市政府和sz市政府达成的对接协议，它本来是一件好事情。但是具体到个人，有的他就不愿意去，比如范之淹。他认为下岗分流是一件丢人的事情，这就是个意识问题。另一方面，大多数人都认为这是个好事，所以都抢着去。总共只有四个名额，你说怎么分配？”
柳翠翠不相信范之淹不愿意去深圳，她说：“小范在厂里把自己搞的很狼狈，他不会不愿意去深圳吧？另外，听说四个名额早就内定好了，说是齐科长一手遮天定的。”
王主任脸色阴沉下来，极为难看。他点了一支烟说道：“啥是一手遮天？你可不要人云亦云啊！上面让我来负责改制，是因为我处事公平合理。我确实问过小范愿不愿意去深圳，他没有明确回答，说是考虑一下。还没等他考虑好名额就满了！”顿了一下又说道：“任何改革都会有阻力，也会有失误。这一次的四个名额我们处理的不是很好，但是紧接着后面还有10几个人将会采用公开公正的原则进行。”顿了一下，王主任叹口气，语带无奈，商量道：“翠翠，你年轻能干，我希望你也能考虑去那边。”
柳翠翠惊异的瞪大眼睛说道：“啥意思？机械厂不要年轻技术人员了？”
王主任苦笑道：“任何一个企业，人才是最重要的！但是目前国营企业的问题是人才过剩，人浮于事，装备老化，没有活力。而南方沿海开放城市私企如雨后春笋，但人才奇缺，所以政府出面牵线，搞人才交流。一方面解决了私企人才难问题，另一方面，减轻了国企改制压力。这种互补有利于发展，有利于人尽其才。”
柳翠翠撅嘴道：“你把能干的都给别人了，机械厂咋发展？我早就听说这次企改齐科长把人事权牢牢抓在手中，现在看来是真的！”
王主任沉默了，一口接口的抽着烟。
柳翠翠站起来小声说道：“谢谢你王主任！小范的事情不说了，至于深圳，我也不想去那里，离家里人太远了。”
王主任语重心长的说道：“翠翠娃，你们年轻人应该出去闯闯！我去过深圳调研，那地方是真的不错，有朝气，有活力非常适合年轻人发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