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活了近一整天的时间,每个人的鼻尖脸上都沾满了灰扑扑的污渍,一个个蓬头垢面,却显得无比欢愉。
其中,有一位年纪偏小的青锋隐卫,因用力过猛,被工具割伤了手,鲜血汨汨的往外冒,宋初玉见状,舀了点清水,撕下自己的衣袖布缎,就要替他包扎。
“不不不,这如何使得!”叫冯新的少年,俊脸通红,慌忙摆手拒绝,一脸苦笑望向自家世子。
宋初玉也是个执拗性子,大有你不包扎,我就不罢手的意思。
“玉儿一番好意,你不接受,她心里过意不去!”公仪鹤适时的开口劝解,看冯新那样,八成是怕自己吃醋,可既然是他的女人,他必然会给予,充分的理解和信任。
见自家世子同意,冯新讷讷点头,开口道:“有劳世子妃了!”
宋初玉并未因冯新的称呼产生反弹,而是耐心认真的替冯新清理包扎伤口,末了,打了个极为精巧的结。
其余的青锋卫都在一旁静静看着,望向宋初玉的眼神,涌起对自家主子那般相同的尊敬,这样懂得怜惜心疼属下的主子,真的不多!
就连一向跟宋初玉不对头的连生,望向宋初玉的目光也起了点微妙的变化,他开始渐渐有点理解,他家世子为什么会看上这个女人。
待宋初玉替冯新包扎完起身,发现众人目光闪烁望着她,登时皱眉疑惑询问公仪鹤:“我有什么问题?”
“没有,他们那是被你的独特气质所折服!”公仪鹤毫不掩饰对宋初玉的赞美之情。
“……”
听闻回答,宋初玉无语,在场青锋卫风中抖了抖。
晚饭,是由青锋卫神厨之称的常林烹制,就连席间清酒,也是由他独家酿制的桃花酒。
水晶肘子、罗汉大虾、清蒸桂鱼、翡翠白玉汤、芙蓉蒸糕、薏仁米粥、蜜饯红果……
看着一盘盘精致菜肴端上来,宋初玉的眸光越来越亮,她对美食向来没有抵抗力,但眼前菜品精致,宛若上好的艺术品,让她都不忍动筷。
“常林,你太厉害了!”宋初玉回转目光一脸崇拜,看向系着围裙,却不好意思挠着脑袋的常林。
“哪有哪有,世子妃盛赞!”常林笑得嘴都快咧到耳根,却突觉一阵莫名的寒气,僵硬的转过脸,发现自家世子正笑容满面的望着他,虽是羞煞天地日月的笑容,却让常林觉出那么一股子阴寒。
“世子妃,其实常林这是小意思,咱家世子做菜那才叫绝!”世子妃面前,怎能叫世子给自己做了衬托,常林小心抬袖擦着冷汗。
“当真?”宋初玉咬着筷子,上下打量公仪鹤,虽说她是有尝过公仪鹤亲制的烤乳鸽,那味道,的确让人回味。
“那是自然,不过,属下可没那福分亲尝世子的手艺。”说到此处,常林笑容有点揶揄。
一时,所有目光聚到宋初玉跟公仪鹤这边,笑容暧昧,还有人开始瞎起哄,让宋初玉跟公仪鹤喝交杯酒。
“公仪鹤,管好你属下!”宋初玉语调是冷的,面色却染了点粉,恶狠狠警告,随即慌乱低下头吃饭。
公仪鹤含笑看着闹别扭的某女,抬起手,温声道:“别闹了!”
宋初玉方在心里赞一句公仪鹤还是挺识趣,下一秒,她便不小心咬了舌头。
“世子妃害羞!”
“哦——”
众人一副理解的神色,却毫不掩饰面上的揶揄与暧昧。
宋初玉气急,对着座位边的公仪鹤就是毫不留情的一脚踩下。
“嘶——玉儿,轻点!”公仪鹤一副好脾气的对着面色不善的宋初玉笑笑,宋初玉却不知为何,觉出了一丝不对劲。
果然,那群唯恐天下不乱的青锋卫,眼神更加热切激动,但见宋初玉目光望过来,又连忙喝酒的喝酒,划拳的划拳。
定是公仪鹤那番话,又引来了那群不正经家伙们的无限遐想,宋初玉发现,公仪鹤这家伙,她务必要躲远,省得总被他黑到。
不过羞窘归羞窘,恼怒归恼怒,不一会,几口热菜几杯温酒下肚,先前的一切,就全抛到了九霄云外。
青锋卫都是群性子极为率直且真性情的人,一旦你成为他们的朋友,那玩笑开起来,绝对是让你面红耳赤惊声尖叫的无节操和下限,但若论起情谊来,他们又绝对是那种肯为朋友两肋插刀,抛头颅洒热血绝不皱眉的人。
跟这样的人相处,随性也很开心。
肴核既尽,杯盘狼藉,大抵是高兴,大家都喝的歪歪斜斜,包括宋初玉,也是打着酒嗝,面色潮红,抓着公仪鹤的耳朵一阵傻笑。
宋初玉酒品不好,所以前世工作应酬,她也极少饮酒,今天纯粹是太高兴,这样温馨欢乐的日子,在她两世为人的记忆中,还是第一次,即便被养父母收留,也只是强力逼迫她补课学习获取荣誉,从来没有一家人在饭桌上嘘寒问暖、畅谈古今未来和梦想。
公仪鹤看着猫儿一般趴在桌上的宋初玉,好笑之余,神情越发宠溺。
“世子——”
“嘘——”公仪鹤将食指放在唇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卫颜便立马住了嘴。
“替我拿条毯子,免得这傻瓜着凉。”公仪鹤轻声吩咐。
不多时,卫颜捧着一条新的绒毯过来,公仪鹤接过,正欲给宋初玉盖上,她却突然蹿了起来,双臂勾住公仪鹤的脖子,将他拉近,一双水雾迷蒙的大眼望着他,嗅着近在咫尺独属女子的清雅体香,公仪鹤觉得自己头脑有一瞬空白。
看着那越靠越近的红唇,公仪鹤唇角,勾了抹浅笑,脸在原地不移,静等着那意外甜蜜的突降。
卫颜见此,慌忙转身背对,脸上红晕一片:先前世子妃连杯酒都不肯同世子饮,眼下却主动献吻,都说酒后露真情,果然,世子妃先前是在人前害羞。
宋初玉若知道此刻卫颜的内心独白,估计得气晕过去,现下,头脑混沌意识不清的她,只是嘴唇有些燥热,单纯觉得前方公仪鹤的唇,像是能解热的冰块,便想也没想主动凑了上去,以期降温。
只是,两唇相接还有零点几公分,宋初玉突觉胃部一阵翻腾。
然后,卫颜转过身,便看到宋初玉吐了公仪鹤一身,末了砸吧砸吧嘴,浑然未觉,继续倒头就睡的模样。
卫颜的心脏紧了紧,他有点不敢看自家主子的脸色,主子有洁癖,而且极度洁癖,就连王妃和小公子,也触碰不了他的底线,他想,世子妃这下有罪受了。
不过,下一秒,他险些惊掉眼球。
那个不去处理身上呕吐秽物,反倒耐心细致喂宋初玉喝水漱口,轻拍背脊,动作怜惜的人,是自家世子吗?常林揉了揉眼,再揉了揉眼,才确信,自己并不是在做梦!
公仪鹤将迷迷糊糊睡过去的宋初玉,裹着毯子抱起来,又在连生数次抗议无效的目光中,吩咐他照顾同样醉的不省人事的浓儿。
最后,吩咐青锋卫将店铺打扫干净,明日继续赶工。
随后,抱着宋初玉上了马车,车轮碾着月光,一路摇摇晃晃,为防马车晃荡咯着宋初玉,公仪鹤直接将她抱在身上,自己充当人肉靠垫。
在公仪鹤半边身子几乎麻木的情况下,马车终于到了宋府。
李嬷嬷赶出来,见到公仪鹤抱着酒气熏熏的宋初玉,禁不住担忧,开口就要询问。
“没事,她今天太高兴了!”
见公仪鹤衣袍上还未来得及清理的呕吐物,李嬷嬷目光闪了闪,极为识趣退至一旁,去接随之而来的浓儿,倒由着公仪鹤一路抱着宋初玉入了闺房。
不多时,公仪鹤便从宋初玉房内走了出来,叮嘱了李嬷嬷几句,让她明日清晨给宋初玉煮些醒酒汤和清淡食物,又细致交代几句,方才离去。
马车声越来越远,李嬷嬷对月合掌,神情感慨:“夫人,您看到了吗!”
于是,此时,便没有人看到,红袖阁游廊拐角处,一晃而过的黑影。
次日清晨,宋初玉睁开眼,发现头有点疼,挣扎着起身,李嬷嬷听到屋内动静,就飞快奔了进来。
“小姐,醒酒汤。”李嬷嬷伺候宋初玉洗漱完毕,方递上了热气腾腾的醒酒汤。
“昨晚我怎么回来的?”宋初玉一边吹着汤中热气,一边抬眼询问。
“是公仪世子,老奴昨晚见他衣袍上沾了秽物都不及清理,见小姐醉倒,亲自抱着送入房内,安置好小姐后,又细细交代老奴今日清晨的膳食!”李嬷嬷说起公仪鹤,模样是颇为赞许。
听李嬷嬷这么说,再看向放在床边凳子上的绒毯,她好像有了那么点印象,昨天她记得她喝醉了……然后……
“小姐,您脸怎么红了,是不是不舒服?”
“没事没事,嬷嬷,您先去看看浓儿吧,这丫头昨儿醉的也不轻。”未防继续大窘被李嬷嬷发现端倪,宋初玉慌忙找借口将李嬷嬷往外赶。
直到她再三保证自己没事,李嬷嬷才面露狐疑的掩了房门离开。
宋初玉则一头扎到枕头中,昨晚,她差点就占了人家便宜,幸亏那及时的一吐,才挽救了这个意外!
她下次还怎么见公仪鹤!
下次?宋初玉突然从床上爬起,认真思索。
她想见他?所以,才想着下次?
不可能,不可能,错觉错觉,宋初玉猛拍了自己面颊几下,心里大声喊,她绝对没有想那个家伙!
就是这时,李嬷嬷再度推开房门,见到宋初玉的怪异动作愣了一下。
“嬷嬷,有事吗?”宋初玉神色严肃,一眼瞥见了李嬷嬷手中烫金红底的请帖。
“是恭王妃,说在醉香楼订了位置,让您和恭王世子聚一聚。”李嬷嬷也顾不得细想,连忙交代事情。
聚一聚?
这不是变相的相亲!想起凤无忧那张草包脓包的脸,宋初玉便一阵心堵,她怎么险些忘了,她还有个挂名的未婚夫,看来,她是时候去会会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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