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窗外已经星辰密布,纤阿‘揉’了‘揉’脑袋,竟然睡得那么死?她伸了一个懒腰,打了一个哈气,只觉得大梦三生,梦醒格外的舒畅。余光看见眼角像是有道黑影,回头一看,蓦然吓了一跳,‘床’边的桌子旁,有一个人影正在自斟自饮,借着窗外洒进来的月光,依稀可以分辨那人的样子。
“吓死人了,为什么不掌灯?”她‘摸’索着下了‘床’,在他身边坐下,自己从倒置的茶托间,立起一个杯子,准备斟一杯茶,润一润嗓子,手却突然被玄冥盖住了。她打眼奇怪地看着他,做什么阻止她?这时,纤阿才看清玄冥的神‘色’,突然就这么定住了。
这是怎么样的一双眸子,似清澈的溪涧,‘波’光粼粼,又似陈年的古潭,望不尽潭底,像是所有的一切都被悄然掩盖在他的眼底,密不透风。纤阿惊愕莫名,她从来不知道高深莫测、腹黑出尘的玄冥也有这样的一面。她松了松手,想要挣脱出来,他却执拗地一直握着。
纤阿皱着鼻子,凑近他闻了闻:“玄冥,你喝酒了?”可不是吗?这时候才觉得他满身的酒气,这酒恐怕已经喝了不止一时半会了。他就这么看着她,不说话,也不发酒疯,但是,她稍微的一动手,他就反手把她的手握得牢牢的,像是害怕被母亲抛弃的小孩子。
纤阿有些无奈,举起他握着她的手,边说,边指手画脚:“我——口——渴——了。知道吗,口渴了。”
长久的沉默过后,玄冥的眸子闪了闪,伸手拿过自己喝过的酒杯,递到她的嘴边,她未及说话,他就将杯子将挤压进她的双‘唇’间,倒着一扣,酒水一咕溜地顺着她的喉咙流下,吞咽不及,她被呛得连连咳嗽。他却裂开嘴笑了一个风华绝代。
这人发什么酒疯?可不是发酒疯吗?要是清醒后告诉他此时的行径,不知会是如何的表情?怕是不信,又说她胡诌的吧?
缓了缓,味蕾终于回味起了味道。诶?这酒,好像是她从天上让浮华找来的仙酒啊?这一刻,纤阿的整个人都跳了起来,对啊,她找这些东西来是为了救钴夕照的,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这东西可都是拿来救命的啊!纤阿急得跳脚,却甩不开狗皮膏‘药’似的大神,情急之下,她差点将他紧握着她的手伸到嘴边,一口咬了下去。
“玄冥已经喝了一夜的酒,却没有把身子暖起来,反而触手冰冷,好像一直都是这么凉,毫无人气!”纤阿心想,“想什么呢,他本来就不是人!”
丝丝凉气,冻了她一个‘激’灵,有什么在她的脑海炸开,她颓然坐在了原地,泪水就这么淌了下来,湿润了脸颊,他竟然死了……他原来已经死了,想到了结局,她放弃了争夺玄冥手中的酒壶,就着他给的杯子,又满上一杯,仰头喝干,入口一片苦涩。今夜喝这壶酒,她喝了两杯,还是被辛辣的味道呛得咳嗽不停,脸和眼眶都红了,扑簌簌地掉泪。
他用手心盖住酒壶,宝贝似得护住,突然就这么开口了,他的声音很沉,像是嗓子里含着一颗带壳的话梅:“纤阿啊,你就真的忘记我了吗?我为你等待了上千万年,你却最终还是离我远去了,为什么,今生今世,你还是要对他执着,看不到一直陪在你身边的我?”
弯月撒下一室的清辉,他的声音,淡淡的,也不管别人的回应,就是这么絮絮地说着心里的话。要是平时,抓住他这样洋相百出的时刻,纤阿保准在背地里偷笑,拿此为把柄,取笑他一辈子,但是,这一刻,她什么也做不了,只有淡淡的忧伤,透过玄冥清冷微哑的嗓音,淡淡地蔓延。
他说,他在千万年前就已经认识她了,只是她忘记了他。
他说,他等了千万年,但是,她却还是对他若即若离。是不是他不来找她,他永远都是这样可有可无的存在。为了她,他被封印了万年,却换不回她的一个回首。
佛说,千百次的回眸,才换来一个擦肩而过,那么,他和她之间,剩下的是不是只有错过?!他不许,纵然逆天,也要将他和她之间的宿命好好地改过。既然已经动心,既然已经‘洞’悉了埋在心头那种莫名心情,他就不会放手!
玄冥的思绪飘得老远,边回忆着,边给她讲着一个古老的故事。他说,他认识她的时候,她还是魔族的公主,是魔君的掌上明珠,呼风唤雨撒豆成兵,只要她要的,魔君都会竭尽全力为她达成。
她的前半生都‘春’风得意,直到遇到了月神,一见倾心,芳心暗许,从此少‘女’红鸾心动,一发不可收拾。她本骄傲,再怎么说,她都是个被溺爱长大的公主,从小没有谁敢来忤逆她,但是,她却在他身上碰尽软钉子。她被钉子伤了一身的疤,却至始至终没有放弃,只希冀着百炼钢成绕指柔,总有一天,她的心,他会懂。
月神温润如‘玉’,谦谦君子,每次她去月宫找他,他总是礼数周到地招待他,但是,正是因为这抹对任何人都相同的温柔,让她的心体会到了残忍。谁都一样,她就是他生命中可有可无的存在。
那时候,魔族和天界的关系还没有闹僵,她还能时常见到他,以解相思之苦。她的骄傲不是没有让她和他闹翻过,但是,最后妥协的只会是她。
她为了他做了好多,她为了他绾发亲手做庚饭,尽管知道神仙即便不用食物,也不会如何,但就是喜欢看着他吃她做的饭。她为了他学绣‘女’红,被针细细密密地扎得血‘肉’模糊,一双‘玉’手都快不成样子,却还是执着得像凡间‘女’子一样,亲手为他做香包。她希望朝朝暮暮地相处,总有一天,他在平淡的日子里习惯她的存在。
她用削铁如泥的匕首亲手雕刻了一枚骰子,塞了红豆,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她玲珑的心思,他怕是早就‘洞’悉了吧?却始终没有给她回应。
她为了他收罗灵丹妙‘药’、仙器法宝,为他增加功力。她说:“只要他能待她好,她和父王的魔兵愿意听候他的差遣,即便将来他要成为天帝,她也会鼎力相助。”她为了他倾尽所有,他却始终不为所动,她如此讨好他,却万般都是无用,因为他根本就不领情。
最后,仙界和魔界的关系微妙,她连时时刻刻见到他都成为奢望。
再次见到他的那一刻,他成为了讨伐魔界军队的主将。一身白‘色’的铠甲,还是难掩一身的温文儒雅。他浴血而战,屠杀她魔界众生将领。虽然,不是他亲手所杀,但是,她的父王却还是死在了那场战役中,战争终于因为魔王的鲜血而告终。
爱而不得,她心中的爱烧成了怨,终于有一天,她炼化了上古时候‘女’娲补天剩下的灵石,锻炼成镜,她的心片片成雪,寸寸成恨,但是,一直守护着她的他却明白,她还是深爱月神的,没有毁天灭地的爱,哪里来的翻天覆地的恨。她有多爱他,她就有多恨他。他践踏了她一个少‘女’的心。
即便是炼成了魔镜,她最后还是死了。天界留下的万年传说中说,魔族的公主因为思恋月神而不得,因爱成恨,因爱成妒,终于炼化了镜子,收了很多接近月神的仙‘女’、仙子的魂魄,纯属于无稽之谈。她本想要用锁魂镜锁了月神的魂,这样,他的心就永远是她的了,但是,再次见到他的时候,她却还是放弃了。
或许,她早就明白,纵然耗尽一生,不过是她强求了,他和她之间,向来缘浅,何来情深?
她被判去蛮荒服役,云海之上,战旗洒洒作响,她隔着九重云海上金甲银戟的天兵天将,仰天长啸,举剑自尽。这一刻,他的心被扯动了。这一刻,他看到了月神眼中的一丝异样。他玄冥本也是个天外过客,却将他和她的感情当做一场折子戏,从头看尽,最后,逐渐输了心。
当初,他不知道心里的异样究竟为何,但还是顺从心意,将神魂都快散尽的她收进了锁魂镜里,然后,让她依托在了寺庙里的香灰上,准备给她一个新的生命。
千算万算,变成香灰的她最终还是遇到了月神,她前生的劫。月神为她捏了一个身子,然后度了修为给她,从此,月宫里有了一个追月‘女’神,那便是纤阿。
本以为,经过了一番周折,他和她终于能够修成正果。经历过失去,月神终于看破,懂得对她好,或许连月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早就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心动。但是,这个种子藏得太深,发芽地太慢,所以,等他后知后觉地发现的时候,那个种下种子的人却已经不再了。失而复得,所以,月神才会特别的珍惜。
玄冥本以为,他只能这么默默地祝福她,然而,事情还是出现了纰漏,她被传得罪了四皇子,遭到了王母的惩罚。她的三魂七魄本是香灰所聚,投胎历劫谈何容易,为了保护她的周全,他耗尽修为,被封印了万年。
而月神,他没有能和纤阿说的便是,他为了她甘愿随着她一起经历十世的情劫,反反复复地轮回转世。这些,他自然不会和纤阿说的,别说他自‘私’,在爱的面前,谁不自‘私’。即使这样,他还是错过她吗?天地造化,她三魂七魄中的一魂,得到了佛祖的点化,修炼成仙,却被派来掌管锁魂镜,接着重新遇见了他,也遇见了月神的转世,这也是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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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算‘交’代了纤阿的身世,所以,无论是慕容薇音、流桑雪芙、还是钱半城,她们都是纤阿灵魂的转世,只是她是香灰捏成的人,所以三魂七魄散开了,投胎成了不同的人,这一刻,大家知道钴夕照为什么会没有经历百年就转世了吗?猜猜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