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府门前一辆简朴的马车停下,有小厮扶着一位四十余岁,身材有些瘦弱,打扮普通的男子下马车。
小厮为男子打着桐油伞,踌躇道:“少爷,可要奴才前去敲门?”
男子叹了口气,惆怅道:“去吧。”说完接过小厮手中的桐油伞。
小厮冒雨跑到丁府大门前,用力拍打着朱漆大门。
财见将门打开后,一脸疑惑的道:“你找何人?”
“这位小哥,我们是二太太娘家之人。”小厮说着指向雨中的男子道:“那位是贵府二太太的弟弟。”
雨下得大而密,显得雾蒙蒙的。财见顺着小厮手指的方向望去,根本无法看清对方的样子。
既然对方声称是二太太娘家的弟弟,财见忙道:“还请稍等片刻,我即刻便进去通禀。”
说完将大门关上,跑着去紫梅苑通禀去了。
“我娘家的弟弟?”二太太满面狐疑,她之前并未有收到弟弟任何书信,怎就突然来了。
二太太梅氏,确有一位同父异母的弟弟梅云廉,四十余岁,至今未有娶亲。梅云廉变卖了家产誓要考取功名,最终一事无成。二太太与这位同父异母的弟弟,甚少联系,两人也并不亲昵。
对于梅云廉的突然造访,二太太局促不安,不知其有何事?
跪在地上,等着回话的财见,浑身已经被雨淋透,雨水不停地滴在地上。发上的水滴不停的顺着脸蛋往下流淌,他不敢动弹,更不敢擦拭脸上的雨水。
见二太太缄口不语,一旁的九嬷嬷忙问:“二太太,人可还在府外候着,这么大的雨……可要让他进来?”
九嬷嬷虽不是二太太从娘家带来的,但也跟了二太太数十年了,也算得是心腹。二太太娘家的事,九嬷嬷也是极清楚的。知道二太太不喜这位弟弟,觉得此人无用。
“直接带他来我院里。”二太太吩咐道。
财见应了一声,便忙起身退下了。
在外候着的梅云廉,仍站在原地,没有挪动一步。脸色尴尬,他若不是实在走投无路,绝不会厚着脸皮来丁府找这位姐姐的。
梅云廉的娘亲是梅老爷后娶的妾侍,梅氏则是嫡长女。因梅氏的娘亲生下梅氏后,多年来再无所出。梅老爷便纳了一房妾侍,生下了梅云廉。
丁府朱漆大门再次被打开,财见湿漉漉的探头道:“请梅少爷随奴才进去吧,二太太在紫梅苑内等着呢。”
在门前等候的小厮,听完财见的话,便匆匆从台阶上跑下来,“少爷,让咱们进去呢!”
梅云廉轻“嗯”了一声,小厮到马车上,将他们简单的包袱拿了。便接过梅云廉手中的桐油伞,为主子打着伞,一同进了丁府。
这是梅云廉第一次来丁府,所以大家对于此人十分陌生,再看其一身有些寒酸的衣着打扮,心中狐疑,此人会是来找何人的?
九嬷嬷已经在紫梅苑门前,打着油纸伞,等候着梅云廉的到来。
见着来人,忙恭谨的迎了上去,“梅少爷来了,二太太等您多时了。”
梅云廉谦虚谨慎道:“有劳。”
九嬷嬷笑着颔首,领着梅云廉朝紫梅苑的正厅走去。
二太太正襟安坐于正厅正坐之上,手里拿着一串佛珠,垂着眼睑,熟练的拨动着。
“二太太,梅少爷来了。”九嬷嬷躬身禀道。
二太太轻“嗯”了一声,缓缓的睁开了眸子,摆了摆手,示意九嬷嬷先行退下。
九嬷嬷便带着厅内的丫鬟,及梅云廉带来的小厮退了下去。
“坐吧。”二太太冷声道。
梅云廉点了点头,在一侧坐了下来,举动中透着拘束。
半晌都未有人开口说话,正厅内的气氛显得极为尴尬。
良久,梅云廉拱手踌躇着道:“此次来叨扰姐姐,实在是有些过意不去……”说着抬头瞧了一眼二太太继续道:“如今盘缠用尽,还未曾谋得一官半职,还望姐姐看在爹爹的面上,能收留帮衬一下。”
梅老爷,梅氏的娘亲,及梅云廉的娘亲都相继去世,梅家如今只剩下了梅氏与梅云廉。
“那你便留下吧。”二太太拨动着手中的佛珠,正色道。
“来人。”二太太抬高了声音,唤道。
九嬷嬷从门外,恭恭敬敬的走了进来,躬身等候吩咐。
“将少爷安排到清兰苑住下,再派些丫鬟小厮过去伺候。”二太太吩咐道。
“是。”九嬷嬷应道。
梅云廉起身致谢,“多谢姐姐。”
二太太点了点头,朝着他们摆了摆手。
梅云廉与九嬷嬷皆行礼退了下去。
二太太垂了眼睑,手上拨珠的动作仍继续着,只是面上却多出了一丝喜色。
“娘亲,他是何人?”丁璟薇瞧着梅云廉离去的身影,有些疑惑的问道。
二太太睁开了眸子,略微迟疑了一下,道:“他……他是你的舅舅,娘亲同父异母的弟弟。”
舅舅?丁璟薇自然知晓自己有一个舅舅,是外祖父妾侍所生的。只是与她们从未有交际,怎会今日前来?
“他今日为何会来?”丁璟薇有些不解道。
二太太将手中的佛珠放在了桌上,顺势端起了一旁的茶碗,不经意地回道:“来投奔咱们的。”
“投奔咱们?平日里怎不见来瞧咱们,眼下却不声不响的来了。这么些年,旁人都有亲眷前来,唯独咱们,就跟独苗似的。此人这么些年,都未曾见他上门来看望娘亲,眼下需要咱们了,便来了,真是市侩。”丁璟薇喋喋不休地抱怨了起来。
“他毕竟是你的舅舅,不管怎样也算得是咱们的亲人。既然眼下碰上了难处,帮他一把便是了。”二太太放下了手中的茶碗,缓缓的道。
丁璟薇眸子紧盯娘亲,她才不信娘亲会如此好心,“娘亲定是觉得此人有用处,才将他留了下来,何必说的这般好听。”
见自个的心思一下子被女儿猜中,二太太有些不悦道:“你个小孩家的,懂什么!他是你的舅舅,下回见着人,记得要喊。你可是我丁府的大家闺秀,定要懂礼识体,莫要像方才那般无理。”
无缘无故被娘亲训斥,丁璟薇忽忽不乐。
这个舅舅她从未见过,平日里只偶尔听得娘亲数落其迂腐无用,便在心底有些排斥这位未曾谋面的舅舅。这样之人,娘亲怎会将其留下?自个的娘亲,她再清楚不过了。
丁璟薇未有继续跟娘亲争辩,便行礼退下,离了紫梅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