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花抬头,愣愣的看着面前的爷爷,只觉得他今日不同于往日,看着,竟这般可怜。
阿花觉得,他怕是疯了。
“药好了。”
不知什么时候,离先生端着木案走了进来,她先是瞧了一眼郁青,随后垂下眸子,默默的走到了里边。
郁青依旧是浅笑的模样,但是却已经是从刚刚那股子情绪里清醒过来,他跟在离先生后边,想要扶着叶瑾,好让她喂药。
“阿花,来扶着你娘亲。”离先生淡漠的声音响起,倒是将郁青弄的一愣。
他立即顿住了脚步,眼瞧着阿花没心没肺的上前去,将叶瑾扶起。
郁青眉头微微一皱,随后又返回到桌前,缓缓坐下,替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宋昱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只是他现在没有心思再去想些什么,而是一心惦记着床上的女子。
他慢步走上前去,立于帘子后边,声音略微有些着急,“离先生,敢问胡姑娘何时能醒来?”
这里边有这么多关心着她的人,且都是她最熟悉的人,于是便显得宋昱的话是那么的突兀。
不过离先生不是那种爱逗趣别人的人,除了郁青,她也不太爱管任何人的闲事,所以此时她只是淡淡的回答了这个问题,“此药服下能保住她一口气,不过…”
说话间,离先生忽的停顿了一下,那喂药的动作也随着她说话的语句而停顿,约莫过了几秒的时间,她便将那药喂进了叶瑾口中,语气淡淡的继续开口,“刚刚郁青给她输了许多精气,所以她的命是保住了的,只要好生休养,三个月之后定能全部恢复。”
“那便好。”宋昱松了口气,唇角翘起,眸中都是庆幸。
待药喂完,离先生将手中的碗递给阿花,随后又替叶瑾把脉。郁青便是这个时候看过去的。
透过珠帘,郁青看到她侧着身子,身子微微靠在床边,这显得她的背很直,脖子纤长。她抿着嘴,眸子似无意的垂下,长长的睫毛也随之下去,在下方投出一片阴影,恰好遮住了那眼下的疲惫。眉头轻蹙,眉间却是清冷淡漠。
她原本不是这样的,郁青想,峰恒山那个叫阿离的姑娘,是及其活泼的,总是跟着他的后边,说着一些叫他听不懂的话。
她说过很多话,可那时的郁青只能听懂一句,那便是我要嫁给你。
那时他听到过另一个女子也说过这句话,但是却不是对着他,而是那个叫闻人幸的男人。
他此刻还记得很清楚,那闻人幸似乎很开心,她也很开心。
没人教过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于是他便去请教山中的前辈,去过人间的,因为那是人的话,妖和精中没有讲过这样的话。
那前辈和他说,这是要在一起繁衍后代的意思,他原先说了很多,但是那时的郁青听不懂嫁啊,成婚啊的东西,于是在他的追问之下,那个前辈极度不耐烦的说出了这句话。
从此这句话便在郁青心里有了特别的意义,他觉得这话只能跟给他繁衍后代的人说。
所以当阿离同他说这句话时,他毫不犹豫的说出了拒绝的话。可是她却并没放弃,依旧是每天都追着他跑。
那时阿离有了一个新的名字,郁青的小尾巴。
再看如今的阿离,退去了曾经的稚嫩,性子变得恬淡起来,若不是知道这是她,郁青都会觉得这个阿离是冒充的。
“宋公子若是再不去回去一趟,只怕官府同宋家的人都要将浔阳翻过来一遍了。”
郁青的思绪被阿离给打断,听到她话里边的名字,郁青缓缓放下被子,眸子自然而然的看向了立在不远处的男子。
只见他笑笑,忽然对着阿离鞠躬行礼:“宋昱正有此意,我同雁寒消失了一晚上,各自的府里定是都急坏了,在下得回去报个平安,只是雁寒还麻烦离先生照顾了。”
闻言离先生松开了叶瑾的手,轻轻的把她的手放进被子里,随后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开口道,“陈公子的毒我已替他祛除,估摸着今晚便能醒。宋公子大致是明白我这的规矩的,昨夜情况紧急,我才收留你们一晚,现在,带着他离开。”
离先生喜清净,所以从来没人能在她这竹屋里打扰半刻,有病者治病,无病者出,这是她一贯的原则。
周围百里的百姓都知道。
宋昱却是犯了难,不是他不愿意把雁寒带走,实在是他扛不起。
自个本来就体弱,走不了好远,这会子还要扛个人,那结果可想而知。
离先生似乎是看出来宋昱的为难,于是转头对着阿花开口,“阿花可否帮我一个忙?”她轻声问询道,嗓音中隐去了那一抹冷清。
“阿离提的,阿花不会拒绝。”阿花拍着胸脯开口,脸上洋溢着纯净的笑容。
离先生勾唇笑笑,点了点头,随后指了指躺在榻上的陈雁寒,“阿花能帮我把那个人送回浔阳么?同宋公子一起回去。”
阿花点头,将手中的碗放在桌上,然后将榻上的陈雁寒一把抱起,对着宋昱开口,“宋,公子,走吧。”
宋昱再次看了一眼床上的叶瑾,像是有些不放心的样子,只是想到这有她的哥哥,那他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于是勾唇笑笑,随后缓缓开口,“多谢离先生,多谢阿花兄弟。”
一番言语之后,两人便出了房门。拥挤的房间瞬间变得宽敞起来,也变得尴尬起来。
只剩下郁青和离先生两人,一人坐在桌前品茶,一人坐在床沿照看叶瑾,两人互相间不再说一句话。
离先生心里头不痛快,而郁青却是单纯的在喝茶而已。
仔细的帮叶瑾擦了汗,离先生抬眼一瞥,便看到刚刚陈雁寒躺过的榻上全是干涸血污,已经快变成暗黑色的了,她皱眉,随后缓缓走了出去。
离先生是个爱干净的人,准确来说,她有轻微的洁癖,所以这也是为什么她从来不许病人在她房中多待一刻的原因。
不消片刻,她便从外边打了盆水进来,打算好好的将那个有污渍的地方擦拭干净。
这些活她已经无比熟悉,于是也不管郁青的眼神,只是自顾的擦了起来。
擦了几遍,她却还是觉得没干净一样,来回反复的擦,像是在泄愤一般。
桌边的茶杯被人放下,脚步声由远至近,郁青顿在离先生面前,他看着她,缓缓开口说道,“阿离,我觉得我们要谈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