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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许氏带着人一把推门快步走进来,一下子从海氏手里的夺了药碗,取了银针插入汤药中,拔出时可见银针没过汤药的地方已经全然发黑,显然这药里有毒。

海氏叫这突来的变故给吓住,愣愣瞧着许氏手里的银针,一时竟忘了反应。

“翠屏说你非要端药给老爷,还瞧见你在药里下毒,我当她是错看,为证你清白而来,谁想到竟是真的!”许氏说得一脸心痛,说罢还别有意味扫向‘恰好’赶到的风伯一眼,继续道,“四姨太,老爷待你可不薄,你作何要这般害他?!”

“不是,不是我!”海氏这会儿反应过来,叫许氏一通抢白,看着她正对着自己时露出的讽刺笑意,她一气全然不顾形象,口无遮拦的骂起来。“我知道了,一定是你,是你这个贱人栽赃我!”

许氏听了指控,嘴角微微向上牵了牵,在背过身去时敛了去,端过瓷碗向她步步逼近,“这药是翠屏帮阮娘端过去的,若安安稳稳端到了老爷跟前,叫人发现这里头有毒,那定是与我脱不了干系。可这分明是你中途下的毒,又亲手端到老爷这里,如今还想反咬我一口,海氏你好毒的心肠!”

“既然……是途中经手,两人都有嫌疑,也不能光听了翠屏的一面之词。”风伯蓦然咳嗽了一声,作势打断道。

许氏挑了眉梢,睨向不时看向床榻的风伯,眼底淌过一丝冷意,攥紧了袖子下的帕子,脸上挂着当家夫人的风范应了声好,对着风伯意味深长道,“风伯既然如此信不过我,不妨一块儿验一验,好好的搜一搜,若是证据摆在了眼前,还请风伯当公正论断。”

风伯对上许氏淡然森冷的眸子,直觉不妙,只得硬着头皮应下了先,随后带着人去了两人的苑子搜查,身后各跟了一名海氏和许氏的婆子。

屋子里一下少了大半人,空荡了不少,许氏走到老爷床畔,握住了他奋力抬起指向自己的手,再看着他眼里满是愤怒的神色,更是坚定了来之前的信念,果然自己当初不该一时心软……

不多时,风伯带着一帮人又回到了正茗居,手里似乎拿着个什么,脸色称不上好看。

许氏看到他手里露出的白色一角,当然认得出这是她叫翠屏那日带到玉琼苑去的毒药,这会儿只装着不明道,“风伯可是搜到了什么,作何藏藏掖掖的,难不成是不想帮老爷找到害他之人!”

害他之人分明就是你!风伯在心底道,只是苦于没有证据,才和老爷设下这个局让许氏以为自己放松了管制,引她上钩,却没想到横空杀出个海氏。

“海氏,这包东西是从你的床底搜出,你还有什么话说!”

海氏闻言大惊,看着摊在他手心的白色纸包,一脸的不可置信,“不,这不可能,我怎么会害老爷呢,风伯,你是不是搞错了苑子了,这是许氏那儿搜出来的是不是?”

“海氏!”许氏当下提高了声儿,似是难掩气愤,“事到如今,人证物证都有了,你还想狡辩!”

海氏看向神色颇冷的许氏,似是才恍然大悟道,“是你,这一切都是你计划好的,你是担心老爷病好我又得了宠,重宁也认了回家,怕日后地位不保,所以才急着想要除掉我!”

“满口胡言!”许氏冷着脸,指着风伯道,“原本老爷还病着,这事情我不愿说破给老爷添堵,可你再这么胡言,就休怪我抖落出来!”

海氏亦是冷笑,“我对老爷一片真心,行得正坐得端,你有什么可抖落的!”

“这月十六夜里亥时我院子里当值的丫鬟可是瞧见有男子鬼鬼祟祟摸进了你的苑子,之后一直没出来过,一待就是一宿,行得正?我看你是躺得正了!”许氏说罢登时冷眼扫向风伯,见后者沉稳表情下露出的一抹不自然,心里微微诧异,本是借口乱冤枉一气的,难道真有其事?

“夜里亥时……我当然是睡着了!什么男子,你把话说清楚了!”海氏想也未想道,直觉是许氏在污蔑她。

许氏心下因着风伯那一瞬的反应转了心思,更是一口咬定了说,“你见老爷病卧在床不甘寂寞有脸做出这档子事,这名男子在府中地位还不低,你就是想帮着这人毒死老爷图谋家产罢!”

话一出口,屋子里的人一下都随着许氏手指的指向看向了风伯,诧异有,了然有,更多的是带着看内宅好戏的心思,对风伯的定位从老爷的表亲上升到了想夺钟家家产的人,一下看向床上躺着明显气急的钟鸿飞带了几许同情,这是养了一只白眼狼啊!

风伯脸色一凝,释了气场,直对许氏道,“事关我和四姨太的名声,二夫人说话要三思啊,十六夜里我在城郊庄子里,许多人都曾看到过,许是夜里黑丫鬟看错了罢。”

话音落下,的确有人证明风伯当晚不在钟府,是去了城郊,许氏的本意也不在于此,于是道,“有人入了她的苑子总是没错的,是不是风伯我没亲眼见,只听着下人说像,许是真如风伯说的看错了。但海氏毒害老爷这事儿已经明了,风伯若是不想落个包庇同谋的罪名,还是先说说该如何处置的好。”

“你不能这么冤枉我,我从没有下毒害过老爷,更没有奸夫,这都是许氏这贱人的阴谋!”海氏咬着泛白的嘴唇,怨恨的瞪着许氏,一阵歇斯底里。

风伯蹙眉,握了握手中的纸包,对上床榻之上的钟鸿飞,见后者这会儿正一脸不置信地看着他,心下苦笑,面上却丝毫不显,板着神色分外认真地开了腔,“老爷待我视如亲兄弟,这份恩情难忘,绝不会背叛,若有违誓言,愿折寿十年。”

钟鸿飞闻言眼中的疑虑尽消,转而换上愧疚神色。

“海氏下毒人赃并获不能轻饶,念在未遂,又服侍老爷多年的份上,打十五板子之后赶出钟家。”风伯转向海氏所在,面无表情地说道。

海氏连喊冤枉,只是床榻上怜她的人动不了,能帮她的又因着怕惹祸上身不再管,许氏……若现在还不明白这些事情是谁搞出来的那她就是真蠢了,空长了一张嘴,愣是说不出什么话来,只叠声喊着冤枉,颠来倒去说着不是她,却叫护院的给抓着带了下去。

一屋子的闹剧告一段落,钟鸿飞不忍地闭了眼,毕竟还是心爱的小妾落得这般下场,自己无能为力也实在憋屈。许氏与风伯识趣地退下,出了门口,许氏走前了两步,倏地停了下来,折过身对上眼眸幽深的风伯颇为挂心道,“翠莲千真万确地说看到了海氏与人通奸,若这人不是风伯你,定然也是府里的,海氏虽然要被赶出家,但同她通奸那人也不能轻饶,还希望风伯好好查查,揪出这*内宅之人。”

“二夫人放心,这事儿您不说我也会细查的。”风伯敛了眸子,恭敬回答道。

许氏笑着点了点头,随后领着丫鬟们离开了,没看到身后风伯一下暗沉下来的神色,紧紧攥着的拳头良久才松开,去了玉琼苑。

虫鸣鸟叫,雨打芭蕉,满池并蒂莲一夜绽放,兰苑里重宁正在摘取花叶上的晨露,侧耳就听到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银铃子发出叮叮当当的脆耳声响,是重宁前些个时候赏给桃儿的一串镀银铃铛,不值几个钱,却把小丫头稀罕地一直带着了。

“小姐,您让我送的干粮和银子都给四姨娘了,看她的样子还挺可怜的,在宛城无依无靠,又坏了名声,离了府可怎么活儿。”桃儿风风火火的跑进兰苑后,不带喘的继续巴拉巴拉说道,“不过说起来,四姨娘心肠也太狠了,都想毒死老爷,小姐您还这么仁慈给她送吃的和银子……听说那时候咱们府的大小姐也是下毒害老爷的,给除了家谱,还被悬尸示众的,比上四姨娘好像更是可怜……唉……不知道为什么大户人家明明都是亲人,还要害自己的亲人呢!”

重宁停了手中的活儿,神色悠然一暗,一旁伺候的杏儿连忙给桃儿使眼色,让她闭上嘴巴,重宁回神只对桃儿感叹了一句,“四姨娘和大姐姐都是个可怜的。”便吩咐他们俩去忙别的事,坐在一边细细思虑起来。

许氏栽赃,拿海氏做替罪羊,除了自己的嫌疑,还反咬了一口风伯,令他不得不退避内宅事务,正茗居又重新回到她的掌控。重宁一想到那病榻上瘦骨嶙峋的人就心中隐隐作痛,一股无名的压力席卷过来,仿若将她推到万丈悬崖般隐没出恐惧,重宁深深的叹了口气,苦涩蔓延心头,最不愿看爹好起来的就属钟芙与许氏了,许氏当初没有下死手或许是念着旧情,但眼下……她该怎么把爹救出来?

与此同时,芙蓉苑里钟芙母女同样也为了四姨娘之事起了争执。说到底,娘还是不忍心,再稍晚一步两个人就都解决了,钟芙暗暗垂眸咬牙,心中堪堪有了主意,既然如此,那么她只好亲力亲为了。

重宁用了朝饭,王妈妈过来请她,重宁笑着的应声,便随着王妈妈一同去褚玉阁,夏氏一见到重宁就露出了淡淡笑容,细软的声音慢慢问道,“这些日子在兰苑住的是否习惯,丫鬟婆子可有不好使唤的,若是有什么一定给姨娘说一声。”

重宁露牙浅浅一笑,回道:“姨娘,阿宁有您的照拂一切都很好。”

夏氏拍了拍她的手背,推了推桌上盛了杏仁酥的白瓷碟,眸光越发柔和,“你四姨娘自身道行不够却偏要与人争,才会是这般下场,我叫王妈妈送东西过去的时候听说你也送了,若海氏这回能想明白,日后拿着这些在老家也能好好过日子。”

重宁颔首点头,喏喏道,“当初……四姨娘照顾颇多。”

“果然随了姓是个重情的。”

重宁拈了块较小个儿的点心尝,朝饭吃得太饱了,这会儿有些吃不下,却又不想辜负夏氏的心意,随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歉然道,“姨娘,我应了姐姐要好好帮忙,这会儿得去庄子里,不能陪您了。”

“嗯,去吧,正事儿要紧,宁儿早日上手帮忙,就不耽误你姐姐的婚事了。”夏氏柔和的眼眸满是欣慰,催促重宁赶快去。

重宁应着走了,心中却叫婚事吸引了注意力,爹身子好转,钟芙便不能以此为理由拖延婚事,或许她该从贺云戟那儿下手,只是一想到那人近日来往兰苑送的那些个东西,心下打了个突,那人这般讨好……不会也是为了这个目的罢?

临去庄子的路上,重宁吩咐马车转了方向,去了永安街,在永安街的巷尾下了马车。萧长珩见到重宁时,她正从马车上跳下来,随即转身扶了随身丫鬟桃儿一把,再转身站在日光中笑着向他挥手,脸蛋比之前圆润白皙了不少,唇色鲜艳,衬得一张清丽的小脸更显光彩。

萧长珩淡淡的弯了弯嘴角,一旁的坛九心中直呼完了完了,他们公子中毒了,脸上居然有别个表情了,好可怕!然后再一看见也跟着下来的桃儿,心里也不由乐开了花,嘴角弯起,比之萧长珩更甚。

“萧大哥。”

萧长珩再一次听这称呼,算着如今二人之间的年龄差距,眼底掠过一抹纠结……宁儿才十三啊!

“来之前也没机会打招呼,还怕你不在。”重宁有些意外道。

萧长珩回神,凝着她道,“你随时都可以过来,我都在。”

这话说得深情,只可惜听的人岔了意,重宁只当他是心急酒楼开业,因着自己的拖延微微红了脸,连忙入了酒楼后厨房。

萧长珩瞧着她耳垂那一抹红,晃了神。

“我在家里小厨房试了几道,今儿过来想让你拿个定夺,看看哪样成。”重宁说罢,桃儿就从斜跨的小包裹里取了重宁平日里下厨时穿的围兜给她系上,余光瞥见正在脸红扭捏的的坛九,嗤嗤笑了笑,不自觉的在后面系绳子的手抖了抖,系上了一个死结,粗心大意的也没个注意,然后退在一边,挨近坛九,坛九挪了挪步子,脸儿更红了。

重宁瞧着他俩是哭笑不得,故意道:“麻烦坛九小哥带桃儿去集市逛一逛吧,替我买些东西。”

“唔。”坛九瞧了自家公子一眼,萧长珩轻轻点头示意可以,桃儿提溜着黑眸子对自个小姐羞涩一笑,转身跑出去了,坛九揪心的不等萧长珩交代几句也跟着出去了,萧长珩失笑的摇摇头,“看来我这贴身伺候的得送你了。”

重宁握着刀柄嘻嘻一笑,“不成,坛九吃的太多,我养不起。”

此话一出两人不由想起上次去寺庙的路上,坛九那个吃货劲,吃完刀削面还一直念念絮叨没吃够,对视而笑,气氛融洽,重宁收了笑意已经开始挑选食材。萧长珩在厨房里准备的很齐全,像是知道她今儿个要来似的,竹篮框里摆着各色新鲜食材,重宁在盆里选了鲜虾和拨好毛洗净的土鸡,先将鸡放在锅里熬煮。

随即三两下就将大虾收拾干净,锅内猪油烧热,放入大虾煎至呈微红色时,放到一边盘子。再挑了鸡脯肉洗净切成细丝,用蛋清调匀,上浆,入四成热油中滑透,放入胡萝卜丝,滑一下和鸡丝一起倒入漏勺。然后再用白糖、醋、酒、鸡汤、淀粉调成芡汁。勺内留油烧热,放入葱姜丝炝锅,鸡丝、胡萝卜丝,烹入碗芡汁,颠翻至匀,出勺盛入盘中心。

然后重宁仔仔细细将大虾焖干汤汁出勺,虾头朝里围在盘边即成一道菜,红白相间,绿葱点缀,光看样子就十分诱人,重宁端到桌子上,“龙凤呈祥,萧大哥看着如何?”

萧长珩还没张嘴说话,就听门口传来一道轻佻的好听声音,并伴随着鼓掌声,“香,实在是香!”两人不约而同的向门口望去就见贺颢之慵懒的斜倚在门口,一袭白衣,手摇扇子,款款而来,萧长珩脸色立马沉下来,“你怎么来了?”

贺颢之笑眯眯的摇着扇子,“难得来了宛城,听说你也在这儿,来看看还不成。”他说着细长的眼眸就瞥了一眼重宁,“啧啧,原来是金屋藏娇,怪不得如此不欢迎我了。”

话虽然说的重宁,目光却很快落回到了萧长珩身上。重宁瞧着那人腰间用一条较宽的云纹银白长绸束缚住有些松垮的衣袍,这会儿走到萧长珩跟前,微微眯起了眼,那似笑非笑得模样,叫重宁一下子就想到了话本里蛊惑人心的狐狸精,只不过眼前这只……是公的,笑得真……浪荡!

重宁摸了摸身上起的鸡皮疙瘩,有心想上前替萧长珩遮挡,却叫萧长珩牵着了腕子,拉到了他身后,“……”其实重宁觉得这只狐狸的目标是大哥你啊,为什么挡着我咧?

萧长珩神色稍冷,沉吟半晌开了口道,“这是舍妹林管彤,贺公子若有兴趣,还请三媒六聘上侯府,届时自然有人招呼你。”萧长珩自然知道家父家母是不会喜欢贺颢之做女婿的,当是敷衍他的理由。

重宁闻言怔了怔,视线随之落在了某只公狐狸身上,想到那位林小姐的脾气,再看眼前看似男女不忌的公狐狸,暗暗觉得萧长珩高招,一下坑了两个。

“……”贺灏之盯着一本正经胡说的人抽了抽嘴角,默然。

萧长珩也不顾及,直接赶人道,“贺兄从京城远道而来,今日我实在忙,抽不出身招待你,改日必回登门拜访。”

“唉……我不介意,这不有菜么,我随意吃点就行。”说话间就已经厚脸皮的拉开凳子坐在一边,拿起筷子吃起来,“唔,好手艺。”

他好看的眸子看向重宁,虽然是习惯性的说好话,可这句话道是真的,这菜味道确实美味,鲜虾肉嫩,鸡脯肉滑溜入味,两者搭配在一起互相融合,冲击着味蕾,重宁得赞自然高兴,露出一个浅浅得笑容来。

萧长珩盯着被动了的菜肴上,亦是坐下动了筷子,只是两人夹菜就如同刀剑相向,争夺了起来。

“……”不是……朋友吗,怎的和对头差不多,重宁不解,不过瞧着二人这般幼稚连忙缓和道,“我再给你们添几道菜。”说罢一溜烟跑去厨房,又烧了几道家常菜,摆到了桌上。

萧长珩暗暗瞧着对面的贺颢之,眸中染上一丝不悦,瞧着他似有若无的眼神一直流转在重宁的身上,突然想拉回他的视线道,“贺兄怎么来了宛城?”

贺颢之依旧笑着的如花一样,他身段样貌都生得极为妖孽,一颦一笑都能生生将一个女人比下去,不答反问,“你当初怎么不留在宫中?如此我也不必跑这般远了。”

萧长珩睨着他,扯了下嘴角,眼底掠过一丝恶劣道,“我没有伺候老女人的嗜好。”

站在一旁还在翻炒青菜的重宁微微囧了下,宫里的老女人?太后?早就听闻当今太后养有宠臣,难道就是眼前的此人?随之看向贺灏之的眼神都变得不一般了。

“……”贺灏之没有防备,内心受了重击。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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