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离看到这情景,手没停继续绘着图,对尉迟靖道:“公主,你即叫我一声师兄,那么有些事我不得不说。”
尉迟靖听到他的声音,又将目光强行地扯回来,把注意力放在图纸上,“师兄有话尽管说好了,但是若是告诉我,和帝这个人还不错的话,就不必说了。我与他认识这么久,就我的感觉,此人反反复复,你猜不着他的心里在想什么,而且翻脸无情,聂玉郎原本是江湖浪子,活得潇洒自在,若不是他,他根本就不会留下来,结果现在他抓了他,把他关起来,若是白老爷子和江湖上的英雄好汉知道了,定要为聂玉郎抱屈。”
“江湖人物不好得罪,若惹火了,杀人越祸都不在话下,江湖讲的是义气,不顾法理,而朝堂讲的是律法,二者原本就冲突,他当然不想与他们发生冲突,但是今日因聂玉郎的疏忽,公主你差点受伤,若那一箭再偏些,说不定就要了你的命了,皇上之所以这样的生气,只怕还是为了你。蠹”
“若为了我,便不该为难聂玉郎,他明明知道,聂玉郎是我陈留旧部之人。”
代宏文不由地摇了摇头,叹了声道:“公主,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爱一个是怎么回事。”
说到这里,他放下了手中的笔,道:“回去休息吧。守在这里也没用。”
代宏文太知道和帝的意思了,他无非就是想看着尉迟靖去休息罢了。
尉迟靖道:“不去,我得熟悉你画的这些,否则进入阵中,一头雾水。”
“这一时半会,你如何能解透?再说,我亦会随你一起入阵的。你若留在这里,只怕皇上也会陪着你站在外面,你真的忍心让他如此吗?下午那阵,我看他的脸色很不好呢。髹”
尉迟靖其实也注意到曹炟的脸色不好,想了想大家之所以在这里,还是为了她不嫁去齐国而努力。
“代师兄,听说你都是自己配药的,自和帝上次在我的府里晕倒后,似乎身体一直不大好,有一晚前一刻还好好的,后面就晕倒了。”她想起了曹炟扮成送饭小厮进入到她房间里的事情,这时候紧盯着代宏文道:“你有没有得到什么消息,他是不是中了什么奇毒,为什么会这样?”
代宏文摇摇头,很认真地道:“不在清楚。”
尉迟靖略为失望,但回头看曹炟还是固执地站在原地,往他们这个方向看着,她不由地跺了跺脚,“算了算了,我回帐内休息了,被他这样盯着,还怎么继续啊!”
说着无奈地回到了帐中。
见尉迟靖回了帐中,曹炟又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回到帐中,大概是一天的劳心劳力,再加上绝情蛊发作,他终于也是有些抵不住了,和衣躺在榻上,几乎是立刻就睡着了。
事关自己的未来,尉迟靖根本就睡不着,之后拿了些热的饭菜,坐了轿辇去了关住聂玉朗了的地方,他就被安排在离曹炟大帐不远处的下首,一个简单的薄帐,帐内置了一个铁笼,帐外有数十官兵把守,聂玉郎此时就可怜兮兮地蹲在铁笼内生气。
见到尉迟靖过来,他立刻站了起来来到铁笼边,将铁笼的门摇的哗哗响,“公主!我可是看了你的面子,才过来给他卖命,现在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莫要激动,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况现在其实是两国对战,如果齐国人也如你这般不守规矩,随便射箭,还如何进行比斗呢?聂大哥,你放心,我会想办法让他把你放出来的,而且我敢向你保证,此事绝不会传扬到江湖上去,一定无损于您的威名。”
这话正说到聂玉郎的心头了,江湖人讲究的不是个名声,现在他被曹炟拿了,这事若传到江湖上去,人家会说他不但丢掉了江湖气节甘为朝庭鹰犬,而且还落得这样的结果,他一定会被嘲笑死的。
“此话当真?”
“你连我都信不过吗?”尉迟靖无奈地说着,将酒和菜拿出来,又笑着向他眨眨眼,“就委屈聂大哥在这里呆几个时辰,好酒好肉吃着喝着,还省心了呢。今日那新参领,此时还在寒风中守着呢,你比起他来,可享福多了。”
聂玉郎抓了一只鸡腿啃,“话不能这么说,我聂玉郎岂是受不得苦,怕事之人?我即来了,总归想着还是要出一份力的。”
“你这样想是最好了。”尉迟靖安抚好了聂玉郎,便走了出来。
本来打算回帐子去,但是终究有些事还是早点解决的好。
想了想,她往曹炟的帐里走来。
守卫都是认得她这位陈留公主的,是以也并未通报,尉迟靖掀开幕帘进入帐内,见曹炟斜靠榻上已经睡着,一条腿还搭在地上,身上连锦被都没盖。她微拧了眉头,吸了口气刚想大声叫醒她,她来本来就是有事和他商量啊!但话未出口,不知为何又留了下来,大概是觉得他睡得太熟,实在有些不忍心打扰吧。
她走过去,小心翼翼将他的腿抬起来放在榻上,又将锦被打开,轻轻地盖在他的身上。
见他睡好了,她就准备离开,一转身,却觉得自己的手被扯住,听得一声虚弱而惊喜的呼唤,“歌儿!”
尉迟靖咬了咬牙,这是他第几次唤错她的名字!
那个安歌,就真的那样好吗?
她转过身来,甩开他的手,“和帝,我是尉迟靖!”
曹炟本来觉得身体沉重,刚才隐约间觉得有人为自己盖锦被,那熟悉的气息,令他立刻想到了安歌,努力地睁开眼睛,当真就看到了安歌,一时糊涂才会唤出安歌的名字,此刻尉迟靖面如寒霜,曹炟便知道自己今夜又再得罪尉迟靖一次,心里不惊有些慌,揉揉眼睛坐起身来,忙道:“对不起。”
尉迟靖倒鲜少见到他慌乱的样子,当下语气又平和了些,“好了,我即知你睡得迷糊,也晓得你不是故意的,我原谅你了。但是我今夜来,是有件事要与你商量。”
曹炟此时已经掀被下榻,走到炉边,亲手为她倒了杯热茶,“你的手很凉,一定冻坏了,先喝点东西吧。”
她接过了茶,却是放在一边,并不喝。
刚刚被认错,嘴说虽然说了原谅,心里头到底还是过不了那个坎。
曹炟也不勉强她,只道:“什么事?”
“是关于聂玉郎的。”
“噢。”曹炟只应了声,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尉迟靖道:“可能是因为齐国的使者比较着急,所以刚刚况离趁着深夜,我们这边有些疲惫的情况下,一下子派了三十个人入阵,而且来势汹汹,只怕是想趁着深夜而破阵,而且其中有一队十个人,竟与那淳于光会和了,代师兄说,淳于光点起篝火,等在原地休息,原本就是为了能够使况离的人与他会和,这样一来,我与代师兄可能要提前入阵。”
曹炟听了,心不由一紧,“听代宏文说,此阵只怕五天内都不一定能够破掉,你们明日就入阵的话,便意味着要在阵中坚持四日,不行,不可以!”
曹炟心里很清楚,代宏文的身体不怎么好,而尉迟靖只是个弱女子,况且她已经失去了从前大部分的功力,现在对于术数只是略知皮毛而已,万一代宏文撑不住出了什么事,尉迟靖的安危便很成问题。
“如今阵中有高手,很明显是站在齐国一方的,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现在不是说皇上说行与不行,而是我为了自己的前途,必须努力一次。我也知道,我与代师兄二人入阵,必须是有人保护我们的,我希望皇上能把聂玉郎放出来,由他护我们入阵。”
淳于光的出现,的确打乱了曹炟的计划。
而现在,他知道自己必须给尉迟靖一个机会,让她去试着掌握自己的命运。但是——
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呢?
见曹炟在刹那间,面色更加难看了几分,还不由自主地咳咳起来,尉迟靖终于还是道;“和帝,你也要保重自己的身体。”
曹炟心中一暖,看向她,她却已经将目光转向别处。
“反正,我与代师兄已经商量好,天一亮就入阵,至于你要不要聂玉郎护我们入阵,你自行考虑吧,我走了。”
说完,她竟真的就掀开幕帘,走了出去。
曹炟这次却并没有挽留。
第二日清晨,曹炟早早地带着聂玉郎,来到了代宏文处。
只见尉迟靖和代宏文果然换好了衣裳正在打理背囊,显然二人的确已经决定入阵。
“聂玉郎,朕给你个机会将功孰罪,你知道应该做什么吗?”
“不用皇上大人您说,我自会保护好我留陈公主!”聂玉郎神色还是有几分不羁。
曹炟又走到八个近卫面前,“朕要你们全力保护代先生和公主,还有,遇到淳于光,就地斩杀,谁能杀了他,朕有重赏!”
“是!”八个近卫回答。
安顿完毕,各就各位。
代宏文主动走到曹炟的面前,“皇上,是在下无能,才会导致公主去冒险。”
曹炟只是深深地看定他,“代宏文,朕要你至少坚持两天,两天后,你弟弟乌弋山就会赶到,据巫皇在信中说,他已经完全恢复了以前的模样,巫灵逸已经被巫皇及巫国的巫咸们合力撤底杀死了,所以他现在是完好无损的回来,你们兄弟二人就要见面了,你一定要保重自己,好好的出阵来,而巫皇也有派巫咸过来帮助我们,到时候他们会化妆成为我们的士兵,入阵帮忙,所以,只需要两天,一定要保住她和你自己。”
代宏文听到乌弋山的消息,当真是非常的高兴和感动,只是狠狠地点点头。
之后便是要出发了,尉迟靖把一把匕首插在腰间,转身就随着代宏文往前走,曹炟的眸子里染上一点愤怒,“尉迟靖,站住!”
代宏文机警,向尉迟靖道:“皇上还有话对你说,我们在前面等你。”
果然就往前而去,尉迟靖停在原地,曹炟走了过来,打量着她的样子。
她今日也是一身戒装,头发也利落地盘了起来,腰间挂匕首,足下踏厚靴子,看起来英姿飒爽,只是一张小脸,满是倔强的神色,距人于千里的模样。
曹炟本来因为她刚才说走就走,都是晓得与他告别一声而很生气,但此刻不知道为什么,那生气又都化为乌有,半晌却只说了一句,“你,要活着出来,否则朕,不会原谅你的。”
尉迟靖大概没想到曹炟是要说这样的一句话,略感错愕地张了张嘴,最后竟也认真地点点头,“我会好好出来的,你放心吧。”
“朕只当这是你的承诺。”
“是,是我的承诺。”
尉迟靖见他的目光盯在她的脸上,没有一秒肯离开,一颗心儿忽然突突地跳了起来,“和帝,就算这是我的承诺,可有时候天意弄人,说不定我真就出不来了,话说回来,要我随人摆布,嫁到齐国去,我倒宁愿死在阵中。在这样的时候,我想问你一句话。”
曹炟的心,只被她所说的什么“天意弄人,说不定我真就出不来了”而激得快要碎了,听她说还有一句话问,只是怔忡地看着她。
“和帝,我问你,你是不是已经爱上我了?爱上了尉迟靖?而不是因为安歌而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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