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歌想进宫去,探望曹炟,可是姬烨妤自上次离开,好些日子没有回来静园,也不曾召她进宫,一时使她非常焦急,前所未有地盼望着姬烨妤能够回静园瞧瞧询。
另一方面,曹炟其实已经醒了。
而照顾他的,确实也是秦越人。
原来秦越人虽然被皇帝放了出来,之后却又自请入宫,说是愿意为罗芊芊郡主调理身体,事实上却是能够就近照顾曹炟。曹煜自是知道罗芊芊因何而病,也知道秦越人为何入宫,于是顺手推舟,让秦越人先行救治曹炟,却让罗芊芊郡主也暂时居到泰安殿来,就住在曹炟隔壁的房间里。
罗芊芊见了曹炟,病也自是好了一大半,每日里倒是要给曹炟端汤送水。曹炟却始终对她冷淡,持之以礼,使罗芊芊没有办法再近他半分。
后曹炟奏请出宫,却被曹煜拒绝,要求他“养好病才能出宫”,因为“五弟你是在朕的面前突然病重的,若是不能将你治好,不知道这闲言碎语传出去,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又万一五弟在宫外病情更严重,出了什么事,朕恐无法向天下人交待,这生要背负‘弑弟’的罪名了。”
曹炟被变相软禁了起来。
曹炟出不了宫,潘玉儿亦是焦急。
偷偷叫人找了淳于光来出谋划策,淳于光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她听了,先是疑虑,后来脸上却是露出了笑容。
“师父说的有道理!”
淳于光道:“你始终要记得,没有人会怪一个女子太痴情。霰”
……
与此同时,安歌得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西蛮一族全体迁移,下落不明。
之后又得到一个消息,说是西蛮族人并不是下落不明,而是遭遇杀害,只有少数人逃了出来,还有另外一些人被关进了牢中。
再一次得到消息,是夏炚亲自来到静园告诉她的。
二人见了面,只是目光交换的刹那,已经暂时找到了合适的相处方式,很默契地不再提那日发生的事,就好像它从来不曾发生过一样,这样使二人都自在些。
夏炚将一封信交给安歌,“这封信是放在一个盒子中,我在西蛮人所居的山洞中找到。”
安歌只看了一眼,就道:“这信是我写给他们的。”
夏炚点点头道:“信的内容我已经看过了,你是告诉他们,因为返魂钵已经被有些不善良的人得知,恐怕他们因此钵而引来祸端,因此让他们收到信后能够离开所居之地,或者是将返魂钵妥善处理。”
安歌点了点头,“确实是这样的,难道他们是因为这封信,而离开了居住地?”她一时有些心烦意乱,他们若是真的躲了起来,要找到他们何其难?没有返魂钵,如何为曹炟煎药呢?
夏炚却又道:“他们并没有离开居住地,或许是因为他们并没有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敌人有多强大。我再三调查确定,他们族中人多数已经被杀害,而有少数人的确是被关在天牢里,至于杀人者是谁,想必你心里应该是有些自己的猜测的。而这封信之所以端放盒中,没有被毁,乃是杀人之人要告诉你,正是这封信,将他们引至西族一族的居住之地。”
安歌闻言,只觉得心仿佛被谁狠狠地扔在地上,无情地践踏!世上如有一人如此恶毒,那么这人必是曹煜!
他是那样,不动声色地残忍着,对任何一个可能会损害他利益的人。
然而安歌并没有哭,经历过了这么多事,她知道,眼泪是这世上最没有用的东西,是软弱和妥协。
特别是,这生再不能为曹煜流一滴泪。
不管是愤怒的,恨的,还是爱的,忧的,从现在开始,她再不能也不愿因为任何原因为他流一滴泪。
夏炚说到这里,又道:“返魂钵若不是被西蛮人藏起,那么必然是落在凶手的手中。”
“夏炚,能不能把他们从天牢里救出来?”
夏炚摇摇头,“他们被皇上看得很紧。灭族之祸,是绝不能传出去的,否则恐怕有损天威。”
“天威……”安歌忽然嘲讽地笑了一声。
当年若不是她倾力帮他,恐怕他现在就不是皇帝。
若他不是皇帝,西蛮一族不会遭遇灭族之祸!
“他为何,不干脆杀了他们?难道他突发善心?”安歌又问。
其实夏炚心里头也有这个疑问,既然是要灭族,为何还要留几个在牢中呢?一起杀了岂不更好?
夏炚没有回答安歌的问题,安歌也不再问。
“我想进宫。”安歌道。
“去探望齐王?”夏炚道。
“去找返魂钵。”安歌道。
“不可以去。”夏炚断然否定。
气氛再次严肃到令人窒息,安歌忽然弱弱向夏炚一笑,“若有一日,因我的任性而搅起什么,对你亦是有利。夏炚,你便帮我这次忙,那么在你需要我帮忙的时候,我自也会
与你站在一处。”
她其实是在提醒他,她手中可拿着先皇遗召。
夏炚脸色微变,语气变得冰冷,“歌儿,你学会威胁别人了。而且你第一个要威胁的人,居然是我吗?”
安歌其实最不希望这样的情形出现,可事到如今,不伤也只能伤了。
夏炚哈哈地笑了两声,“好,好!做得很好!歌儿,你果真长大了,你果真让我刮目相看。”
*
又过了两日,这次科考的最终结果公布。
柳溢毫无疑问进入三甲,中了榜眼。而状元一栏,所写的名字赫然是“代弘文”三字。
但是在三甲面君的时候,代弘文没有出现。
这件事在朝内传得沸沸扬扬,很多人都猜测,这个代弘文与当年那位代弘文只是同名同姓而已,并不是同一个人。
也有人怀疑,此代弘文便是当初的那位代弘文,想必当年失踪,不过是弃官而去,如今又想当官了,于是再参加一次科考,再考一个状元,再弄个官当当。
也有人议论,既然他没有参加面君,想必只是溜达出来玩玩而已。
但不管是那种情况,都是对天威的极度亵渎和挑战。
然而皇帝函养极好,并没有发怒,状元之位依然保留。
安歌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对这个代弘文实在是好奇得很。他既然两番参加科考都能够考中状元,可见其人是真的很有才华,只是这样一个有才华的人,却莫名失踪又莫名出现,这份大胆和潇洒可不是人人都能够做到的,当然这也有赖于他手的龙行令。
这龙行令权大滔天,可在宫内自由行走,甚至于,与天子同权。
当初夏炚执先皇所赐的金书铁券,已经不能为曹煜所容忍,最终宣布先皇所发金书铁券全部收回,剩余的已然无效。做废了夏炚的金书铁券,如今代弘文所持龙行令应该更令他焦心吧?他一定想将龙行令收回,作废……
可惜的是,想要收回这龙行令,需得持令人自愿献出,这亦是龙行令的特点之一。
若这人即不想献出,又偏不能为君所容,那么便是一山难容二虎,除非其中一人死去。
代弘文虽然神出鬼没,但安歌却不认为,他可以斗得过曹煜。
不过他这次出现,一定使曹煜坐卧不安,想到这里,安歌的心里暗爽,倒是希望代弘文能够平安。
三甲面君后,三甲才子绕安阳闹市三天,整个安阳城都在为邾国又选拔出一批新的人才而大肆庆祝,可谓风光无限。
第四天,便是才子佳人们的见面日。
这一日,被称为“金风玉露日”,取自“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安歌诗词造诣浅,却亦觉得这金风玉露所流露出来的并非是很好的意义。经过夏炚的解释才知,在这些才子佳人的理解中,这句金风玉露却含着双重的意义,若是真的“金风玉露一相逢”,那自是好的,一见钟情,两情相悦,皇帝当场赐下婚约,可比什么都强。
但若“金风玉露虽相逢”,却只有一方被吸引,另一方并没有看中对方,便可在当时不伤和气的礼貌分手,是以就算被拒绝,亦不会引来嘲笑,就算拒绝了别人,也没有必要自责,这“金风玉露”便成了一种高雅的礼貌。
安歌听了这解释,依然不觉得好,不过好不好都没有关系,夏炚认为,这时候只有借着这“金风玉露日”,她才能够理所当然的进宫。
安歌一拍自己的脑袋,发挥自己有时候真笨。
她怎么能忘了,她可是姬成的女儿,她亦是官家贵女,完全有资格参加这金风玉露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