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他对潘玉儿就是沈婥这件事深信不疑,如果连自己的眼睛都不能相信的话,这世上还能够相信些什么事呢?
她只是在想,若潘玉儿不是真正的沈婥,那么沈婥的尸体在哪里?
心中有了计较,她便不再多言了,此时此刻,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反而是曹炟终于问了一句,“安歌,自我们相识,我便一直在伤害你,甚至为了使沈婥复活,还割伤你的手腕,取你的血。为何你不怪我?”
“你怎知我没有怪你?”安歌嘴硬道。
“我能感觉到,你甚至很信我,比起大多数人,你更信我,这是为什么?你我只是萍水相逢,我不明白……为何你看着我的眼神,好像已经认识了我很久……”
“你真的想知道吗?”安歌目光灼灼。
二人的目光对视,对恃,最终曹炟却忽然有些心虚地避开了她的眼睛,“算了,或许你有你的理由。不过安歌,我心中已经被人占满,这生,我非玉儿不娶,这生,我也只爱她一人,还请你收起那些不必要的心思,免得自伤。”
安歌却潇洒一笑,“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爱情或许只是一个人的江湖,亦是一个人的地老天荒。我想你比我更理解这句话。”
曹炟再次看向她,二人目光对视,却是再说不出一句话了。
末了,他从怀里拿出一瓶膏药,“这是去痕膏,不管是什么样的伤痕,坚持用药半月,疤痕就会淡化甚至是消失。你拿着,将腕上的疤痕去掉吧。”
安歌脑子里还想着有关沈婥的事情,并没有意识到曹炟这些话的真正意义,她只是本能地将它接了过来,道:“你送给我的礼物,我都会好好收着。”
二人又坐了片刻,安歌就先回到了马车内。
她困了,看到那瓶去痕膏,又看看自己手腕的伤痕,心里却在想,这疤痕是他留在我身上的印迹,去不去掉又有什么关系?这膏药却是多余了。
当下只是将它收在怀里,并不去用它。
第二天清晨,安歌忽然问曹炟,“如果我失踪了,你会不会找我?”
“会。”
安歌点了点头,道:“谢谢。”
然后中午休息的时候,她就真的失踪了。
她趁着众人搭锅整灶,准备午饭的时候,她悄悄地离了队,然后认准一个方向,努力地向前跑跑跑,直跑到一个断崖前,才停了下来。
在她的想法中,只要迟一天回到安阳,就可以与曹炟多呆一天。她不喜欢看到曹炟为了潘玉儿那个冒牌货做任何事,她不喜欢看到他为了她,而痴然忘却天下所有人和事。
所以她跑了,曹炟为了找她,势必耽误上路的时间……
她知道自己的想法和做法都很幼稚,可是面对这样的曹炟,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做什么,所以跑到断崖跟前后,她就忍不住哭了起来。哭造化弄人,哭有太多的阴谋诡计与不真诚,哭自己的命运如此不济……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曹炟并没有找过来,她回头看看草儿被风吹得倾倒,忽然觉得自己太好笑,她这么偷偷地跑了,就算曹炟想要找她,也不一定能够找到这个方向来,万一真的因为找不到她,而先行走了,她岂不是弄巧成拙?
于是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准备回到队伍中了。只希望耽误了这些时候,队伍仍然还在原地等待着她。
就在这时候,忽然听得一人道:“安小弟,一个爷们,怎么哭的跟个娘们似的?这可不像那个可以在擂台上如此大胆的人啊!”
安歌听到这声音,吓了一跳,就见一人从不远处的草丛里走过来,嘴里还叼着根狗尾巴草。
为了方便,安歌还没有换去男装,所以这人依然认为安歌是男子。
他面容英俊,一身硬功夫,他给安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就是吴岱,但是当安歌看到曹炟将他带走的那一刻,便知此人身份不简单,是以她现在可不会天真的认为,二人仍然可以当朋友,他前进,她便后退,讷讷地道:“原来是吴兄,一些日子没见,看到吴兄一切安好,小弟当真是高兴得紧。”
“少给我来这套,你这小子,嘴里没一句实话。”吴岱显然不买她的帐,但见她紧张后退的样子,他倒也不再逼她,只冷冷地看着她道:“我来这里,就是问一句,你与曹炟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何你们一路同行?”
“是朋友,对,是朋友,所以你不能动我。你若动了我,齐王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动你,没兴趣。我只是想利用你,拿回一件东西。”
“什么,什么东西?”安歌更加地紧惕了,往后退着。
“你知道他为什么会逼得东且弥后退百里吗?是因为他拿了不该他拿的东西。我观察你们好几天了,曹炟那人冷漠,甚少搭理别人,但对你却是不一样,想必你在他的心中有一定的份量,当初既然能以我作为要胁,逼得东且弥后退百里,现在我要用同样的方法,逼他把那东西还给我。”
“不,不可能的,虽然我和他是朋友,但是他不会管我的死活的,我在他心里一点份量都没有,你这样做就是白作罢了。吴兄,劝你还是收回自己的念头,既然,他,他拿了那个东西,想必那东西他是不会轻易交出来的,你走吧,我们就当没有在此相见。”
“你想得美,我现在就抓住你,替你考验考验你们的‘友情’!”
事发突然,安歌扭头就跑。
然而吴岱早已经知道了她的意图,偏偏就拦在她的面前,她没有办法冲过来,只能退回到断崖边。
“你,你不要过来,否则我就跳下去!”安歌向他喊话道。
然而吴岱铁了心要抓她,又怎么会管她跳不跳崖,他面带微笑,眼神冷漠,一步步地逼近安歌。
安歌气急败坏,暗想若不是自己这样的任性,就不会被吴岱逼到如此,不知道曹炟到底拿了什么东西迫使东且弥后退百里,不管怎么样这东西很重要了,如果因为她而交出来,之前的所有都白忙活了,而曹炟会重新惹来无数的麻烦,荆州百姓也会因她而遭遇兵灾。
更重要的是,她猜测曹炟绝不会为了她安歌,而交出那个重要的东西,她不想看到这种场面。
她蓦然转身,往崖下跳去……
就在她以为自己会坠入涯下,尸骨无存的时候,忽然觉得手腕被谁抓住,自己的身体挂在半空。
她抬头看,只见抓住她的人,居然是吴岱。
吴岱看到她的模样,也忽然愣住了,原来她头上的帽子掉落,发冠也掉落,刹那间只觉她青丝如暴,小脸因为绝望而苍白,一双黝眸的眸子清澈如水,却根本是个女子,哪里有一丝的男儿相呢?
这一刻,吴岱只觉得自己的心里,有一个地方,悄然打开。
盯着她看了半晌,他咬了咬牙,蓦然将她向上一甩,她以为自己会跌在地上,眼前风景迅速旋转,她的身体却稳稳地落在了吴岱的怀里。
见她吓得几乎闭上了眼睛,吴岱脸上的凝重尽去,露出从前那种不羁的微笑,“原来你是女子,还是个美女。”
安歌惊魂未定,却已经本能地顶他,“你眼睛瞎了,美女是我这样的吗?”
“没人夸过你漂亮吗?”
“没。”
二人居然在这种状态下聊起天来。
“那瞎的不是我,是他们。”
安歌挣扎着想从他的怀里挣出来,他却不放过她,安歌忽然哭了起来,“你杀了我吧,他是绝不会答应你的,你把我送去也只是污辱我罢了。”
吴岱的笑容凝固,终于将她放了下来,用手拭去她的泪水。
安歌抬起眸,不解地看着他。
他道:“你放心,我不会用女子去威胁任何人。他拿走的,也不是什么东西,而是我的尊严,我的尊严,我会自己找回来。”
安歌愣住了,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看着她茫然的目光,眸子里忽然出现一抹心痛,“你值得任何男人为你付出任何的东西,若他不愿为你如此,证明他并不是你的良人。”
安歌摇摇头,又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迸出一句,“关你何事。”
吴岱却是扑哧地笑了起来,从手上脱下一只鹰型戒指,塞在她的手里,“我是东且弥人,虽然我们不是同一立场的,但是我们为家国的心是一样的。安姑娘,若是有朝一日,他欺负你,你便来东且弥找我,凭此戒指,你可以轻易找到我,我会帮你出头的。”
见到安歌似乎想扔了那枚戒指,他连忙将她的手握好,“别任性,别人想要这戒指,还得不到呢。记住,这件事要保秘,否则会给你带来麻烦。”
他说完,忽然搓了搓安歌的头发,像在对待一个被宠坏的小孩子。
之后他就走了,边走还边回头频频地看向安歌。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她的视线中,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好似在鬼门关前走了一次,却又好好地回来了。
她就这样愣在那里,魂不守舍。
又过了一会,忽然听到有人唤她,“安歌!”
安歌回头一看,就见曹煜站在不远处,满面怒容。
曹炟找了她很久才找到她,真的是满肚子火呢,刚想要骂她,就见她像见了亲人般跑过来,猛地扑到了他的怀里。
曹炟最终把骂她的话给咽了下去。
“以后,不许这样了。之前答应你的事我收回,你再跑我是不会再浪费时间找你的了。”
安歌难得地没有反驳,轻轻地嗯了声。
曹炟很意外,想了片刻又道:“下次如果实在想跑,也别跑得太远。跑太远我找不到的。”
安歌本来挂着眼泪的小脸上,忽然露出灿烂的笑容。
“这么说,你还是会找我了?”
“我答应过,要带你一起回安阳,总不能半路丢了你。”曹炟冷冷地道。
从这天之后,安歌再也没有如此任性过,只是因为曹炟总是冷冷地与她保持相当的距离,让她非常的生气和郁闷,想近了办法想拉近二人的距离都没有达成,最后反而让她产生了一种自责感,在曹炟的心里,她是不是一个厚颜无耻,想破坏别人感情的女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