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话的声音,正是曹炟。
曹炟与安歌一直不对付,当下安歌更不敢说话了。
听得伶儿道:“虽然我来到邾国不久,可是自小受父亲的影响,对于邾国的文化及生活习俗、礼教都了解的很深。我知道,青楼女子地位低下,而我如今正是个青楼女子,如何能配得上王爷?就算王爷收了我去,也不过是成为暗室罢了,从此伶儿与王爷的感情便如见不得光般令人尴尬,还在惹得王爷被人非议和嘲笑。
即是如此,我们还不如就保持现在这样的情况,王爷想来见伶儿,大大方方的来就罢了,王爷若不想伶儿染上尘世杂色,自可将伶儿长包,这安阳又有几个人,敢和王爷做对呢?
再者,若是王爷信伶儿清白,就算我身在勾栏又如何?”
曹炟听到这里,倒是噗嗤地笑了,“伶儿,你果然与众不同,若是别的女子,就算是成为我曹炟的暗室,亦是觉得是祖上的坟冒了青烟才会有如此际遇,但是你却敢嫌弃呢。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也不想做那世俗之人,我就长包了你,我就天天都入勾栏院,就这样!我会每天都来看你!”
伶儿终是道:“谢谢八王爷错爱。”
曹炟忽然往榻前走来,“那我今夜宿在这里可好?”
安歌吓了一跳,连忙翻了个身,紧紧是缩着身子。
听得伶儿道:“今夜不行,我今日由万花楼被买到樱花楚馆来,虽然看似简单,过程却极为累人。我真的很累了。八王爷请回吧。”
曹炟闻言,顿住了脚步,“好,既然如此,我先走了。”
说着走到伶儿的面前,深情地吻了下他的额头,真个就走了。
安歌坐了起来,长长地吁了口气。
伶儿掀开纱帐,问道:“你早就醒了?刚才的话你都听见了?”
安歌点点头道:“是听到了,你不会怪我吧?”
伶儿脱掉外衣,也上了榻,“那也没什么可怪的,八王爷风流成性,人尽皆知,他虽为我花费钱财,可我却并不觉得他是可靠之人,是以……”
安歌道:“你说的对极了,我看他亦非可靠之人。”
伶儿却又道:“听说有位齐王殿下,倒是很有些威风的,只可惜他为人冷酷,当日花魁大赛上都不肯多看我一眼……”
安歌的心怦跳一下,“他也没什么好,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你认得他?”伶儿的目光忽然凝在安歌的脸上。
“远远的看到过,他经常骑着烈马招摇过市,安阳城不认得他的人极少。”她说的是曾经的曹炟,那时候她和他争锋相对,而他也的确常骑烈马招摇过市,不过是没有她形容的这么夸张罢了。
“他喜欢骑烈马招摇过市?我来了这些日子,倒从未见过他如此。”
“看来你对齐王殿下是格外关注啊,喜欢上他了?”安歌嘻笑着问。
“像他这样的英雄,又有哪家女子不喜欢。”伶儿也坦然。
安歌见状笑道:“你还是莫要喜欢他的好,听说他是个痨病鬼,却又心高气傲,等闲女子难入他的法眼,却对一个已经死去的女子好的不得了,不知为何竟想扮痴情人,呵呵……”
伶儿笑笑,“男子痴情者有之,只是没有遇到更好的,若是遇到更好的,从前的痴情自可抛却一边。”
安歌听闻后,忽想到,曹炟终有一日,也会把他沈婥忘了完全抛到一边,心里头的感觉甚是复杂,一时内里情绪翻滚,虽然与伶儿一起躺在榻上老实睡觉,却再也睡不着了。
第二日清晨,安歌早早地起来,打开门,却见门口守着四个凶神恶煞的大汉,她只得沮丧地退回来。
伶儿也已经起来,见状笑道:“金妈妈自万花楼将我买到这樱花楚馆是花了大价钱的,她自是要找人好好的盯着我,这样一来,你却更不能随意的出入了,只怕要在这里耽误一些日子。”
她说话很是温柔婉转,明明是她救了安歌的性命,说的却好似她给安歌带来了麻烦般。
安歌一时很不好意思,“伶儿姑娘,对不起啊,其实我想了想吧,反正暂时也没事可做,不如便在这里住段日子也好。只是我有个姐妹,现在不知道她如何了,颇让人担心。”
伶儿坐在镜子前梳着头发,“人各有命,即是你的姐妹,相信她必然会吉人天相。”
安歌出不去,再讨论这件事也无意义,当下叹了口气。
伶儿尚未打扮好,屋外就出现嘈杂声。
安歌打开了门往外看,只见一个女扮男装的女子正往楼上冲来,身后跟着两个少女正在拉住她,“少爷!少爷!您可一定不能这么任性,会闯下大祸的!千万不要啊!”
这位少爷说:“滚开,谁给你们的权力居然敢管我!”
伶儿在安歌的身后,也向外面看着,“想必这位少爷家中有妻室,因此被管束,不过看他年龄尚小,就入这里来玩,的确也是任性了些。”
安歌冷然笑道:“她可不是什么少爷,是个女子,而且伶儿姑娘您也认识她。”
伶儿的目光再盯在那“少爷”的脸上看了看,忽然道:“是她呀!”
原来这位女扮男装的“少爷”,正是小郡主何佟之。
在安歌和伶儿低声议论的时候,她终于两脚分别把两个丫头踹得辘辘滚到楼下去,两个丫头皆跌在地上起不来,何佟之从怀里拿出张银票给了老鸨金妈妈,“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想让她们死在这里吗?快点把她们扔出去!如果你们谁再敢把她们放进来打扰小爷,爷就拆了你们这个樱花楚馆!”
金妈妈使了个眼色,已经从侧面的走廊里匆匆出来两个大汉,将两个跌得遍体凌伤的女子扶起来从后头送出去。
何佟之又向金妈妈吩咐道:“给我找一间靠窗临街的房间!”
金妈妈笑着道:“但听公子吩咐!请公子随我来。”
金妈妈带着何佟之去的地方,却正是昨儿安歌被打的房间,何佟之进入房间打开窗看了眼,表示非常满意。又在金妈妈的耳边说了些什么,金妈妈一时间很是为难,“却不知公子要这东西做什么?这却不太好吧?”
何佟之的眸子里有抹深切的邪色,又拿出一张大额的银票在金妈妈的眼前晃了晃,“你这老东西,是要和银子做对吗?”
金妈妈见钱眼开,讪讪地笑着接过银票,“好说,好说,全凭公子吩咐,只要您想要的,咱这儿什么都能提供。”
说着金妈妈出去了,不一会儿,又捂着鼻子进来,将一只桶递给了何佟之。
关住门,安歌道:“这位小郡主只怕大祸临头了。”
伶儿道:“为何如此说?”
“我见她印堂发黑,眸中有戾气,全身上下隐隐泛着衰象,乃是有杀身之祸呀!好在她本属于年少时运高福厚之人,因此而得了一抹生机。即使如此,这关也不好过,她今日必然惹下大祸。”
伶儿惊讶地道:“难道你会相面?”
“略微懂得一点而已。”
伶儿笑道:“那我今日却要验证一下,若是被你说中了,我就想办法送你出这樱花楚馆。”
“此话当真,伶儿姑娘可不许反悔。”
“自是当真,女子一言九鼎,驷马难追!”
既然伶儿这样说了,二人便干脆坐等好戏上场了。
这中间金妈妈倒是来了一次,给伶儿送了好些上好的胭脂水粉、头上饰物和手串什么的。安歌仔细地看这些东西的成色,暗暗地想着,没想到这樱花楚馆内的头牌姑娘所用之物不比宫中的娘娘们用的差,甚至在样式方面比她们有过之而无不及。
伶儿看着这些东西,忽道:“如今大家都知道了我的模样,只怕不久之后就会惹来麻烦,不似当初缚面纱唱曲来得更自在,只不知这样做值不值得,只盼着那个能帮助我的人尽快出现。”
“伶儿姑娘,我看你行为举止优雅,而又多才多艺,面有贵相,想必您以前定是生活在富足之家,却不知如何沦落到这样的地方?”
伶儿一笑,“往事不堪回首,不提也罢。”
伶儿倒不是被软禁在房内的,她至少可以在四楼自由活动,只是身边一直跟着那些大汉罢了。
二人干脆让人在四楼看台之上设了桌椅,上了香茶,左侧临窗能看到楼下的情景,右侧位置正好对着小郡主何佟之所在的房间门,这样子看戏可是太没有道德了,不过二人即有赌约,况花魁大赛头一日街道上的马车横冲直撞事件,让安歌对这位小郡主没有什么好感,也不怪她现在偏要看她的好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