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不打算承认吗？”
方诗远看着眼前忽然沉默下去的人，开口问道。
时间缓缓过去，常文静抬头，原本微有颤抖的手平稳下去，她端起杯子，喝了口咖啡。
方诗远眉头微皱。
“如果我认罪，他就能没事么？”常文静问道。
方诗远看着她，摇头，“他杀了人，法律会给他应有的惩罚。”
“呵。”常文静莫名一笑，“那我为什么还要承认？你们又没有证据。”
方诗远皱眉，“你一直知道他在给你处理现场？”
“对。”常文静点头，“在杀了第一个人的时候，我就在等警察把我抓走，可没想到的是......”
她笑着摇了摇头，“虽然躲过了监控，但我不会低估警察的办案能力，而没找到我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我没有留下任何线索，而这是不可能的。”
“所以，你就杀了第二个人？”
“她本来也该死。”常文静淡淡道：“她们的死，只不过是一个顺序罢了。”
“你发现了马博琛。”
“没错，我很惊讶，惊讶程度不亚于自己竟然敢杀人。他是那么老实的一个人啊，呵呵。”
最后的笑声，方诗远听出了苦涩和一丝丝的哽咽，他认为对方对马博琛是有感情的。
但现在，正如对方所说的那样，他包括警方都没有常文静直接杀人的证据。因为她是一个狡猾的人，或许在最开始杀人的时候并不这样，但随着杀人变多而愈发镇定，她在成长。而想来，在现在马博琛被抓之后，她会沉寂很久。
但她是杀人凶手，她该得到制裁，而不是逍遥法外，如一颗定时炸弹一般。
方诗远微微握了握拳。
“怎么，你好像很生气？”常文静将最后一口咖啡喝上，瞥了他的手一眼，轻笑，“所以，你打算用强吗？”
方诗远吸了口气，问道：“许凡真她爸被举报是此案的真凶，是不是也是你做的？”
常文静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即道：“不是。”
方诗远愈发坚定了心中的猜测。
他本来还想试着去劝说对方，却忽然沉默。
这并非他的职责，而哪怕是对方也有选择的权利，选择活着。
他的目的不是这个。
方诗远看了眼窗外，灯光交织，夜色朦胧，他起身，捎带着吃剩的泡面，打算走了。
“你来这，就是打算说这些的？”
在他经过常文静的身边时，后者同样起身，站在了他的身后。声音低沉，而其中似乎有些意味深长。
方诗远垂眼，看到了已经趴在柜台上睡着的营业员，以及，红点熄灭的监控。
美工刀被手指推出的声响清晰传来，后颈上有热气吹拂，背后变得有些温热，那是有人贴近了。
“想灭口？”方诗远低声道。他是有些不信的。
“你很聪明，而且，你已经猜到了。”常文静吐气如兰，在他耳边轻声道：“去后门。”
方诗远道：“我以为你会带我去储物间。”
“别废话，学长。”常文静含笑而冰冷。
方诗远依言，被动地走，经过储物间门口的时候顿了顿，把手里的泡面桶丢进了一旁的垃圾箱里。
便利店的后门外是条小巷子，路灯熄了，很黑。
“我能问一下，你为什么要杀那些人么？”
方诗远能感觉到背后的人贴的很紧，两人慢慢走出门来。
“马博琛是怎么说的？”常文静趴在他的肩膀上，看似是依偎着，其实是在推着他朝前走。
离便利店稍远，而离黑暗更近。
“他说那些人嘲笑过他，瞧不起他。”方诗远老实道。
“他说的没错。”常文静淡淡道。
声音很平淡，可方诗远能听出其中的怨恨。
对方不说，他是无法知道其中隐瞒着什么痛楚，要恨到用杀人来解决。
“他是谁？”
“什么？”
“那个真正替你处理现场的人。”
常文静瞳孔缩了下，原本卡在方诗远脖颈上的胳膊微松，同时，美工刀朝他的喉间凑了上去。
……
施然从车上跑下来，一把推开便利店的门，看了眼睡着的营业员，神情急切而略带疑惑。
店里没有其他人，难道他没来？
她看到了屋角的监控，是关闭的。
施然手掌紧了紧，快速扫视一圈，看到了临窗小桌旁拉开的两张椅子，她眉头微蹙，随即快步去推了推趴在柜台上的营业员。
“醒醒。”她推了推，可对方没有反应。
施然看着放置在一旁的水杯，眯了眯眼。
……
“要是在这把我杀了，你逃脱不了干系的。”方诗远感受到从后颈传来的冰冷，急忙道。
常文静笑了笑，“怕了？刚才不是挺神气的么。”
话虽如此，她却没有丝毫笑意，她也知道要是在这杀了他，自己肯定逃脱不了嫌疑，至于处理尸体，附近到处都是监控，她没办法的。
更何况，监控里拍到他们在一块聊天了，如果杀了他，自己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可如果不杀他，他已经知道这么多了，而那个人的暴露也就只是早晚的问题！
巷子的深处忽然传来哐啷的脆响，像是易拉罐被什么碰到了。
突兀的声音惊醒了常文静，这个外表坚强但内心无比敏感的女人一下坚定了眼神，一瞬间毫无顾忌。
喉间传来微微的刺痛，在常文静无法看到的地方，方诗远的眼中已有白光微现，可在下一刻，原本微绷的身子一下松懈下来。
砰！
一声枪响，在寂静幽暗的巷子中回荡，在深夜传出很远。
“啊！”身后是压抑着痛苦和惊吓的闷哼，接着是弹壳落地和刀具掉落的脆响。
方诗远能感受到右肩突然出现的温热和粘稠，以及一下失去力气的身子将所有的重量都挂在了自己的身上。
身后传来有人跑动的脚步声，接着原本挂在自己背后的重量便被扯了出去，伴随着再也忍不住的痛呼摔在了地上。
“阿远，你没事吧？”施然扳过方诗远的身子，在他身上来回看着，手上怕是用力而显得小心又不知所措。
“你没伤到哪吧？啊，你说话啊。”她的语气是如此急切和担心，整个人颤抖着。
地上的常文静脸色苍白，此时看着，咬了咬牙。
方诗远轻声道：“我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施然一把把他抱住，“我不是说过有什么事要先跟我说么，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嘛。”
方诗远有些不适地拍了拍她的后背，然后身子扭了扭。
“怎么了？”施然松开他，连忙道。
“我，我想上厕所。”方诗远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施然扑哧一笑，悄悄揩了下眼角，然后道：“快去吧，洗洗脸，警察一会儿就来了。”
方诗远点头，他知道自己还要去做笔录。
他看了眼躺在地上，捂着肩膀的身影，然后朝巷子里快步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