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山看着活泼可人的金铃子,心里一动,说道:“你还要回去给他们做奴才么?不如跟我走吧,我们太平天国里有吃有穿,妇女也不受欺负,还有女的能当官呢!”
金铃子低着头摆弄着那个小铃铛,说道:“我不去,我又不认字,当什么官呢?我还是守着皇后娘娘的好!”
“你怎么这么傻?你还这么年轻,就把自己葬送在那个紫禁城了?”宋青山急了。
“皇后娘娘说过,你们那个天国不会长久的,我不去。”金铃子还是拒绝,因为良慎告诉过她太平天国的结局,虽然她听不懂那些文绉绉的话,但她相信自己主子的判断。
“她一个女流之辈能懂什么?不过也就是管管那些唧唧歪歪的女人罢了!”
金铃子白了他一眼,说道:“皇后娘娘懂的多着呢,她说过的话就没有不准的!再说,在热河的时候,你不也败在娘娘的手里了?这会子逞什么能?”
一句话揭了宋青山的痛处,他不说话了,当初若不是为护着金铃子,他也不会轻易告诉他们真正的死士是巴鲁,没想到金铃子不仅不理解,还以此轻视他,金铃子虽然可爱,可奴性太深,恐怕是劝不动了。
“你若再进了紫禁城,咱们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宋青山低头看着她。
金铃子想起皇上那句话,还是早些了断为好,可要和宋青山了断,她实在说不出口。
“见面也见了,说话也说了,我得回去了,娘娘还等着我呢……”金铃子咬着下唇,低头转身要走。
“你站住!”宋青山将她一把扯了回来,“你的那些主子们,比我还重要?”
金铃子不说话了,依旧咬着下唇低头站着,仿佛做着什么艰难的抉择一样。
“主子是主子,你是你,我不会忘了你,也不能背弃主子!”金铃子说着,忽然脑海中浮现出她在钟粹宫偷偷看到的一幕,皇上像小鸡啄米一样亲了一下皇后,当时她想不通这有什么好玩的,可现在,她也有了想亲一下别人的冲动。
“你这是什么意思?咱们——”宋青山正要分辨,金铃子柔软的小嘴已经贴在了他的脸上,宋青山有生以来从未感受过被女人亲的滋味,今天忽然尝到了,脑海中竟然一片空白。
金铃子转头一溜烟跑了,宋青山这才回过神来,朝着她背影消失的方向喊了一声:“我一定会娶你的!”
金铃子饶了一圈才回到泰来茶馆的雅间内,此时,茶水已经是第三泡了。
“说完了?”良慎收起手里的栗子糕,不无忧心的看着金铃子。
“说完了……”金铃子轻手轻脚的站到良慎身后,不再提宋青山劝她的事情,也不再提她劝宋青山的事情。
奕詝一直冷冷的看着楼下,那位丞相还在大放阙词,而话语之刻薄,对普通民众之煽动,早已让他忍无可忍。
忽然外面一阵嘈杂,茶馆老板的声音响了起来,仿佛还夹杂着另一个人匆匆往这里来的脚步声。
“贝勒爷!贝勒爷!您慢走几步!”茶馆老板的声音。
“你他大爷的还让爷慢走?爷的宝地都让你兑给别人了!”另一个陌生人的声音。
良慎紧张的看了奕詝一眼,奕詝摇摇头,示意她不用管,依旧看着楼下,曹德寿小跑到门口,贴着门听着门外的动静。
“贝勒爷,小的不知道今儿个贝勒爷来,况且贝勒爷您从来没初五来过呀!”
“大清国哪条法令规定了本贝勒初五不能来这里?”那人的声音极其嚣张狂妄。
良慎想着那人自称贝勒爷,也许皇上认识,以询问的目光看了皇上一眼,奕詝轻蔑一笑,摇了摇头,大清国的贝勒爷多了去了,大多是些游手好闲的角色,他哪里都能认得清呢?
“贝勒爷,里头真是厉害角色,小的当真得罪不起!”茶馆老板为难的说道。
“那你又有几个脑袋得罪本贝勒?”那人又说道。
“曹德寿,开门!”奕詝被那人吵得实在无法安心,便打定主意要看看到底是哪位贝勒爷,横竖这一行是清净不了了。
曹德寿答应了一声,拉开门闩推开门,一个嚣张狂妄的青年正要伸腿踹门,便就势闯了进来。
那人起初大概并没认出奕詝,只是一直拧着眉头盯着曹德寿看。
“嘿,这人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啊?”那人挠挠后脑勺,忽然想起来,“曹公公!曹公公!”
曹德寿上下打量了一番,没认出这人是谁,索性也不去管他,依旧绕到他身后去把门关好。
“曹公公好雅兴啊!您在这儿怪会享受的!”那人又凑到曹德寿身边,嬉皮笑脸的说道。
曹德寿懒得理他,可总不能不问问他是谁。
“您是哪家的贝勒呀!恕咱家认不出来。”
“啧,曹公公,您怎么连我也不认识?”那人摇开扇子正要做一个牛气非凡的自我介绍,忽然又一眼看到了坐在窗边的奕詝。
那人揉揉眼,往前蹭了两步,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脸惊愕的表情,又掐了掐自己的大腿,终于确定这不是在做梦,猛地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奴才有眼无珠,扰了皇上的清静,罪该万死!”
后头茶馆老板终于见识了这位真神竟然是当今皇上,吓得也跪了下去,一句话说不出来。
“知道扰了他人的清静,就小点声!”奕詝饮了一口茶。
“嗻!”那贝勒吓得赶紧捂住嘴。
“你是谁?朕也不认得你。”
“回皇上,奴才是瑞祥的儿子,宫里丽贵人的弟弟,他他拉福海。”
良慎心中不悦,原来这人就是丽贵人的弟弟,难怪这样放荡无礼,这一家人都这样无法无天,还没怎么样的,就在京城横着走了么?
“原来是你!”奕詝僵硬的笑了笑,“你阿玛日日为湘军一事劳苦,身子如何?”
“奴才阿玛生猛的跟头牛似的,皇上大可放心!”福海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论心机也没学到他姐姐半分,是个典型的傻大憨粗。
“皇上,奴才姐姐在宫里可好?”福海又问。
“你姐姐很好。”奕詝温和的说道。
福海抬头又看到了站在奕詝旁边的良慎,他虽不认得这人是谁,却经常混迹街头巷尾,一眼便看出她是男扮女装。
“皇上,这位是?”
“放肆,看见皇后娘娘不行礼也就罢了,怎么还盯着看呢?”金铃子毫不客气的说道,她同她主子一样,对与丽贵人有关的人,都是看不上的。
“哎呀!”福海一听赶紧磕头,“奴才恭请皇后娘娘金安!”
“起来吧。”良慎面上淡淡的,依旧摆弄那些茶具。
“人人都说奴才姐姐貌美天下无双,可依奴才所看,家姐却不及皇后娘娘十之一二。”福海看见良慎的美貌和淡然,先酥了半边。
“你不要脑袋了?怎敢议论皇后娘娘的相貌?”曹德寿赶紧呵斥。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福海吓得又磕起头来。
“福海。”奕詝叫了他一声,福海赶忙答应着。
“你常到这个茶馆来?”
“奴才是这里的常客……”福海不好意思的说道。
“这茶馆门脸不大,看着倒不像是个藏龙卧虎的地界。”奕詝又说。
“皇上有所不知,满京城别的茶馆都不如这泰来茶馆热闹,唯有这泰来茶馆的老板敢把一些别的茶馆不敢放的人放进来,再者,这的茶倌儿最漂亮!”福海的话让跪在后头的茶馆老板吓了一跳,这不是把他往死路上推么?底下那人到底是干嘛的他心知肚明,只是想着自己门脸小,不引人注目,一时贪财,才让他进来胡说八道的,这下可好,直接撞皇上眼皮子底下了……
果然,奕詝的目光移到茶馆老板的身上,凌厉如箭,茶馆老板吓的冷汗直流,一句话也不敢说。
“福海,回去告诉你阿玛,把这茶馆抄了,把那个人务必给朕抓起来!”
福海茫然的四下看看,茶馆老板早就吓的险些厥过去。
“皇上,留小的一条狗命吧!小的以后再也不敢见钱眼开了!”茶馆老板磕头如捣蒜一般,现如今,他已顾不上他的茶馆,只要能留下性命就好!
“嗻!皇上放心,这事儿奴才一定办好!”福海答应着,心里却心疼这里的好茶叶和美貌的小茶倌儿,只是皇命难为,只好先打发一个小厮回去通知父亲带兵过来。
奕詝点点头,晾他也不敢怎样,起身便拉着良慎要走。
“皇上要回宫?”福海又凑上来,“奴才派人护送皇上回去!”
“不必了。”奕詝摆摆手,“朕今日的行程望你不要告诉别人,包括你阿玛瑞祥,若有半点泄露,你和那开茶馆的就可以去黄泉路上喝茶了!”
福海和茶馆老板均吓的一低头,不再置喙一句。
奕詝一行四人翩然离去,依旧走到侧门外登上马车,人不知鬼不觉,楼下喧闹的人群谁也不曾想到九五之尊的皇上刚刚就站在他们头顶,判决了这个茶馆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