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慎跑回钟粹宫,抚着胸口慢慢平稳了呼吸,她开始琢磨,为什么黑牡丹会以那样的造型出现在那样的情境中?想到黑牡丹超尘脱俗放荡不羁的样子,他是个唱戏的,与太监不一样,却比侍卫还常在后庭晃荡,难道,他有其他隐藏的身份?
恍惚听他们说话,隐约提到了六爷,难道,这跟奕有关?
想来想去,却是没头没脑,无奈,只得先安置了,一切等明日再说。
谁知,次日一早,宫里便闹出事来!
一大早,良慎刚刚起身,尚未梳洗妥当,就有个小宫女来报,说御花园里死了个宫女!
良慎匆匆梳洗了,便跟着那小宫女来到御花园,果然见一群宫女太监围在一团,嘀嘀咕咕说着什么……
“都让开!贵妃娘娘驾到!”常青大声报了一句。
人群一听贵妃来了,纷纷都散开了,垂首低头站在两旁,静候贵妃的处置。
那人群中央,果真躺着一小宫女,穿着统一的青色宫女服,面色苍白,嘴唇青紫,唇角渗出深色的血……
良慎心中一寒,赶忙别过脸去,浑身一抖,这是她第一次看见死人!
“娘娘……”常青搀扶的手紧了紧。
良慎强忍住心内的恐惧,环视了一下人群,却见一个小宫女看着那句尸首悄悄抹着泪。
“你认识她?”良慎伸手指了指那个抹泪的宫女。
“回娘娘的话,奴才是御花园当差的阿白,她是柳儿,与奴才是同乡,也是好友!不知柳儿到底被谁所害,这样不明不白的惨死……”
“柳儿……她也是御花园当差的?”良慎依然不敢直视那具尸体。
“是。昨夜柳儿本不该当值,可入夜的时候,她突然想起园子里的虞美人忘了浇水,非要出来看看,谁想,这一出来就再也没回去!”阿白又哭了起来。
“来人!将人抬走,传一仵作过来验尸!差人禀报皇上!”
良慎命令下去。
一时,后宫众人都聚在一堂,连众位太妃太嫔都来了……
“哟,今儿个阵仗倒是够大的!连众位太妃和太嫔都惊动了!”丽贵人莞尔一笑。
“丽贵人,宫里出了人命,你还笑得出来?”良慎不悦。
“自从新帝登基后,皇上仁慈,这宫中还没出过人命官司!哀家姐妹们怕你们小孩子家吓着,特地过来看看!”先帝容太嫔祥和的说道。
“妹妹说的是,她们这些人年纪小,哪里见过刀光剑影?不比咱们那时候,都是经过后宫厮杀的……”静皇贵太妃悠悠的说道。
“多谢各位长辈肯劳动帮我!李德善,仵作验尸可验明白了?”常青不理会众人,坦然坐在主位上。
“回娘娘,仵作大人说了,宫女柳儿是被人掐死的,颈中有明显的掐痕!”
"掐死?"良慎沉吟了片刻,唤来阿白,问道:“阿白,柳儿生前可得罪过什么人?”
阿白哭诉:“回娘娘,柳儿性子软弱,不曾得罪谁,她一辈子唯唯诺诺,是谁这样狠心,对她下这样的毒手?”
“若真是没有仇家,那就一定是倒霉了!”容太嫔笑言。
“太嫔娘娘何出此言?”良慎闻言皱眉。
“这宫里看似平静如水,实则暗潮汹涌,这柳儿大晚上出来晃荡,保不齐是撞见了什么事,听了些不该听的,看了些不该看的,这才被人灭口了,这不是倒霉是什么?”容太嫔不冷不热的说道。
良慎脑中一阵电闪雷鸣,被人灭口……她突然想起昨夜自己的遭遇,想起了黑牡丹掐在她脖颈的大手,昨夜她就是穿着这样的宫女服侍,那么也就是说,柳儿,是替她死的?
良慎的心发慌,黑牡丹杀了柳儿?还是黑牡丹的同伙杀了柳儿?
这时,门口传来曹德寿通报“皇上驾到”的声音,众人都纷纷屈身行礼,良慎也如木偶一般蹲下身去,只有静皇贵太妃,直立着身子,对着皇帝慈祥一笑,彰显了她作为皇帝养母的身份。
“都起来吧!”奕詝抬腿迈进殿内,走到了良慎身边,也笑着同太妃打了声招呼,“额娘也来了,到底出了什么事,惊动了朕的众位庶母?”
“启禀皇上,宫女柳儿昨夜在御花园被害,容太嫔正说她是否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被人灭了口!”良慎恭敬的回禀。
“朕听到了死了人,可吓着你了?脸色看着不好了!”奕詝轻声关切的问道。
“奴才还好!”良慎更加心虚。
“皇上疼贵妃果然不假,这时候还怕吓着娘娘呢!”丽贵人醋意横生的说道。
“皇上,人命关天,贞贵妃是否得给宫女柳儿一个说法?”玉嫔恨恨的白了丽贵人一眼,“虽是低贱的宫女,可也是娘生爹养,不能白白死去!”
“玉嫔所言甚是!”太妃点点头,“只是凶手似乎没有留下任何证据,找起来想必也如同大海捞针!”
“皇上,仵作已验了尸首,已确认是被凶手掐死的,仅此而已,再无其他发现。”良慎本想到可以比对尸首脖颈上的掐痕,以及现场的脚印,或许能找到蛛丝马迹,可转念一想,若此人真的是黑牡丹所杀,会否在真的会查到他头上?
“所以,奴才以为,可叫慎刑司继续追查下去,务必找到凶手。至于柳儿,宫中定会出钱厚葬她,若她还有家人需要照顾,宫中也会尽力而为!”
“唔。”奕詝点头,“究竟只是一个宫女,慎刑司会明察的,你也不必太累心。”
“皇帝,如今天热了,柳儿的尸首要尽早入土才好!”太妃往前倾了倾身,说道。
“额娘说的有理,既已断明死因,叫仵作将她颈上的痕迹做个拓印,早早料理了罢!”奕詝点头说道。
“如今已快进入伏天,额娘生性怯热,慎儿,要吩咐太医常常去额娘那里请脉,以防额娘被暑气所伤!”
“是。”良慎低头答应。
“皇上倒是记得太妃怯热,贞贵妃想必是初进宫,不知道的。比如哀家之流,受些委屈尚且好说,可是太妃……”容太嫔说着,故作痛心的样子别过脸去,“哀家姐妹们,实在是看不过去!”
一番话说得良慎一头雾水,这位容太嫔在前朝就与太妃交好,也正因如此,在众多先帝妃嫔中算是得脸的,可她平时是个锯了嘴的葫芦,不知今天这番含沙射影的话究竟是说的谁。
“妹妹太认真了些!”太妃脸上浮着僵硬的微笑,“近日长毛体贼多番闹事,洋鬼子们也不肯消停,朝廷要应付这些,少不了开支,宫中节省用度,也是我们这些女人为前朝的一点心意!”
“太妃这话说得甚是!”玉嫔斜着眼睛瞥了一眼不明就里的良慎,眼底闪着一丝冷笑,接过话茬说道:“只是各位太妃太嫔们都是长辈,要长辈们同我们一样委屈了,也委实不应该!”
“玉嫔这话何意?”奕詝听玉嫔话里有话,皱起眉头问道。
“皇上肯听奴才一言么?”玉嫔眼中略带幽怨,“奴才以为,皇上只听贞贵妃一人之言了呢!”
“你有话就说,不必拉东扯西的!”良慎看这架势,便知玉嫔必定心中藏奸,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玉嫔不忿的斜了良慎一眼,口中发出一声冷哼。
“皇上连日只肯在贞贵妃身上用心,竟没发现奴才们今年夏天格外难熬么?今年,除了贞贵妃身上,奴才们竟然连冰丝贡缎都求之不得,更别提消暑的饮食了,更是日日不周全!”玉嫔说道。
“就连奴才们宫里用的冰都是碎冰碴子,不过片刻便化了,湃果子都嫌不冰,何况是纳凉了!”
“竟有此事?”奕詝面上的颜色更沉重了些。
淑婉已经听出了苗头,虽然心中不解来龙去脉,却也看出事态对良慎越发不利。杏贞冰雪聪明,已猜透了七八分,只是低头不语,听凭事态发展。
“我等位分低微,只当宫中嫔位以上的主子们都得了呢!心中还纳闷怎地玉嫔娘娘与云嫔娘娘都穿着寻常缎子的衣裳,偏只有贞贵妃日日穿着冰丝贡缎,先前还只当是两位嫔主子不肯招摇,原来竟有这样的原委!”丽贵人也已识得哪边风大,暗地里也说了许多话,添油加醋。
“内务府怎么说?”奕詝冷峻的声音高高响起。
“奴才差人问了内务府,管事的太监黄福说,是贞贵妃下的吩咐,说今年国库吃紧,后宫中也要俭省些,不过这一二年,等国库宽裕了自然也厚赏各宫。如此,奴才们自然无话可说!”玉嫔起身,慢悠悠的跪下,说了这许多话。
良慎却急了眼,“本宫从没下过这样的吩咐!”
“贵妃此言便是说我胡诌了?皇上明鉴,奴才们受些委屈尚不足惜,只是可怜了姨母同几位太妃太嫔们,皇上以孝治国,怎可让自己的庶母受委屈?”玉嫔寸步不让。
“两位娘娘各说各话,依奴才看,这事也不难办,只消派人到各宫看看,便知娘娘们过得都是什么日子。尤其是黄福,一定是要审一审的!”丽贵人笑道。
“曹德寿,派人到各宫查验,把内务府的黄福也传来,朕有话要问!”奕詝放下茶盏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