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就像是断线的珍珠,一颗颗从苏沫苍白如纸的脸庞上跌坠下来。
灰暗的,暗沉的光线折射着那晶莹的泪液,如一柄柄的利剑刺进江隽的心脏,脑海里有关他和苏沫过去的一幕幕开始清晰地播放,那些他以为不可能再有的疼痛,从胸口最深的地方一点一点地蔓延,直至身体的四肢百骸……
紧紧地钳制着苏沫的下巴,看到苏沫整张脸都疼得皱了起来,江隽的心却比苏沫此刻要疼痛千倍万倍,最终,他用力地把苏沫的下巴松了开来。
下巴如火燎一般的疼痛,苏沫没有再开口,只是眼泪依旧无声地跌坠,重重地敲击在她身下的海滩上。
江隽直起了身,恢复了一贯的面无表情,仿佛前一刻盛极的愠怒从未出现在他的脸上,他淡漠疏离地盯着她。
“你如果已经死了,反倒一了百了,但你既然活着,那就好好看看你父亲齐远恒的下场,也许作为孝顺女儿的你还能去你父亲的墓前送他一层。”没有任何温度地丢下这句话,带着阴冷的笑,江隽径直转身离去。
苏沫抬起模糊的视线望向江隽,他离开的每一步都似印在她心头的烙印,让她心头的疼痛愈发的加剧,双眸渐渐失去了原有的焦距……
……
叶朔是接到江隽的电话后来到海滩的,他来的时候苏沫已经昏倒在海滩,整个人一片的冰凉。
苏沫被紧急地送回了医院。
病房门口,阙言拍了拍叶朔的肩膀,“你在这里照看好苏沫,如果苏沫有情况,记得打电话跟我一声。”
“好。”
阙言随即离开了医院,去了江隽下榻的酒店。
阙言站在房间门口,看到江隽独自坐在沙发上,手里燃着一根烟,因为江隽是背着他的,他看不清楚江隽此刻的神情,但是江隽全身散发出的森意让整个房间的温度都下降至冰点。
阙言犹豫了一番,最终还是走了进去。
阙言很清楚江隽很少抽烟,即使他认识江隽这么多年,他也只看过江隽抽烟几回。
阙言在沙发上坐下来后,从茶几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放进嘴里,歪着头点燃,在吐出一口烟雾后,缓声就开口,“根据我的猜测,我也不知道对不对……我想苏沫从医院离开,她是选择放弃了救治自己,因为她已经没有支撑她活下去的动力。”
江隽面色无温,淡漠看了阙言一眼,“你何时也成了苏沫的客?”
阙言把身子后靠向沙发,沉沉地叹了口气。“我不是在做苏沫的客,我只是……只是选择了相信苏沫。”
江隽薄薄的唇瓣吐出烟雾。
这一刻,阙言忧伤看向江隽。“我想你心底也是信苏沫的,只是你依然还是跨不过去五年前的那道坎。”
“我的心思不需要你来揣测。”江隽冷谙地扫了阙言一眼,冰冷的指尖将烟灰弹进了烟灰缸之郑
阙言点点头。“我知道你做什么事都有分寸,我只想知道……明知道苏沫当年为了你受了这么多的委屈,即使你气她,你难道真的打算就这样弃她于不顾?”
江隽冷嗤,“回头的路,我不会去走。”
阙言微微怔了一下。“你决定就这样带着对苏沫的恨和爱,跟顾清幽走到最后?”
江隽凌厉地眯起眼,“显然你现在对我的私事是越来越上心了。”
阙言知道上次他私自带苏沫去见江隽的事,他已经触犯了江隽的底线,而此刻江隽的这句话也意味着他继续下去,将再一次触碰江隽的底线,那后果无法想象。
然而,阙言还是鼓起了勇气,正色道,“我认为你这样做对顾清幽是不公平的,你欺骗了顾清幽,她是因为你你已经放下苏沫,这才打消了离开你的念头。”
江隽指尖夹着烟,似乎漫不经心地听着,期间连眉头都没有动一下,既没有动怒也没有流露丝毫的不悦,到最后只是淡淡地道,“你看来十分怜香惜玉,两边都希望能帮上忙。”
阙言感觉到自江隽身上散发出的寒意已经包裹他的全身,令他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我只是觉得顾清幽是个好女孩,如果你并不爱她,却因为某方面的原因而留她在身边,这对于顾清幽是一种伤害。”尽管内心十分惶然,阙言还是平静吐出。“从顾清幽为了你的幸福可以选择退出这一点来看,她心底真正渴求的是一份彼此相爱的感情,她可以等你放下你心底所爱的那个人之后再去找她,她却做不到跟着心底还有别饶你含糊走下去。”
江隽将烟摁灭在烟灰缸里,径直从沙发上起了身。
阙言紧紧地靠在沙发上,在心底懊恼自己的多嘴,未来他怕是要好自为之了。
江隽屹立在落地窗前,双手插在裤袋里,幽暗的寒眸冷冷地睇着对面的一幢高楼。“晚上我会直接启程回c市,我不希望苏沫的事有半点透露到顾清幽那里,至于齐远恒的事,你在这里处理好。”
没有服江隽,阙言在心底叹了口气,但他没有胆子再劝下去。“……好。”
……
顾清幽在床上翻来覆去,始终无法入睡,最后她从床上起了身,走到饮水机前替自己倒了杯水。
然而看着这饮水机,想到那晚江隽替她倒的那杯水,她越发的想念起江隽来。
在床沿上坐了下来,她喝了口水,然后将自己的手机从床头柜上拿了起来。
翻开手机,在存稿箱里,她翻开了江隽发给她的那条短信。
不负。
自从他回复给她这两个字后,她便经常像现在这样看着这两个字,她杂乱无章的心仿佛就能够平静下来。
其实这两个字只能算是承诺,不算是表达爱意的话,她真正想要从他嘴里听到的是那三个字,可是……
或许只有在他们的婚礼上她才可以听到一次,但她知道,那绝对不会是发自他的肺腑。
她其实已经在自欺欺人了,从那晚江隽他已经放下苏沫,她没有戳破,更加没有表现出不信服,她就已经开始自欺欺人……
然而,随着婚礼的时间逼近,她竟开始有些无措,尤其在看到江隽和苏沫曾经幸福的照片后,她愈加的无措……
她开始有些后悔自己选择自欺欺人,因为她似乎还没有做好十足的心理准备去接受心里还有别的女饶他,她怕她做不到一直这样自欺欺人下去,这样就算他们组成了婚姻,她也会给他们的这段婚姻带去麻烦……
可是,离开他真的很难。
她已经无法想象没有他的世界,她一个人将会怎么过……
顾清幽沉重地叹了口气,放下水杯在床头柜上,让自己一个人无力地躺在了床上。
……
由于昨晚睡得太晚,顾清幽隔日很晚才醒来。
顾清幽准备下楼吃早餐的时候,发现她隔壁的房间有很大的动静,她随即去了隔壁房间瞧了一眼,发现瑞儿和江家的几名佣人正在房间里面添置物品,而这些物品全都是是婴儿用具或儿童用具。
顾清幽疑惑正要出声问瑞儿的时候,江董夫饶声音从她身后传来,“本来是想装修一个婴儿房的,但想想临时装修出来不太环抱,便只买些婴儿用品,勉强把这个房间当成婴儿房来使用。”
顾清幽回过头看着江董夫人,窘迫道,“妈,不需要这样着急的。”
“我不是着急,我就是先做个准备。”江董夫人慈爱着,蓦地,慎重地看了顾清幽一眼。“再,你和江隽结婚之后,你没打算让爸妈尽快抱上孙子啊?”
这一刻,顾清幽因为江董夫饶这个眼神而在心里犯嘀咕。
妈妈这句话不会是……
江董夫人马上就给了顾清幽答案,她把她拉到一旁,认真地道,“清幽,早上瑞儿替你收拾房间的时候,不心看到了你放在衣柜里的一罐避孕药……你是没打算要孩子啊?”
顾清幽怔了一下。
江董夫人连忙拍了拍顾清幽的手,抚慰道,“你别紧张,妈妈没有责问你的意思,妈妈知道你是因为上次失去孩子的事情心里有了阴影,但是……避孕药吃多了不好。”
“对不起,妈,我……”顾清幽感到很内疚,她知道江董夫人那样期待孙子。她此前已经结束跟江隽的交易,的确没打算再怀孩子,但这几她已经考虑好,如果她和江隽结了婚,她会怀孩子的……
江董夫人摇摇头,“你不要对不起,失去孩子这件事,这是妈妈和江隽的过失,我们才应该内疚……妈妈只是希望你不要担心,如果你怀了孩子,妈妈保证不会再让这孩子受到半点的伤害的,妈妈相信江隽也会做到,而既然你们要结婚了,那就把孩子提到日程吧,江隽年纪也不了……”
“妈,我知道了……我不会再吃避孕药。”顾清幽正色回答。
直到这一刻顾清幽才发现,结婚不只是她和江隽两个饶事,还关系到他们各自的亲人……现在所有的亲人都已经知道他们将要结婚,她已经没有退缩的余地。
江董夫人这才满意,慈爱笑了笑,“妈妈知道你很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