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竹看看她,复又看看自己手上那熟悉的字迹,一时心中又酸又楚。
曾几何时,夜绯与自己一同在夜阁中受训长大,五年前,当南意欢听说南秦的老臣们正在张罗着给秦陌选妃时,她挑了夜绯暗中替了已然被选定入宫的南秦琅城指挥使的女儿叶绯。
在隐伏了一年后的那个冬日,南意欢又施计让夜绯照着自己当日吐血而亡的样子成功引起了秦陌的注意,直至后来被册为昭仪,享尽表面的风光荣宠。
这些年来,每月都会有一封信件飞出南秦皇宫,辗转通过夜竹落入南意欢的手上。那些信中有夜绯所能探知的秦陌的各种动向,有秦陌冷落陆婉儿冷落后宫的旧事,有他经常夜风中孤自对着日光殿的惆怅,以及有他跟自己所说的那一番---表面荣宠实则冷酷的话语。
一句一字,皆细细记录了一个皇朝凌云万里之上的男人所有的孤寂和悔意。
只是在夜绯写下那些字句的同时,她的心也在不知不觉中深深沦陷。
她爱上了那个自己爱而不得的男人。
这一切,夜竹知道,南意欢更是心中清明。
“你这一路也累了,我让夜竹给你寻个地方,你就在这宫里住下来吧。”南意欢一句话拉回了夜竹神思的心绪。
她赶忙敛了心神,把手上的信纸折叠好放在袖中,对着风兰笑道“风兰姑娘请随我来吧。”
风兰看了南意欢一眼,点点头“如此就劳烦夜竹姑娘了。”
说着她向南意欢福了福身,行礼退了下去。
越君行直到晚膳掌灯时分才回了永宁殿,他早已听到了风倾的回报,所以当他看见永宁殿内风兰忙碌伺膳的身影时并没有觉得惊讶和奇怪。
只不过这却是风兰第一次见到越君行,因此她倒是过来端端正正地行了一个叩拜大礼,当初玉阶见到越君行时一样,言语间重重感谢了一番越君行这些年对南意欢的照拂。
越君行含笑着受了她的礼,又关切了询问了几句她沿路上的情况以及辛苦,希望她安心入住的话。
一时饭毕,膳席撤去,沐浴更衣后,两人斜斜倚在榻上闲闲聊着。
说了几句后,南意欢忽而碰了碰越君行的胳膊“我怎么觉得你今天对风兰格外客气啊,以前见到玉阶时都没觉得你这么热情”
越君行笑容飘忽,语声幽怨道“难不成上次见到玉阶时难我态度很冷淡吗”
南意欢拿眼瞅着他道“也不是说冷淡,但总觉得好像没有像今日这样,要是以往,你才不会问她那么多呢”
越君行无奈一叹“你想太多了,她们都是自小随着你的人,特别是风兰,你一直以为她已陆婉儿害死,所以这些年心中念挂她更多。我日日听你说的多了,受你影响,如今再看见她平安无恙,为你们高兴的同时自然也不免多问了几句,又有何奇怪的”
“果真”
“自然为真,我何时骗过你。”
南意欢勾了唇角,半眯着眼,雪白纤细的指尖轻点着他微敞的胸口,暧昧笑道“难道不是某人想着赶紧树立自己在人家小姑娘心中的良好形象,所以表现的格外殷勤吗”
越君行脸上笑容立时顿住。
“怎么,是被我说中了吗”南意欢掩唇笑道。
“当然不是。”越君行拨开她的指尖,顺势把她的身体也推回去了些“你这话说的好没道理,你什么时候见我向别人献过殷勤,再说了凭白无故,我讨好她做什么”
“真的不讨好吗”南意欢凑得更近了些。
“当然不”越君行双手捧住她的脑袋,固定住不许她乱动“真想敲开你的脑袋瓜子看看你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想你呗。”南意欢接口道。
“你”越君行松开手,哭笑不得地起身道“我还有些折子没批,我去书房了,你也别再胡思乱想了,免得想太多不仅伤神伤身,还带坏我儿子。”
南意欢眨眼“你这是说不过我就想跑吗”
越君行抽了抽嘴角“我是真的有事,不信你问风倾,我本来连晚膳时都回不来的”
他话还未说完,就听南意欢挥着手,故作怅然道“去吧,去吧,朝政要紧,我自己和儿子说会话就去睡了,你不用管我们了。”
“你”越君行更无语了。
“你快些走你的啊,还呆站在这做什么,早去早回啊。”
越君行闭了闭眼,然后坐回榻上“我先陪你,等你睡着了我再去吧。”
“那怎么行,等我睡着了你再起来,那岂不要看到明日清晨了吗,我可舍不得你熬夜,要不你还是现在去吧”南意欢嚷嚷道。
“不了,我陪你。”越君行搂她入怀,闷闷道。
“额”南意欢见他坚持,笑道“那好吧。”
随后她挪动身体往他怀里钻了钻,又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偎靠着。
过了半响,夜静无声中,只闻一个声音低低笑起“夫君,你刚才是不是被我问的不好意思所以才想要走的啊”
“南。意。欢”另一个声音咬牙切齿地响起。
女子咯咯笑道“你就承认嘛,承认了我是不会笑你的。”
“啊唔你放开我”
越君行嗓音哑沉“不放”
“别了,我不说了,不说了还不行吗”南意欢娇喘着求饶道。
“不行”
女子声音渐低“可我们刚用完晚膳,如今时间还早呢。”
“不早了。”
“那那你别压着我肚子你把手拿开”
“我会注意的,乖了”
与此同时,永宁殿外屋檐脚下,地上并排半坐着躲听壁角的几个人开始小声地叽叽喳喳起来。
“哎,照我说啊主子今天是有些奇怪啊,他对着那个叫风兰的姑娘好像是问的话有些多,那关心的也好像过了头似的,难不成他真看上那小姑娘,打算另娶了”
“砰”一个爆栗上头,砸的刚才开口的那人抱头痛呼。
“你个蠢驴你傻啊,主子能看上她,主子那是在捍卫自己在女主子心中的地位来着”
“什么地位”旁边又凑来几个人。
一个瘦高个得意地昂着头道“哼,这你们就都不知道了吧,我听说啊那个叫风兰的小丫头当年是被秦皇救下来的,后来被秦皇藏在族地里护了起来,那小丫头心中啊对秦皇好感不少,可如今女主子舍了秦皇选了咱们家主子,那小丫头心中多少还有些不平,所以咱们家主子那是防范于未然,想跟那小丫头搞好关系,免得她哪天在女主子面前唠叨个两句,勾的女主子念起旧来,那岂不添堵。”
“啊,搞半天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我说呢”
“唉,想不到咱们家主子也有今天啊,被女主子吃的死死的,现在倒好,连这种莫名的飞醋都要吃了”
“我也想吃,可惜没有女人让我吃啊”
“不过说起女人啊,我倒真是替倾统领可怜啊,听说马上寂统领和痕老大都要带着自家女人一起游江湖去了,可怜我们家的倾统领还在打光棍,所以只能可怜兮兮地留下来继续当苦力了。”
“哎,你说,你们说说,倾统领会不会还是个雏鸟啊”
这时,旁边凑来一人,调笑道“你说呢说起来好像你经验很丰富的样子啊要不要介绍几个好去处给兄弟们开开眼啊”
“哈。哈。哈,好说好说”那个犹自说的眉飞色舞得瘦高个侍卫胳膊往旁边人身上随意一搭,调笑道“别说我最近还真发现了两个好地方,可以给你介绍介”
“啊”
“风倾统领,您老人家来啦”
“是啊,我来了。来,继续说吧,有什么好地方可以介绍啊”风倾阴阴一笑,露出前面几颗森森白牙,在夜晚凄凉月光下怎么看怎么悚然。
霎时,旁边或蹲或站的几条人影头也不回地拔腿就跑,那个瘦高个一哆嗦,下意识也想要逃跑,可惜整个右侧肩胛骨都被捏在风倾手上,只好一动不动地保持原姿势半蹲僵立着。
“嘿,嘿嘿,倾统领,平素兄弟们去的地方哪能入的了你的眼”
“对我这个雏来说,自然是看哪都新鲜,又怎么会入不了眼呢,嗯”
瘦高个浑身一颤,那个雏字经风倾的口中说出来,怎么听都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不觉间,他半蹲的身体又矮了一截,声音也就快带着哭腔道“倾统领,属下错了,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饶了属下枉言之罪吧,属下以后再也不敢了。”
“不敢了,不敢了”
瘦高个又是一阵求着,风倾磨了磨牙,往烛火扑灭的窗内看了一眼,心知房内主子正在办事不便打扰,于是硬生生压下心底的怒火,松开手,喝道“滚吧”
“谢谢,谢谢”那人一经摆脱束缚,赶紧一溜烟地也撒腿跑远了。
风倾把手在袍摆上胡乱擦了擦,恼声恨恨道“臭风寂,臭风痕,一个个只顾自己快活就把我丢在火坑里,不行我也要赶紧去找个女人去,我也要休假”
“你就别恼了,我这假还不一定能休到呢”墙角边,忽然一个声音幽幽沉沉响起。
“谁”风倾眯着眼睛看向声音的来向,只见过了一会,一身黑袍的风寂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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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藏继续哗哗掉,告诉自己,不伤心,不难过,偶看不见,看不见,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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