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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路来,皆是如此,越君行知道南意欢懒得应承这些,自己更是如此。
拓修本是武将,因此听了也不再劝,只是胡扯着说了两句场面话后,便也乐得离开驿站回了府。
许是为了方便来往宾客进出乐安,所以驿站选择建在了靠近城西门楼处,虽然离这城内较远,但也胜在幽静。
南意欢和越君行睡到半夜时,被外面传来阵阵喧天的妇女幼童的哭喊声和惊叫声惊醒,间或还传来许多包裹着沉重铁块的马匹的铁蹄声。
透过纸窗瞥见门外火光冲天,人影散乱。
俩人猛然坐起,互视一眼,一听屋外这种阵仗,心知定然是出了大事。
只听这时,门外传来了风寂低沉的声音禀道“太子殿下,您起来了吗?”
“进来吧。”
说话间,越君行和南意欢已经快速地穿好衣物下榻,风寂也用掌推开门,大步进了房内,身后跟着夜竹。
“外面什么情形?”越君行用铜签将放在桌上的烛心拨了拨,烛火跳跃,房间立马明亮了许多。
风寂面容冷峻,直言禀道“有一只几百人的游蛮队伍悄悄在城里聚集,从城西一直杀掠到了这里。拓修王子已经带人去围追,他刚刚派人来这里,说此处已十分不安全,请您移驾前往城南暂避。”
话音刚落,只听门外又远远传来一声男女难辨的惨叫,听着像是邵海的声音。
越君行眉头一皱,示意让风寂去瞧瞧,却见南意欢已经径直起身,往屋外走去。
驿站外虽然有北越随行而来的禁卫们守着,但却也起了些刀剑相击的厮杀声,南意欢恍若未闻,只往邵海房中冲去。
越君行见状便也起身跟着,几人穿过长廊,来到邵海所歇的房门前,只见邵海的房门大开,房内满屋狼藉的情景一览无余。
只一眼,夜竹便有些不好意思地侧身垂下眼睑。
越君行下意识也想要去遮南意欢的眼眸,却见她视而不见仰躺在床上半裸着身体,腰腹上插着一把尖尖的匕首,血流满榻的邵海,还有缩成一团蹲躲在屋角的三个衣衫不整,露出青紫不堪的腰间的女子。
南意欢直直地走向被宁驰用长剑指着脖颈的一个女子,那女子鹅蛋脸,眼角处缀着一颗细小的美人痣。
宁驰看见几人过来,忙看着越君行,指着被自己剑尖所指的女子,沉声道“属下也是听到门外吵闹声,想要去殿下您那,路过这里,正好听到邵公公叫声,就推门进来。”
“谁知正好发现这名番邦女子,用暗藏的匕首刺死了邵公公,她正欲趁乱逃走,被属下制住,如何处置,还请太子殿下示下?。”
越君行微点点头,默不作声地看着南意欢,他知道南意欢不会没有缘由地对那个女子感兴趣。
南意欢细细瞧着那个女子,女子像是双手用力推进了那枚匕首,所以面色虽惊惶,可眸色中闪烁着的却不是坚毅和痛恨的光芒。
她忽然忆起自己为何在从那拉缇城中上马车前扫过那一眼时,觉得有什么不同了。
她记得这个女子,当时在她们被送来的那一夜时,那个女子样貌最柔弱,也哭的最凄惨。可是像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后,她反而不哭不闹,眸中定毅。
这,分明是两个人!
她走近,伸出指尖,抬起她精致的下颌,正欲开口,只听刚才捂着脸退出去的夜竹又脚步匆匆地从门外进来,急声道“殿下,游蛮已经杀到驿站门口,拓修王子让我们抓紧时间换到城南去。”
“意欢,我们先走吧。”
南意欢听到越君行开了口,缓缓收回伸出的手指,淡淡道“这个先看好,回来我有话问她。”然后转身,冲着越君行微微一笑,出了门。
“是”宁驰应声,收挽起剑,抓住那女子的手臂,将她踉跄拽起,一同随了出去。
……
拓修派来的人候在楼下,看见越君行等人出来,他赶忙迎上前,将一行人引到驿站后门,后门处只停了一顶样式普通的的软轿,还有数匹骏马,轿身看大小只能容纳一人。
那人见南意欢目光生疑,赶忙说“启禀太子和太子妃殿下,您的銮驾马车都停在前院,现在驶不出来,这是拓修王子派人就近从别处急令挪来的,还请太子妃务必将就一二。”
听她说完,南意欢心中觉得微微难安,她总觉得今日这一切有些蹊跷,可是看着四周到处都是打杀声,冲天的火光中还有些中剑身亡的人的尸体。
她看了看越君行,只见他同样目光含疑,垂首像是思虑着什么。
“这里还是西延燕惊鸿的地盘,他应该不会在这里动手吧?”南意欢俯身过去,低低问道。
越君行缓缓摇摇头,其实若是宁驰和风寂、风妩一同出手的话,倒不至于说几人守不住一个驿站,但这毕竟是西延内政,他作为北越太子,并不好插手他国内务之事。
来迎自己的也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年轻少年,越君行今日一早在城门时见过他站在拓修身侧。
他又细细端凝了下软轿,那软轿只是很普通的款式,略一思忖后,越君行上前亲自撩开青色轿帘,环视一圈后见一切寻常,方才回首对着南意欢道“上来吧,我骑马随在你身侧。”
“我也骑马吧。”
南意欢忽然说道“如今我的马术也算出师了吧,我也与你一起骑马。”
说着,对着那个少年说,“给我一匹!”然后直接解过旁边一匹圈马的缰绳,踩着脚蹬,利落地翻身上马。
越君行微微一笑,也接过风寂递来的绳子,口中一吁,与南意欢并排而去。
疾驰片刻后,一行人刚路过一条幽窄的巷口时,忽然一张大网铺天盖地兜来,远远还有一个洪亮的声音大声喊道“大哥,这里有大鱼…。”
顿时,旁边兴起无数兴奋的呐喊声,数十条人影从四面八方飞升围扑过来。
越君行将伸臂运掌挥出,劲力弹射到丝网上,却发现那丝网并非普通之物,柔韧之极,且刀剑不入,连风寂和宁驰等人挥出的利剑看在上面也只能发出飞溅的火星。
在意识到这不是一张普通的网后,他心神一凛,急忙回首看向身后。
瞬间,肝胆俱裂!
身后,哪里还有南意欢的身影!
除了团在身后的风寂和宁驰外,就连夜竹也不见了!
两个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大惊大赫之下,他怒吼一声,运足十成功力,内力以秋风落叶之势泄出,将那揉弹的黑色无形丝网震裂成数段。
随后他猛一提气,纵身跃上就近身旁的屋顶,再一步一步跃上百步之内地势最高的那处房梁,凝神四望,哪里还有一丝踪迹可循。
一颗心,似沉到了万丈深渊之底!
身后的风寂也发现了不对劲,互相对望一眼,招呼身后的人四散开来去寻。
宁驰一把抓过躲在自己身侧的那个少年的衣领,狠声问道“人呢?是不是你,故意带我们走这里?”
少年一个不防被宁驰手臂上巨大的力量勒的面色青紫,他吓得说不出话来,只不停地将尚算灵活的脑袋左右猛晃,双手也不停挥舞着以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突然,少年整个人闷哼一声,身体往前一拱,鲜血直喷,脖颈松垮着耷拉下来。
宁驰松开攥紧他衣领的右手,抬首见不知何时,越君行已经从屋檐上飘然落了下来,指缝中一捋绿色隐现,而伏卧在地的那少年背后,汩汩鲜血溢流之处,半截梧桐绿叶露在衣襟外。
宁驰心中大吓,他似是不敢置信地看着越君行。
半截绿叶即可使人命丧当场,且是入口不深,全凭一股劲气。
这种武功,他自愧不如。
而,拥有这种本事之人,竟然是,那个素来病弱,从不被人看起的太子。
察觉到宁驰眼中情绪的波动,越君行只走近,冷冷丢下一句“宁统领是聪明人,自然知道选择站在哪一人身侧!”
说完,便不管他,径直往城南而去。
……。
狂奔,如风驰电掣!
黑暗中,南意欢紧闭双眸假寐着,她知道自己此时应该在一个茶楼或者戏院的房间里,只因外面依稀还能传来青衣旦角们的咿呀声,以及阵阵男人粗狂的喝彩声。
她还知道,屋角站了一个男人,虽然她没有睁眼,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是熟悉的冷香已经令她知道了他的身份。
自己和越君行终究还是大意,以为他定然不会在西延国土上动手,而是将所有部署放在漠城。
而他,却终究还是以这样的方式。
让自己与他,提前相逢!
长长的静默后,南意欢察觉到他从屋角慢慢走出,一直走到自己身旁坐下,缓缓伸出手指,指尖绕过额头,轻抚过眉眼,再拂过自己的脸颊唇边,最后将一缕贴在自己唇上的青丝牵扯开,缠绕在他的双指之间。
冰冷的指尖触到温暖肌肤的那一刹那,猛然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痛恨穿过身体直达脑海。
就是这双手,虽然他曾经温热,但如今却是那么寒凉彻骨和充斥着自己亲人的浓浓血腥。
她紧闭双眼,强力忍着不让自己的身体表露出自己真实的内心。
“你就那么不愿见我吗?”秦陌终是开口,声音压抑而痛楚,还带着一丝受寒后的沙哑。
南意欢心头一颤,她知道自己装睡的事情已经被他知晓,于是缓缓睁开眼睛,半坐起来,长发垂到榻上,冷冷地看向那一张极为俊逸却微有些苍白的脸。
秦陌也在怔怔地望着她,目光在她那似是而非的娇容上一瞬不瞬地凝眸着,眼前之人红衣妖娆,红唇娇艳欲滴,看得他失了心魄。
恍若错过一眼,便是千年那般。
可是,纵然如此,他对上的,看到的也只是一双散发着冷意的剪水秋瞳。
南意欢看着他微微失神而痛苦的表情,心中忽然一股快感涌出,冲淡了方才的厌恶与愤恨。
她知道只要自己如今还身在城里,那么越君行用不了多久就会找到自己,既然如此,那便不如当做是一场正式报复前的试炼吧。
想到此处,她缓缓敛回了冰冷的神色,抬首推了推他的肩膀,凤目流采,转眸轻睨一笑道“星染以为是谁呢?原来却是秦皇陛下?”
只是一触即收,如蜻蜓点水般的轻轻一推,且是隔着两层单衣,秦陌的右肩却像是被火灼烫般地颤了颤,等他再反应过来时,南意欢已经越过他,掀开薄被,径自穿上绣鞋下了地。
秦陌脸色惨白,看着南意欢转身自榻上离开的背影,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慌乱。
他蓦然伸手拽住她的手腕,肌肤无碍的相触,使得他的呼吸也渐渐变得沉重起来,几欲张口,却最终无声。
南意欢微怔,用力了两下后无法脱身便也不再挣扎,调整了姿势,与他并排在榻沿上坐下,戏谑地笑道“秦皇陛下果真执着,在西延时多番试探星染后仍不放心,不惜设下如此大的阵仗掳我来此,只是刚才相信陛下摸也摸过了,试也试过了,应该可以确定如今我脸上这副容貌是不是真的了吧?”
秦陌嘴角紧抿,眼底犹疑一闪而过,湛然有神的双目中透出无尽坚定,他暗哑着嗓音道“这世间事,向来定数无常,无奇不有。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让自己变成了现在这样,但当我在西延大殿上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那是你!”
南意欢红唇微扬,低叹一声后掩嘴笑道“秦皇陛下为何就能如此肯定?”
疏疏的灯影里,她笑得淡淡且依旧妩媚无双,秦陌只觉胸口刺痛,他脸色却有些灰败,嘴角挤出一丝苦涩,低低道“是,我肯定。只因,分别的一年六个月又十天里,虽然你连梦中都不愿见到我,可我却未曾有一日不活在念着你的痛苦里。”
“我曾想忘了你,也试过千万种方法,却怎么也忘不掉。”
往事纷至沓来,那些不堪回首,被自己拼命压制盘桓在内心深处的东西,被秦陌那些话语一一挖出。
少女朦胧的情事变成为人利用的暗箭,被人弃若敝履,狠狠践踏之后,如今,那人又却反过来诉说着自己的痴情。
南意欢心中冷笑连连,她姣好的长眉一挑,低低闷笑道“秦皇,你对着本殿说这些,莫不真是想着你的旧情人,想疯了不成?”
“不是疯,是生不如死。”秦陌一字一字缓缓言诉,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只觉胸口刺痛,入骨的悲伤席卷全身。
屋内跳跃的烛火将他的影子在地板上映的纤长,却也愈发显得单薄。
“生不如死?”南意欢听完只觉得像是人生从未如此讽刺过。
这一年里,自己失了国,丢了所有亲人,背井离乡,顶着一张不属于自己的脸存活在这世上。而他,终于完成了自己家族的百年宏愿,手握江山权势,佳人红袖相陪。
如今,他竟然说自己生不如死。
当初,选择了这一切,弃了自己的是他,他又有什么资格说自己生不如死!
视线缓缓上移,南意欢突然很想,很想,狠狠一巴掌扇上他的脸。
可这些年来,她早已习惯如何按捺住自己的情绪,如何在自己内心最悲鸣的时候,面上却依旧笑的恣意放肆。
似是微怔了片刻,南意欢忽地咯咯笑了起来,且用长袖半掩了面,笑得妖娆道“想不到秦皇陛下竟是如此痴情之人,倒是与传闻中不太相同呢?”
“天下间,人人皆传秦皇陛下当年为了复国,不惜以身相诱南楚公主,却又在大婚之日背而叛之,想不到,真实的情状竟是如此?果然,什么叫流言皆不可信,星染今日倒真是领教到了。”
“只是…”她俯身微笑,那光芒中竟带微微怜悯之色道“只是,我真的不是你要找的人,秦皇你对着我说再多,你心爱的人也听不见分毫。若您真想说给她听,要不就去她坟头上说,要不,就待您----百年之后见她时再说吧!”
说完,她用未被秦陌握住的手,按在他紧攥自己腕部的手臂上,用力一点一点想拉开。
怎料秦陌反而用力更狠,仍然紧攥着不放,目光较之平日里更加悲怆和深邃。
手腕上和心里的双重痛感,皆重重砸下,弥漫在心底,南意欢停了挣扎,笑意微收,目若寒潭冷冷道“秦皇陛下,我最后再说一遍,请你注意彼此身份,你我这番已属逾矩?还请你现在便差人送我回去,也许我会体恤你对先楚公主一番心意,对今夜之事不再计较,否则,若是因此引起三国纷争,恐为不妥--”
“你在担心他吗?”秦陌不答,只目光一直盯着南意欢。
南意欢微怔,随后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越君行,微微一笑道“当然,他是我夫君,我自然担心他。”
看着她提到越君行时,美眸中那点碎的眸光比春光还要明媚,秦陌面上一黯,心头极度的不适闪过,终也是冷声道“我也曾是你夫君,我们也曾拜过堂。”
有那么一瞬间,南意欢下意识地想要脱口而出“你也配”时,忽然警醒过来。
她看着秦陌寒潭般幽深的眼底,笑意顿敛,冷冷道“秦皇陛下为何如此执着,怎不知这样的话岂能胡言,本殿好歹也是北越皇太子妃,若是这样的话传了出去,秦皇陛下倒是无碍,大不了留下一个风流不羁的名声,可是星染又待如何?世人会如何看待于我?又会如何看待我夫君?”
“亦或是?秦皇陛下口口声声对着星染诉说对另一名女子的愧疚和痴情,如今因着星染的否认而心生失落和怨念,便又想着来破坏星染的名节,破坏星染的幸福吗?”
“你以为你现在从这屋里出去了,他知道你和我单独在一起这一夜,就不会怀疑你吗?”秦陌沉声道。
南意欢嘴角不自觉轻扬,昂首直视着秦陌笑道“若是秦皇你定然会吧?可是,我知道,他不会!”
秦陌看着她每当提起越君行时那一脸柔和的表情,不觉恼上心头。
他猛地欺近,逼得南意欢后退着挪了几步,背后倚上木榻的雕花栏杆,庞大的身躯紧紧地把她的身子禁锢在他的胸膛与栏杆之间,低声道“若是我真做些什么呢?他又待如何?”
俩人如今的姿势极近也极暧昧,近的南意欢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拂在自己脸上温热的呼吸。
------题外话------
要是一天有30个时辰就好了,这样某夜就有时间码字了~
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没啥时间能码字~·
感觉越往后,秦陌的戏份越不好写~是不是不管怎么写,大家都会觉得这个人很坏了啊~
他总归是要抢意欢的,如果他大大方方,放手成全了,那后面的故事还讲个啥呢~·
可是只要一抢,大家就会说他坏,说他死不悔改吧,哎~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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