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高呼由远至近传来,顿时引得所有人的注意,只听得一阵轻微的掀帘声在城墙内侧微微响起,等候多时的千金们不约而同地举目望向那两辆缓缓靠近的车撵。
此次两位贵妃同时出行前往永宁寺,平治帝不但加派了羽林军的人数,更命五皇子六皇子一路护送。
叶贵妃育有六皇子、九皇子两名皇子,加之其父拥立平治帝登基有功,在宫中地位仅次于皇后,因而此次出行,叶贵妃的车驾行驶在最前面,赫连贵妃的车撵则跟在其后,六皇子骑马护在叶贵妃车驾旁,四周不但跟着宫人更护着羽林军,足见平治帝对两位贵妃的重视。
一道如水波般的目光在玉轻尘将视线投向车外时轻轻地掠过玉轻尘平静的容颜,看似无痕的视线却包含着太多探寻的目光,只是在看到玉轻尘始终沉静的表情后,宋书瑶状似无意地收回视线,同样将视线投向缓缓靠近的车驾。
玉轻尘面沉如水,神色沉稳镇定,目色淡淡望着外面两辆奢华如宫殿的车撵,心中却明了宋书瑶方才看向自己那一眼中所隐藏的涵义。
自叶弘渊意外摔下三楼摔断了双臂之后,皇宫京城平静了半个多月,叶贵妃并未为叶弘渊出头、护国公府也并未前往香雪楼讨要说法,就连宋培臣也只是在事发当日前去宋园象征性地宽慰了自己几句话,除此之外,京城、皇宫、相府、护国公府仿若四道没有交集的水平线,平日里没有任何接触,一切仿佛没有发生叶弘渊的事情。
玉轻尘心底明亮如镜,清楚地明白,表面越是平静,隐藏在底下的波涛则越是汹涌,端看这波浪借由什么风掀起。此次叶贵妃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与赫连贵妃一同出宫前往永宁寺,想来定是准备动手了。
一阵马蹄轻跑的声音传来,只见原本坐在马车内的五皇子已经骑上马背扬鞭朝着两辆车撵小跑了过去。
阳光下,五皇子一身皇子服,神色冷峻、眉眼间皆是一片小心翼翼,带着一股肃穆之气冲向六皇子与叶贵妃的车驾。想来,叶贵妃此举,只怕连五皇子也不知晓,否则那张俊颜上为何会多出一抹冷肃?
“听闻这些日子叶公子待在护国公府内养伤,因府内沉闷无聊,数次对着下人发怒。”马车内一片沉寂,宋书瑶见玉轻尘的目光始终投向马车外,率先开口打破平静,向玉轻尘讲述叶弘渊近日的状况。
奈何,宋书瑶知道的,玉轻尘早已命易风盯住护国公府的一举一动,此刻听到宋书瑶故意提到叶弘渊,玉轻尘顿时明了宋书瑶的用意,目光始终如一地望着远处的几人,玉轻尘轻启红唇,慢慢开口,“妹妹对叶公子真是上心,连他在护国公府内的一举一动也知晓地一清二楚。”
闻言,宋书瑶一时语塞,眼底的幸灾乐祸瞬间转为冷漠,半晌才有重新开口,“妹妹只是担心叶公子醒来后胡说些什么,因而替姐姐留心此事。”
说着,宋书瑶双目转而看向身旁的玉轻尘,试图想从玉轻尘平静如水的面孔中找出半丝惊慌失措的表情。
奈何玉轻尘始终沉静从容,仿若这些事情与她丝毫不相干,只将注意力尽数放在外面的动静上,“妹妹忘了?父亲曾提醒过妹妹,此事不准再议,妹妹如此聪明乖巧,怎就这一次屡屡不听父亲的话?”
玉轻尘绕开宋书瑶话中的陷阱,将宋培臣搬了出来。
宋书瑶听之,柳眉果然轻轻一蹙,似是想起事发当日宋培臣的叮嘱,粉白的娇颜上闪过一丝懊恼,想来她断没有料到玉轻尘看似对任何事情都不上心,却偏偏能够抓住事情的核心,只提到宋培臣便能将她开头的话尽数堵了回去,果然心思深沉、手段凌厉。
“姐姐果然厉害。”宋书瑶精明,自是不会再提叶弘渊的事情,转而出声夸赞玉轻尘,只是语气却带着一丝不服,与之前的端庄得体渐渐有了不同。
闻言,玉轻尘勾唇一笑,只笑意却不达眼底,清澈的眸子清亮如水,看似柔和却带着坚韧与冷淡,出口的话更是让宋书瑶面色微微一变,“妹妹近些日子是不是想得太多了?”
自平治帝的几位皇子回京开始,宋书瑶原先的沉稳冷静渐渐被浮躁取代,且屡屡对玉轻尘多加试探防备陷害,玉轻尘岂会看不出宋书瑶内心的焦躁?
宋书瑶面色稍稍一怔,眉头下意识地轻蹙了下,贝齿轻轻咬着红唇,目光却在玉轻尘看过来时早已转来,心底闪过一丝从未有过的狼狈慌乱,显然被玉轻尘看出她的浮躁,让宋书瑶十分不甘不愿。
见宋书瑶不再开口,玉轻尘也失了看风景的心情,放下车帘,从水绿手中接过一本古籍,不再关心外面的情况,径自静心看书。
叶贵妃车撵的出现,却早已在所有人中掀起一股热议,众家小姐纷纷坐在马车中揣测此次叶贵妃同行前往永宁寺的目的。
“郡王,五皇子前去接应两位贵妃了。”袁天走入马车内,坐在简珏身旁低声禀报。
“难怪皇后视叶贵妃为劲敌,果然厉害。”简珏端坐马车内,虽未像其他人一样掀开车帘观察外面的状况,但一双厉目却早已看穿看透了一切,即便坐在马车内亦是掌握着一切的动态。
听出简珏话中的意思,袁天点头分析,“皇上近日独宠赫连贵妃,更是允诺赫连贵妃出宫祈福。可被冷落多日的叶贵妃却在出行前讨得圣旨与赫连贵妃一同前往永宁寺,这足以对所有人证明,叶贵妃在宫中是特殊的,在皇上心中也是极为特殊的,即便暂时被赫连贵妃分去了圣宠,却依旧屹立不倒,连带着,所有人也不敢小看六皇子。”
简珏听之,冷峻的俊颜上浮现一丝冷笑,接着开口,“何止这些好处?六皇子年纪不小了,六皇子妃和侧妃的位置可都空着,叶贵妃借由此事,也足以让所有人看清楚他们母子在宫中在平治帝心中的地位和分量,更有把握与手握重权的官宦人家联姻。难怪她忍下了叶弘渊受伤一事,原来是在筹谋这一天,果然有耐心。不过,这些与我们无关,最该焦急的应当是皇后母子,咱们坐山观虎斗便可。”
语毕,简珏低低一笑,两颊的酒窝若隐若现带着俊美却又含着一丝俏皮。
袁天扫了眼径自傻笑的简珏,立即闭嘴不再开口,随即坐如钟地坐在马车中,不敢轻易打断简珏的呆笑。
“本王的折子,今早已经递上去了吗?”傻笑结束,简珏言归正传,面色冷沉地问着袁天。
“已经递上去了。据说今日一早,尧郡王也命人递了一份奏折上去。郡王为何不早些日子?否则今日出行的人数定会少上许多,永宁寺也能够安宁些。”袁天皱眉,不明白自家郡王如此行事的用意。若说他跟在简珏身边这十几年,虽不敢自认是最了解简珏的人,却也十分熟悉简珏的为人,但简珏行事总能出其不意,往往让他猜不透看不明。
“人多才好玩。叶贵妃沉默了这些天,硬是耐着性子没有找平治帝为叶家讨要一个说法,此次前去永宁寺定还有其他的目的,何不先静观其变?先下手为强,也要在摸清对方接下来的举动时方能行动。此次统领羽林军出行的仍旧是庞琛明吗?”不再将话题集中在叶贵妃与护国公府上面,简珏换了个话题,问着羽林军的事情。
袁天点头,将手头的情报禀报给简珏,“是。上一次羽林军便没有撤回宫中,始终待在永宁寺,这段时日无人敢上永宁寺参佛敬香。庞琛明也由昨夜赶回京城,今日统领加增的羽林军护送众人前往永宁寺。”
“痛死本王了。”却不想,袁天的话刚结束,马车内便响起简珏低喃声。
袁天心底顿时明了,却不再开口,起身出了马车。
不远处的石桥上,两架车撵见皇甫少司策马奔来,宫人们渐渐停下脚步等候皇甫少司。
“见过叶贵妃、赫连贵妃。”来到车驾前,皇甫少司单手勒住缰绳停下马儿,在马背上向两位贵妃行礼,锐利的目光却是射向护在叶贵妃车驾旁的皇甫少堇身上。
皇甫少堇坦然地接受皇甫少司凌厉的目光,脸上带着他惯有的狂妄冷笑,眼底尽是一片睥睨冷漠的神色,让注意到这一切的皇甫少司心头微微涌上怒火,却碍于众人的注意力尽数集中在此处,不得不咽下这口怒气。
“有劳五皇子了。”赫连贵妃并未理会外面的一切,开口说话的依旧是叶贵妃,只听得她冷冷淡淡的声色中带着孤傲冷酷。
“不敢。”五皇子收回看向皇甫少堇的视线,沉声回复了一句,继而调转马头,与皇甫少堇一同行至车撵的最前头,高举右手示意所有人准备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