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契阔好心地拿着一套干净衣服过来说:“小十,你身上衣裳都被野兽抓坏了,我给你改了一套,你穿上试试。”
大家都赞契阔的手艺。虽然他不是个出色的裁缝,但在一堆大老爷们儿当中绝对算相当巧手了。
其他几个人虽然会舞枪弄棒,绣花针却拿都不会拿。
小十谢过,接了衣服抱在怀里,却不当场脱掉身上的。
兰台催促:“都是男的怕啥,赶紧换。”
小十墨迹了一会儿小声问:“以后你们去哪儿都带上我行吗?”
兰台慢条斯理咬下一块烤肉:“那得看你会些什么。”
小十犹豫了一下,似在苦苦思索:“我会唱摇篮曲,有我在,你肯定不会失眠的!”
他的声音虽不大,旁边还是有些竖着耳朵的人听见了,发出一阵爆笑。
小十的头更低了:“总之,我吃的不多,也尽量不给你们添麻烦,你们总会有用得上我的时候。”
兰台刚要说唱摇篮曲不算本事,就见虎生和龙盘抬着两个大桶过来了,里面装满了冰雪。
原来霍兰台一行人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每隔一两天就得脱得赤条条,用山里的积雪擦洗身子。
这倒不完全是为了个人卫生的原因,主要是锻炼身体,锻炼意志,跟冬泳差不多。
传说逐鹿时代之前约百年,有一个民族叫“雪基”。因地理位置的原因常年积雪。那里的婴儿出生第一天,就要被抱到冰天雪地里,用冰水从头上浇下去。
虽然所有的婴儿都被冻得哇哇大哭,这个有些残忍的传统还是保存了足足数百年。
这个民族也的确骁勇善战,他们的族人一生之中几乎从不生病,并且排除战乱原因外,各个长寿。
见大桶来了,笑傲白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第一个开始脱衣服。
他哼小曲儿不是因为高兴,而是给自己壮胆儿,其实他的腿都在哆嗦,可又不甘落人后。
接着,其他男人们也都开始脱衣服,就连年纪最大的风行纵都一点不惧。
小十眼儿都直了。
离他最近的是霍兰台,他脱得最慢,动作却最是优雅性感。
先不紧不慢解袍子上的衣带,然后拨开领口,露出线条清晰的锁骨。脱下一侧衣裳,完美却又不显得夸张的肌肉展露无遗,还是那种健康的小麦色肌肤......怎么回事看得小十口干舌燥,又想喷鼻血,又想掉头跑。
可是他腿上有重伤啊,怎么跑得了?
他狼狈不堪地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说自己要去方方方便一下,结果还没走进树丛就险些摔倒。
而其他人尿急时根本就不去树丛里,随便找个地方当着众人的面就嘘嘘了,有时还兴致勃勃比谁尿得高尿得远。
霍兰台过去扶起小十:“跑什么跑?你身子弱,没人逼你拿冰雪洗澡。”
这时兰台上半身已经光膀子了,肌肉紧实发亮,一举一动的线条充满了男性力量美,荷尔蒙在空中飞啊飞。
小十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自己的目光从他身上拔下来,咽了咽口水继续倔强地往树丛里挪。
可是到了地方,小十浑身轻颤,尴尬地站着并不脱裤子。
“这里没别人,说吧,为何女扮男装骗我们?”
霍兰台冷不丁挑着嘴角开口。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小十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然后又面露怒色,“那你不早点说!”
兰台一笑:“爷们儿哪有你这么爱脸红的?快点从实招来。真名?”
“春辞。”
“家里干什么的?”
“种地的。”
“你?种地的?”
对上兰台怀疑的眼神,春辞赶紧解释:“家里太穷,又重男轻女,嫌我多吃这口饭,想快些把我嫁了。可我觉得自己不差,不愿随便找个粗鲁的庄稼汉嫁了。”
“哦?那你想嫁个什么样的?”
春辞吃惊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哈哈,怪不得你一个劲儿打听我看了你身上什么地方。喂,不会因为我看过你的胳膊腿儿,你就非我不嫁吧?”
春辞表情很不自然地说:“那,那,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哈哈哈,你连我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怎么可能嫁给我?”
“你是干什么的重要吗?”
“那什么东西重要?”
“这里。”
春辞指指心的位置。
兰台一笑:“你刚才还说不想嫁给庄稼汉,我就是个庄稼汉,往上推三代,代代面朝黄(皇)土背朝天!”
春辞凝视着他:“你撒谎。”
兰台不慌不忙地看着她:“那你也撒了谎。”
“我,我撒了什么谎?”
“你根本就不是什么穷人家的女儿,你应该连穷人的吃相都没见过。”
春辞的脸涨得比刚才听段子的时候还要红。
“别紧张,我什么都不问,你不想说完全可以不说。不过,别再跟着我们。”
霍兰台惬意地吹起了口哨,故意退后几大步转过身去。吹口哨的目的是让她能听到自己真的渐行渐远。
春辞方便完毕,一瘸一拐回到众人中间站定,把发簪一抽头一甩,一头如瀑的青丝尽数披落下来,配上她秀丽绯红的脸颊,竟把几条大汉看呆了,肉在嘴里都忘了嚼。
一直嫌弃春辞用掉了给公子留的珍贵药材的笑傲白,把手里一根肉骨头一摔:“我K......”
然后就再也说不出别的什么了,但内心的翻江倒海悔到肠子青是可以想象的。
虽然春辞还穿着男人的衣服,而且是破烂衣服,此时却有股致命的风情。
她做事与众不同的风格和此时的模样,也吸引了霍兰台的目光。
足够漂亮的女人从来逃不出他的法眼。很多时候他好像对异性不感兴趣,其实是因为他已经以最快的速度淘汰了。
嗯,这春辞还真有几分姿色,如果予儿算十分的话,她至少能得个八分半。
兰台正暗自欣赏着,听见春辞说:“对不起,我骗了大家。”
“原来她是个女的!
春辞可怜兮兮:“我没有地方可以去,如果你们不嫌弃,我可以学着做饭给你们吃......”
“还要学,你以前难道不会做饭吗?”
“估计以前是个大家闺秀,这些粗活根本不用她自己动手。”
其实这也是霍兰台和意非酒怀疑她的原因之一。她的手温软细腻,根本一个茧子也没有。打猎和行乞的人怎么可能拥有这样一双白玉般的手?
虎生和龙盘是两条糙汉子,对女子不太感兴趣,觉得带个女的不方便,尤其是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子。
也有人觉得有个女的挺好,特别还是个美女,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持这个观点的代表居然是笑傲白。
自从知道春辞是女的之后,他对春辞的态度来了个180度大转弯儿,鞍前马后呵护着。除了不伺候上WC之外,几乎帮啥忙都有他的份儿。
笑傲白振振有词地对大家说:“不管怎么样,也不能把一个年轻且受了伤的女子独自遗留在荒山野岭中,等下山的时候,把她随便留在哪里都好过这里吧。”
大家觉得也对,也就暂时随便春辞了。
冬天的浮玉山上光秃秃的,没什么好风景。
闲来无事,霍兰台从怀中拿出了紫檀笛。
这里不是云容山,他很清楚再怎么吹予儿也不会来,但至少笛声可以寄托相思。
人在相思成灾的时候会做一些傻事,比如在纸上画一个又一个的苍蝇;比如对着大树或者猪,也不管它爱不爱听就硬吹笛子给它听。
一群大老爷们儿都没想到,他们的公子还有这等天赋,只有相对了解前因后果多一点的意非酒捻须而笑。
独奏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合奏,不知哪里杀出来一个动听而朴拙、甚至可以说原始的声音,与笛和鸣,宛若天籁!
声音的源头原来是春辞,只见她拿着一个鸡蛋大小的扁圆形物事放在嘴边吹。
兰台虽然好奇,出于对音乐的尊重,还是一曲毕才问那是什么乐器。纵使他见多识广也没遇见过。
没想到春辞闪着狡黠的目光:“让我留下,我就告诉你们。”
“那算了,不问了。”
春辞一听立马改口:“好嘛好嘛告诉你,是埙(xun一声)。”
兰台在心里笑。你说套春辞的话到底难还是容易?问她身世她死活不说实话,问她这个,一句就招了。
春辞:“埙有几千年历史了,前身是狩猎用的石头,有的石头上有自然形成的空腔,用这样的石头投击猎物时,由于气流的作用会产生哨音,于是让先民有了创作早期乐器的灵感。不过现在都是陶的、瓷的、骨的、玉的,从六孔到十孔都有,要看看吗?喏。”
手掌向前一摊。
兰台对乐器有种与生俱来的热爱,拿过来仔细瞧了瞧,发现她这一只埙是动物骨骼做的,上面打了九个眼,又叫九眼埙,果然设计精妙。
受了一番重伤还能留在身上,想必是贴身存放的,重要性可见一斑。春辞也是个爱音乐之人啊!
春辞看他感兴趣,大方地说:“你要愿意可以试试看。”
兰台故作傲娇和嫌弃:“你都吹过了。”
春辞生气地拿过来用袖子擦了又擦:“这样可以了吧?”
“还是不要。”
爱要不要!春辞在心里恨恨地说,但说出口却变成:“我会吹很多曲子。”
言下之意,只要你能吹,我就能和。
兰台却懒散地打了个哈欠:“我又不是风雅之人,昨晚没睡好,补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