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琼知道华佗不会说没有分寸的话,心中稍安,正要请华佗也坐下,却见华佗转身双手将自己耳间一点,随即就见华佗身旁两侧刮过一阵疾风,东西两面乱飞,却落不到自己身边。见此情形,蔡琼知道在华佗的背后,定然公冶隐已与持矛大汉交上手了,而华佗挡在自己身前,则是为了保护自己。蔡琼不知公冶隐安危,当下抬眼看了看华佗,而华佗见得蔡琼询问的眼神,亦是微微一笑,知趣地让开了身子。直到这时,已是急得站起身来的蔡琼就见公冶隐还是站在原地背对着自己,不知道有没有出事,当下便就叫了一声:“大哥。”
公冶隐闻声随即转过身来,对着蔡琼温柔一笑,继而徐徐走回蔡琼身旁,一把握住蔡琼冰凉的双手,微微笑道:“傻丫头,我没事。”话音落下,蔡琼的眼中顿时涌出泪水,既不管华佗就站在两人身旁,也不理其他人,当下便就扑到公冶隐的怀中哭了出来。
就在蔡琼拥进公冶隐怀中哭泣的时候,华佗亦是望向对面,只见樊简委顿在地,重铁矛则斜插在一旁,卫白与季诺则一起陪在他的身旁,而场内却是没了杜殇的踪迹,想必是趁着公冶隐与樊简交手的那一刹那脱身遁去,随即又再看了一眼樊简,便就向之走了过去。
察觉华佗朝着自己这边走了过来,季诺当下站起身来手握剑柄问道:“你要干什么?”
华佗伸手拍了拍随身青囊,当下微微一笑,随即答道:“不要担心,我是个大夫,我来是给他治伤的。”说罢,华佗俯下身去,伸手便就探向樊简的脉关。
季诺见华佗是和公冶隐一起的,又和杜殇似乎有什么嫌隙,自然疑心华佗此举有诈,但见华佗伸手,顿时一脚踢向华佗手腕,虽然没有用上多少劲力,却是快如扬鞭,只想将华佗逼退。却不料华佗手腕微微一转,甚是轻松地就绕过了这一脚,当下季诺一脚踢空,心中一惊,施展影追,又再一连踢出七脚,全都是为阻挡华佗接触樊简。
“姑娘这又何必?”华佗说话间单手连变七下,居然让季诺快如闪电的七脚全部落空,而另一只手则弹开了卫白见势同时发出的一掌,随即便就落向樊简的脉关之处。
就在华佗堪堪触到樊简脉关之际,一声疾厉的剑风从后响起,来得好快,直刺向华佗的手腕。华佗摇了摇头,将手腕一翻,手掌已是搭在了剑身之上,随即向下一拍,将剑势引向下方,手指绕过剑锋一勾一弹,那剑竟然改了方向,刺还回去。
这一剑乃是季诺所发,没想到依然还是被华佗破了,竟还令剑反转刺向自己,当下躲闪不及,自忖必伤,却不料长剑竟是直入鞘中,丝毫无错。直到这时,与华佗对了一掌向后退去的卫白方才站定身形,见此情形,亦是目瞪口呆,想不到华佗竟是如此高手。
正在季卫二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时,华佗的手已经从落在樊简的脉关处抬了起来,随即打开随身的青囊,取出针囊,从中抽出一根寸六的银针,出手如风,连刺樊简“百会”、“晴明”、“肾俞”、“气海”、“足三里”、“涌泉”诸大穴位。只不过在季诺与卫白看来,华佗施针虽快,可是有些针却是刺得偏离了穴位,而其所刺穴位又皆重穴,稍有不慎,当场便可要了樊简的性命,所以二人虽然手握剑柄站在樊简左右,却也不知是否应该阻拦。
就在犹豫之间,华佗已然将针从樊简足底取出,当下躺在地上的樊简猛地坐起身来,张嘴吐出一口鲜血,随即又倒了下去。见此情形,季诺与卫白大惊失色,双剑出鞘,当下护住樊简,直指华佗。面对两把明晃晃的长剑,华佗并不在意,一边收拾青囊一边说道:“他方才是为自己的内力震塞经脉,方才难以起身。方才我以泻法为他散去体内淤积的真气,活络疏脉,如今已无大碍,将养几日便可痊愈。”
“胡说,你这庸医,当我们不识穴位!你方才下针虽快,却有几处失手,累得他吐血,还要狡辩,看剑!”季诺见华佗一脸淡然,还说樊简可几日痊愈,心中气愤,当下一剑刺出。
眼见剑尖已近华佗咽喉,季诺的手臂忽被身旁一人抓住,转头一看,樊简已然站了起来,伸手抓着自己的手臂,拦住了这一剑。季诺不解樊简为何要阻止自己,正要发问,却见樊简向着华佗深深一揖说道:“先生疗伤之恩,在下在此谢过。同伴卤莽,先生勿请见怪。”
华佗摇了摇头道:“医治病患、救死扶伤本是医者之责,不必言谢。只是日后你若提转功力,切勿不可轻易提至极限而不留护身内力,刚极则伤,有损身体。”
樊简点头谢道:“多谢先生提醒,我知晓了。不知先生姓名,改日一定重谢报答先生。”
华佗闻言先是挥了挥手示意不必报答,随即还是自报姓名说道:“在下华佗,只是个普通的大夫,方才的事情不足挂齿,不用客气。”话音落下,樊简三人面色俱惊,毕竟华佗“神医”之号名扬江湖数十载,论及医术,可谓天下翘楚人物。
虽然听闻华佗自报姓名为之一惊,亦是见得樊简中气十足,可是季诺方才分明见到华佗下针时有些偏差,而医道之中又有些不为人晓的诡技,可以伤人肺腑,使人当时无觉,却到后来逐渐严重直至不治。想到这里,手臂还被樊简抓着的季诺向后一撤,对着樊简低声说道:“樊大哥,你还是小心些好。华佗虽然有‘神医’之名,可却是与那人同路,而且功力深不可测,不知道他有没有在你身上下了暗手?”
樊简听了季诺的话,将其胳膊松开,笑了笑道:“你既然知道华先生功力深不可测,他若是对我不利,又何需如此麻烦?一事归一事,我们可不能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季诺闻言不觉有些脸红,恼怒道:“若是他以救命之恩要挟你做违心之事,你又当如何?那公冶隐一招伤你,华佗又来救治你,二人是一伙的,这一伤一救,你能保证里面没有阴谋?”
“以他们两个的本领,就算是皇宫大内,也可进出自如。世间又有什么东西他们拿不到,有什么事情他们做不成。若真有阴谋,还请华先生与公冶先生示下。”樊简对季诺怀疑华佗心有诡计很是不解,当下脾气上来,竟也不理季诺与后果,径直扬声对着华佗与公冶隐问道。
华佗微笑颔首,那边的公冶隐不禁拊掌赞道:“说得好!‘雷破天惊矛法’的传人果然有当年樊哙的见识气度。今天之事,就此作罢,日后我们若再相逢,还是朋友便好好痛饮一场,若成敌人也不必手下留情。”
樊简闻言全身一震,未想到公冶隐竟能一口道破自己的武功与来历,而季诺则在一旁说道:“江湖之中,宁可与人结怨成仇,大不了也就是不得善终,可是受人滴水之恩,却要涌泉相报,这种羁绊有时要付出的是比自家性命更多且是无奈的被迫选择。他们今日说是不必手下留情,他日我们又可能真的做到手下不留情?”
此言一出,樊简胸口起伏,显是激动无比,而华佗见状叹了口气正欲说话,却不想樊简居然双手向外一推一回,当下双拳带着劲力反击在自己身上,顿然间樊简被自己的拳力震得倒退了七八步远,眼见支撑不住就要倒下,幸而季诺迅速追上及时伸手托住其身,这才站定。
“这下我就不欠他们的恩情了。”樊简当下对着季诺笑道一声,口角已是沁出了血丝。
眼见樊简如此,季诺又气又急道:“你……你这又是何苦,我方才说的那不过气话。”
樊简闻言笑着摇了摇头,随即挣脱季诺的搀扶,蹒跚着走上前去,握住插在地中的重铁矛一拔,居然没拔出来,再一用力,一口鲜血猛喷出来,洒在地上血迹斑斑,甚是骇人。
一直站在旁边,还在为方才季诺托住樊简身体耿耿于怀的卫白此刻也是看不下去,正要走上前去帮着樊简拔出铁矛,却被季诺一把拦住。继而卫白不解地看着季诺,只见季诺望着樊简的背影幽幽道:“你如果过去帮他,他会伤得更重。”
站在不远处的华佗又怎能看着樊简如此,正要出手救助,却见公冶隐拉着蔡琼走了过来说道:“华兄,他是为了不欠人恩情,才自伤已身。若是他能容你我现在出手帮其拔出铁矛,他又何必要如此呢?”话音落下,华佗知道公冶隐所说不错,当下叹了口气,已是罢了手来。
道理虽然如此,可是看见樊简惨状的蔡琼却还是不忍说道:“就算如此,我们总不能旁观不理吧?”说着,蔡琼就要前去帮助樊简,不料却被公冶隐一拉,继而蔡琼还想说话,就见公冶隐一跺脚道:“他拔得出来。”话音未落,只见插在地中如同生根老树般的铁矛略一松动,随即樊简大喝一声,用力向上一举,终于将重铁矛拔了出来。
一将铁矛拔出,樊简倚矛对公冶隐等人将手一拱,什么话都没说,回身就向季诺与卫白走去,而季卫二人连忙迎了上去,随即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就推开客栈后门,一起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