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句话重新购买90比例就行哟不过阿奇的腿比她还软。他们跨过走廊上一辆接一辆的小车, 一桶接一桶的橡木桶, 阿奇就腿软得要艾瑟尔拎着他前进。骑士和艾瑟尔搭话的时候他便放松了阿奇, 他落在最后面。丽莱夫人房间的门有一扇和仓库相连, 需要教堂管事和她的两把钥匙合在一起才能打开。艾瑟尔要来了钥匙,开门进去查看库存。“砰”,仓库门关上了,而宁宁和丽莱夫人在房间里等了好一会儿,时间无比凝固, 几秒后宁宁往门口走, 硬是把阿奇拖进来。
丽莱夫人严厉地说:“你的惩罚是被驱逐出教堂。”宁宁才刚放开他, 阿奇就已经恐惧地瘫倒在地。
他犯的不是小错,挑衅、斗殴、口出秽言,嫉妒并挑拨离间。后天他们就要去王宫服侍圣餐,丽莱夫人绝对不能让这种不够洁净的孩子踏进宴会厅一步。——何况这种丑事还被艾瑟尔看到了,真是丢脸。阿奇痛哭流涕,跪下来恳求丽莱夫人大发慈悲, “夫人!夫人, 求您行行好,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阿奇,如果你真的在乎惩罚,你向尼尼挥出拳头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这一点。”丽莱夫人兀自怒气不休:“事实证明你自己的心中, 私欲大过为神的服务。”
教堂难道愁孩子吗?这个世道, 孤儿多得像大街上的野狗。丽莱夫人不在乎多一个少一个。她叫来巴特, 阿奇被瘫软着硬是拖走, 然后轮到宁宁。宁宁全身紧绷起来,她也应了阿奇的挑衅,渎了神,丢了丽莱夫人的脸。丽莱夫人给了宁宁凌厉的一瞥。
“看来你是嫌烟囱和晚祷做得不够。”她粗声粗气地说:“你今天和明天都要做八十遍晚祷,三根烟囱,等从王宫后回来,你统统要给我清理干净。”宁宁觉得自己不太可能会走,毕竟她是被挑衅者,而且回答也还不错,但丽莱夫人说出这句判决,她还是长长地松一口气。她握紧拳头竭力让脸上不要太显现出来。丽莱夫人不耐烦地说:“在教堂打架的本来一律都要赶走,尼尼,你最好弄清楚你因为什么能留下来。”
宁宁点头小声答应。原因也许有很多,即将到来的王宫宴会,忙不过来的事务和检查,或许还有别的什么。丽莱夫人说:“虽然现在活很忙,但你别以为这样就能偷懒,不做惩罚。该筛的面粉你要筛完,筛完之后去做祈祷。做完了以后……”丽莱夫人顿了一下:“去找玛丽莱报告。她在食堂那个小房间里。你送块面包和奶油汤给她,——要是让我知道你耽误了时间,没有在饭点送到面包。”
这个计时方法真是别出心裁,宁宁小声说:“是,丽莱夫人、”
丽莱夫人挥了挥手,要她出去。宁宁就出去了。巴特正带着几个孩子在走廊上搬桶,过一会儿丽莱夫人也要出来监督。但现在他们先对上了一下脸,阿奇被赶走的消息好像在瞬间就传遍了厨房,迎面而来的目光带着更深的敌意,和更深的畏惧。宁宁没有做错什么,她没有被赶走,这就是证明。她昂起下巴,挨个的直视回去,那些孩子通常在宁宁的目光转过来之前就迅速畏惧地挪开了目光。
宁宁一边筛面粉一边定下了检查的次序,为防参差不齐,洗澡的步骤她也规定了一遍。反正热水管够不是吗?要冲几秒钟水,要涂几次皂角,人出来的时候水必须是清的什么的。孩子们虽然用目光骂着宁宁:“是耀武扬威的走狗!”他们一个个乖乖地答应是。宁宁要的仅此而已。
丽莱夫人规定的时间很紧,宁宁抓紧筛完了早上的面粉,顺便帮小柔上完了语言课。然后她去祈祷室做祈祷。这套路她都已经轻车熟路了,而且食堂已经开始供应热水,如果忽略膝盖和寒冷的房间,只要裹紧棉衣,抱着水杯,每祈祷一遍就喝一口,也还算是有个盼头。宁宁照例用小木棍计数,她这回要排8行木棍。
而她祈祷到一半时抬起头来,又有人站在她身边。矢车菊的蓝眼低下头,艾瑟尔的胳膊下夹着头盔,他高大得像能把整个房间顶破,神情温和地看着她。宁宁已经有了前车之鉴,虽然心脏猛地一抽,她还是很顺畅地将剩下的祷文念完,一直念到结尾,她放下合拢的双手,站起来,低着头向艾瑟尔行礼。“艾瑟尔大人。”
“抱歉,尼尼,打扰你了吗?”艾瑟尔说:“我听丽莱夫人说……你会用小木棍计数。我只是来看看。”他的神情里货真价实的感到抱歉,毕竟他们上次的交流说不上太好。而打断对神的礼赞——总是非常失礼,和对神不敬的事情。
宁宁不明白她有什么可值得他惦记的。
宁宁不知道要怎样做,她本能地跪下,将头伏在地毯上,撑在两边的手臂被冷气浸润得刺痛。她听见两个人对话。“您回来有什么事,威登伯爵。”
“啊,我想起有些事,要去见艾瑟尔冕下一面。”撒姆先生愉快地说。
空气中有一瞬间的凝固,宁宁觉得自己仿佛处身在可怕的地狱,有人打起架来,会把马车拆掉,而她则像一个无关紧要的东西一样随着被撕裂。利昂骑士咬着牙笑着说:“艾瑟尔冕下恐怕目前不方便会客吧。”
“无妨。”撒姆先生微笑着说:“我带了见面礼,想必艾瑟尔冕下很高兴见我。”
宁宁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伯爵说的是谁。这个男人不知道是想要玩弄谁,但可以肯定的是,宁宁不在他的注目的名单上。可更悲哀,她只是一个随波逐流的道具,任人搓圆捏扁,不敢说一个不字。利昂骑士哼了一声,说:“让那个小子抬起头来。”宁宁战战兢兢,颤抖的抬起头来。她的眼前还是晕,胃里热辣辣的,开始变得剧痛。她凭着一股意志力撑着,不能吐,不能倒下,否则,她可能会死。宁宁这么拼命地撑了三年了,她才不要死在这种混蛋的地方。她觉得那双茶色眼睛凌厉地扫射过她,查看她全身状况。他厉声问:
“这小子怎么回事?”
“哎呀。”撒姆先生轻柔地说:“这孩子只是贪吃圣酒而已。他倒挺识货,那可是爱葛妮圣女赐予我的宝贵礼物。我只允许他喝一口而已,可他太心急了,把整整半杯都喝下去了。”利昂怀疑地看着他,这个满面奸猾的娘娘腔,他看起来可没这么好心,给一个孩子喝这样宝贵的酒。但,那名贵的毛地毯上,的的确确跪着一个肮脏破旧的小孩。
这看起来本来也不像一身华贵的威登伯爵做的事,与一个脏兮兮的小鬼头共处在一辆马车内。他硬邦邦说:“我之后会向艾瑟尔冕下核实。”
相当不友好的威胁。撒姆·威登不以为意。他轻笑一声:“有劳您的尽职。”他点了点头,利昂向旁拨转马头让开,马车夫关上车门。三面开阔的风变成了两面,宁宁脸上暖了一下,她一头冷汗的坐了回去。她能感到那双黑眼,带笑但是冰冷的看了她一眼,宁宁识相的重新把自己蜷缩起来。她用一只拳头捣住胃的位置,她痛,但痛还能忍。
马车持续拉着他们前进,一直到一栋花园小楼。这栋小楼看起来一点也不像艾瑟尔大骑士所住的地方,它布满了鲜花和绿植,爬坡植物絮絮地盖在这栋雅致的建筑物上,两边围绕过来的花园小而整洁。这看起来像是栋淑女住的休假小楼。它很古老了,充满了经年累月的风韵。撒姆·威登从固定在一旁的小桌抽屉中取出一张纸,将手指上的宝石在纸面上印了一下。宁宁亲眼看到火焰腾起,烧出美丽的花体字母,焦痕围绕出一只模糊美丽的长羽鸟类。她之所以能看见,是因为撒姆先生十分苛刻地翻捡着名帖,确定这张纸上毫无瑕疵。
他将名帖递给马车夫,让他交给门房。过一会儿就有一个老人出来迎接他们,他穿着整洁名贵,神情和蔼恭敬,一言一行都得体礼貌。他站在马车下,在风雪里向撒姆·威登恭敬地行礼,直起身来的脊背没有一丝佝偻。
“威登伯爵大人,您的莅临让舍下生辉。我是艾瑟尔家的管家,您可以称呼我艾德里恩。请原谅奥诺德少爷暂时无法起身迎接贵客。”
“艾德里恩。”撒姆·威登说:“抱歉,要让一位年老的长者出门迎接,是我的不是。”他高踞在座位上,仿佛被黄金珠宝簇拥,黯淡的车厢顶遮蔽他的面孔,只能看见那勾上的,艳红如血的唇角,那看起来可没有一点儿“抱歉”和“不是。”他说:“听闻艾瑟尔冕下身体不适,我前来探望他,顺便送上致意的礼物。”
他将堆在桌上的皮毛斗篷搭在臂上,站起身来,大步下车。那如风的身姿矫健舒展,即使是宁宁这种门外汉都觉得他很可能深藏不露。老者躬身引领他:“请这边走。”宁宁还在想:艾瑟尔身体不适?!他没有出城,是因为他卧病在床吗?
她没来得及想那么多,马车将她拉入一个新的世界。整洁的青石,即使在雪中都散布着芳香的植物。宁宁在这里还没见过冬天能开的花,教堂里偶尔会有花,但那是前堂,供奉圣洁花朵,她当然没有资格去看。马车摇曳在长廊里,一路遍布而去的白蓝的花朵,在雪中氤氲,如坠童话。
宁宁被带下来,送到会客厅里。撒姆先生已经坐在那里,好整以暇地喝酒,管家老先生艾德里恩在一边陪客,说些客套的闲话。宁宁被推进小厅,在他们面前沉默地跪下,她也能听见头顶上有一瞬间的寂静。艾德里恩想必也不知道,撒姆·威登送这样一个孩子来做什么。撒姆先生微笑着说:“这是我给艾瑟尔冕下准备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