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病床上躺了近月余,元玉璃的身体又瘦了一大圈,加上痛心于母后的死,他更是食难下咽,夜难安寝,几乎承受不住此等打击。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毕竟常年住在宫外,与宣德帝与司徒皇后、元玉琅相见甚少,彼此之间就算再是血缘至亲,情感方面也要淡漠一些,司徒皇后之死已无可挽回,时间过去越久,他的心境也就算平复,接受了这一现实。
元玉琅自是心疼这个弟弟,如今没有了母后,父皇又整日忙于国事,他必得尽起为人兄长的责任,好好照顾元玉璃,以慰母后“在天之灵”。
今日闲来无事,侍卫即陪着元玉璃去宫中各处走走,散散心,也顺便熟悉宫中格局。
“这不是三皇兄吗,出来走走?”
元玉玦也正四处闲逛,跟这个哥哥碰上,也就上来找个招呼。
“五弟。”元玉琅神情淡然,打个招呼。
元玉玦一心想当储君之事,他不是不知,只不过五弟与大皇兄两人的争斗向来在暗处,面子上的事,还是要过得去。
“瞧瞧三皇兄这脸色,这身子骨,真是让人看了难受,”元玉玦摇着头,啧啧有声,“不过也是人之常情,我母妃刚离世时,我也是痛不欲生的,三皇兄,节哀顺变。”
看他这没心没肺的样子,真难想像他“痛不欲生”会是什么样子。
元玉璃冷冷看他一眼,“我没事,五弟不必挂怀。”
“没事就好,”元玉玦也不计较他的冰冷态度,诡异一笑,“不过三皇兄身体若是撑得住,还是早回寺中的好,这宫中不是戾气重吗,怕是会三皇兄身体有损。”
他打的什么算盘,元玉琅心知肚明,不就是怕元玉璃留下,他们兄弟两个联手,他越发没有机会吗?
这个元玉玦,到现在还未曾放弃做储君的打算,也不想想凭他的德行,哪一点配!
听出他话中之意,元玉璃气得浑身发抖,冷笑一声道,“五弟这般替我着想,我真是感激不尽!不过我到底是皇室中人,这宫中就算再有戾气,也断断要不了我的命,五弟放心就是。”
“那就好,”元玉玦皮笑肉不笑,“有大皇兄相护,三皇兄什么都不用做就好。不过,母后这次死的冤,三皇兄可别太往心里去,要不然越发郁结于心,对三皇兄身体可不好。”
元玉璃气的脸色发青,“我自是知道,何用你多说!”五弟什么意思?不就是想挑起他跟苏家的争斗吗,就这么点小心机,也好意思拿出来用。
“那就好,哎呀,三皇兄别生气,我可没说什么,你要是有个好歹的,别怨到我头上来!”元玉玦越发得意,越说越来劲。
“三弟,五弟,在说什么。”所幸元玉琅及时回转,冷厉的目光在元玉玦脸上一转,他哪还敢造次。
“大皇兄来了?我正跟三皇兄说起母后呢,谁知道母后死的冤,是让人联手害死的,想必母后在天有灵,也不会安息吧。”元玉玦脸上笑容很奇怪,好像在幸灾乐祸一样。
元玉璃愣了,“联手?五弟,你到底想说什么?”
难怪他不明白个中内情,他是前几天才回的宫,宫里的事,以及司徒皇后对木紫槿做过的事,还没人详细告诉他。
“啊,我倒是忘了,三皇兄还不知道这些事呢,”元玉玦故意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其实也不能说是四皇婶的错,是母后一不小心,害了母后,四皇叔拿四皇婶当宝一样,能什么都不做吗?”
元玉璃越听越糊涂,不过也能猜到其中必定别有原因,气地不停咳嗽,“五、五弟,你究竟想说什么,快、快点明说!”
元玉琅铁青了脸色,“五弟,你胡说八道什么?母后的事已经过去,你少在那里挑拨是非!”
五弟对母后的死一样怀恨在心,若被他知道母后真正的死因,必会找四皇叔报仇。可是母后还没死呢,他怎能让五弟跟四皇叔明着反目成仇。
“大皇兄冤枉我了,我可没挑拨的意思,”元玉玦洋洋得意,“我只是想提醒大皇兄和三皇兄,千万当心,说不定有什么明枪暗箭的,那可是防不胜防。”
言下之意自然是说,木紫槿和元苍擎不会就这么算了,而父皇对司徒家也颇为不满,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呢。
元玉琅怒极,可又不好发作,一甩衣袖道,“有劳五弟费心,我自知道该如何做。”
元玉玦却似看不出他的怒气,也不怕他,扬眉笑了笑,“如此最好,我知道父皇向来对大皇兄你寄予厚望,大皇兄是前途无量,母后泉下有知,也可放心了。”
“你——”
“大皇兄慢走,我先告辞了。”把人气到这个份上,也知道他明白自己的意思,元玉玦目的达到,也不再多说,施了一礼之后,回头就走。
他母妃早逝,所以没有任何顾忌,虽然明知道父皇不怎么瞧得起自己,但谁叫他们兄弟本也不多,这太子自然是从他们几个当中来选,如果元玉琅失了势,三皇兄又体弱多病,他的机会自然很大,不从中推波助澜怎么行。
他人还未走远,元玉璃就跺着脚骂,“可恨!”
“三弟,稍安勿躁,”元玉琅早知他脾性,故不为所动,“五弟就是小人心性,等着挑你我错处,你千万冷静,切勿上他的当!”
“谁会上他的当?”元玉璃有些气急败坏,“不过三皇兄说的对,苏默然那老匹夫害死母后,咱们得替母后报仇!”
就他所知道的事情而言,是苏默然不等到册封储君大典结束就逼母后喝下毒酒,令得他没能跟母后说上一句话,苏默然自然是他们兄弟两个的死敌。
元玉琅向他使眼色,“此事事关重大,须从长计议,耐心等待,逞一时之勇怎么行?”
司徒皇后一死,司徒家大伤元气,而他又还未被封为储君,若在此时公然与苏家为敌,绝非明智之举。
元玉璃眼中闪过强烈的不甘之色,“总之我绝不轻饶了苏默然,我要将他碎尸万段!”
元玉琅冷笑,要报仇,不愁没有机会。
“大皇兄,五弟说的母后被人联手害死,又是怎么回事?关四皇叔什么事?”元玉璃知道自己肯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错过了,必须问清楚。
元玉琅皱眉,“别听三弟胡说。”
“大皇兄!”
“总之我会处理,你身体不好,回去休息吧,别想太多。”元玉琅不由分说把他往回推,根本不打算解释。
——
“畅春园”是皇家园林之一,占地面积虽然不是特别大,不过风景最美、最精致,而且最大的好处是不止对皇室中有人开放,凡是朝臣及家眷,都可前来游玩,如今正是踏春好时节,尤其是孩子们,尽情欢快的时候到了,谁不想来放松放松?
木紫槿和赵雪翎等人一边散步,一边欣赏美景,放眼望去,花红柳绿,树枝都吐出新芽,冰水初解,游鱼欢快沉浮,倒也一片生机盎然。
“哟,这不是三妹吗?”木红竹等人居然也来赏玩,好巧不巧的还跟木紫槿碰到一处,只能说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了。”
木紫槿沉下脸来,今儿出来只为散心,可碰到这伙人,就成了添堵了。瞄一眼大姐身后的人,除了两个姐姐之外,她都不认识,想必是宣德老儿的新宠,或者极不得宠的吧。
“三妹,你身体好啦?”木红竹假惺惺地表示关切,“我可听说小产最伤身了,三妹不好好养着,万一落下病根,以后再不能生养,那可怎么办?”
赵雪翎微微皱眉,这还是王妃的姐姐吗,说话如此尖酸刻薄,也太伤人了!有心替木紫槿说句话,可在皇上的妃子面前,她根本微不足道,如果贸然开口,只会给王妃招来是非,只能强自忍了。
水茹却是忿忿,不管不顾地就要张嘴,却被安玮扯了衣袖,没敢造次。
木紫槿却并不着恼,脸上没半点表情,“多谢大姐关心,我会小心的。”
“那就好,”木红竹故意抬袖拂了拂并不乱的头发,手腕上一个血红的镯子分外耀眼,一看就是价值不菲之物,“不过你倒是不用担心,淮王那么宠你,为了替你讨公道,连司徒皇后都不放在眼里,你有什么事,都让淮王替你出头就行了,多好。”
“大姐有心了,我知道该怎么做。”木紫槿眼神嘲讽,大姐这是在她面前炫耀有多得宣德帝宠爱吗?
还是说知道王爷对她好,大姐吃醋了?毕竟王爷爱的人只有她一个,而皇上身边的女人却有千千万,大姐只是其中一个而已。
木红竹恨恨地笑,三妹越发的油盐不进,怎么什么样的折磨都打不垮她呢?她受了刑,失了胎,还得了失心疯,不是应该彻底完蛋吗,可这才一个多月,三妹就跟没事人一样,她到底是什么做的,这么坚韧?
木青槐看到周围人的眼神都不大对了,过来打圆场,“大姐,三妹身边有人照顾,你就不要太担心了,在宫里时时刻刻惦记着三妹,这一见了面,就语无伦次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