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大人,这边请!”
管家领着傅正臣行至杜朝阳书房外,正巧和门外的周婉言对上。触不及防地撞上傅正臣,婉言也是一惊,还来不及收起眼底的泪水,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实在是我见犹怜。
“傅大人好。”婉言客气地点头行了礼,而后匆匆转身离去。
看着婉言袅袅纤弱的背影,傅正臣叹息一声,转而瞧了眼管家,管家倒很是平静,好似对这样的场面见怪不怪。
“将军正在书房,傅大人直接进去便可。”
傅正臣点头,才走到书房门外,却和里头出来的人撞个正着,接着是散落一地的画像。傅正臣拧着眉头,杜朝阳处事严谨,身边这般冒失的下人实在少见,心中正觉不满,低头瞥见画像中燕瘦环肥的各色美人,瞬间明白了,原来是老夫人身边的下人,难怪了!顿时心情好了几分,或者说,是多了几分调侃的心境。
那人将画像一一拾起,行了礼便赶紧退了出去,傅正臣才是大步走近,调笑到:“怎么?没打扰杜将军选美吧。”
杜朝阳一听声音便知是傅正臣,本来就阴霾的心情,哪里还愿意去搭理他,只认真研读着手中的兵书。
“我刚才可是看见你家表妹泪眼朦胧地离开,哎,襄王无梦也就罢了,唯一向着她的老夫人都开始想方设法给你寻美,啧啧啧,可不是伤心么,你要不要去安慰一下?”傅正臣不嫌事乱,继续说着。
“傅大人若是闲得慌,外头青楼楚馆多得是楚楚可怜的美人儿,傅大人走错地方了。”
杜朝阳冷冽的声音传来,傅正臣挑眉,这是逐客的意思?他呵呵一笑,淡然道:“我今天一早去了鹤庭,虽被拒之门外,却意外得了个消息,既然将军没兴趣,那,还是算了。”
说完,傅正臣自己寻了位置坐下,正巧下人端了茶进来,他悠闲地在一旁抿着茶,自得其乐,杜朝阳却仍旧看着兵书,也没有理会他。
直到一盏茶见底,傅正臣抬头,桌案旁的杜朝阳依旧专心致志,半点不受影响,只得摇头叹息,他总是最能沉得住气。
“彦卿病了。”傅正臣说着,看了眼杜朝阳,继续道:“或许,和长公主病得一样。”
杜朝阳仍旧捧着书,手中动作未变,神色如常,但眼角微扬,熟悉如傅正臣,自然能看出这一丝细微的变化,说明,他有在听。
“阿三没让我见彦卿,我便把彦和托我带去的东西放在了竹林里,下山时却意外碰见李祺,他正巧上山来给彦卿送药。”
听罢,杜朝阳挑眉,李祺,心爱公主的长子,心爱公主是前夫过世后改嫁纪太医的,李祺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自然不会和彦卿有牵扯,若肯乖乖送药,便该是替纪太医吩咐的?纪存智也和彦卿没有交集,他送药,实在不难让人联想到长乐公主。
见杜朝阳手中书本始终在那一页,便知他听得用心,遂继续到:“亏得是李祺来送药,我才能打听出一二,原纪太医今晨进宫去给长乐公主看诊了,回府后便配了药要他送去鹤庭,要不是心爱公主生产在即,纪太医也不会假手李祺。”
而后意味深长看着杜朝阳,道:“你说说看,这两人病得,可不是很凑巧?”
长乐病了?杜朝阳挑眉,宫中竟没有半点消息传来,想来是被长乐瞒下了。想起昨夜长乐脸上不正常的潮红,才觉自己太过大意了!愣了一会儿,杜朝阳放下手中书本,起身,道:“想起还有要事要进宫与陛下商谈,就不留你了。”
杜朝阳做事素来利索,看着很快转身出去的身影,傅正臣笑了笑,他本来就算准了杜朝阳知道长乐生病的消息肯定待不住,正欲回府,复而又思索了下,转身往后院老夫人那请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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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公主!”青和匆匆跑了进来,正巧碰见秋蝉姑姑在替公主擦药,身上衣衫半解,雪白的肌肤上全是红包。
建安青和这般冒失,不待长乐斥责,秋蝉已是先一步拧着眉骂道:“没规没距的,可是还要去先梓宫将规矩重新学习一遍!”
青和吓得赶紧低下了头,宫女人进宫都是第一时间送去先梓宫□□,那里的嬷嬷严苛得很,手段厉害之极,让她现在还是胆怯。而后才想起来要回禀的事情,赶紧道:“陛下…陛下过来了。”
“你不早说!”秦艾词瞪了青和一眼,赶紧缩进了被窝里,闷闷的声音传来自被窝里传来:“姑姑去拦住陛下,别让陛下看见我这副模样,否则他又得难过了,就说我感了风寒,怕传染了陛下。”
秋蝉收起药膏,点点头,正要出去,却见陛下已经进屋了,这速度很是快,让她有些反应不及。
“皇姐呢?听说皇姐今晨宣了太医,可是病了?”陛下小脸皱成一团,很是担忧。
陛下与公主姐弟情深,公主不想陛下担心,也不希望有心人借着这事顺藤摸瓜牵扯出尹彦卿,遂吩咐宫人不许将公主生病的事情传出去,至于中毒,更是只有秋蝉才知道,却不知陛下如何消息这般灵通!
秋蝉看了眼陛下身后跟着进来的杜朝阳,似乎有些明白了。
“陛下莫急,公主没什么大碍,只是染了风寒,如今已经休息了。”秋蝉回道。
休息了?陛下探了脖子往后头看去,“可朕刚刚明明有听见皇姐的声音!”
“额……”秋蝉眼角一抽,道:“是刚刚躺下的,况且风寒容易传染,陛下龙体为重,待公主病好了,陛下再过来探看公主吧。”
“皇姐病了,即便是传染,朕也不能不过来瞧瞧啊,不然怎么安心!不过既然皇姐睡下了,朕也不好惊扰,晚些再过来吧。”
陛下这般说着,锦被下的秦艾词只觉暖心,她自小怕疼怕苦、又怕黑怕冷,以前她生病时,父皇母后总是最紧张,每回都会一同守在她床榻边陪着,汤药都会吩咐宫人佐着蜜饯喂给她吃,今后,她若再生病,这世间还会关心她的,便只有皇弟一人了……
想起五年前一次感染风寒,夜里皇弟偷偷一人跑到她宫里,赖着要陪着她睡,说要把她身上的风寒染走,让她不再生病……鼻头一酸,却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虽然隔着锦被,闷闷的声音还是传到了陛下耳中,他欣喜道:“皇姐醒了!”
不等秋蝉拦住,小皇帝已是快步行至床榻边,心急询问着:“皇姐可好些了,让朕瞧瞧。”
杜朝阳亦步亦趋跟着。
躲无可躲,秦艾词无奈,隔着锦被,道:“我没事,陛下国事繁忙,莫因为我耽搁了。”
“国事日后也可处理,怎及皇姐身体重要。”说完,疑惑着说道:“皇姐闷在被子里,不怕喘不过气来?”
挣扎了会儿,想着事已至此,陛下岂能轻易被糊弄过去,遂试探性说着:“陛下等会见了皇姐的模样,可不许笑!”
“为什么要笑?”陛下不明所以,看了眼身后同样不解的杜朝阳,而后又看着床塌边的秋蝉姑姑,都没有人解答。
锦被缓缓被拉下,先是露出额间的红肿,而后再是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忽闪,最后索性直接把被子扯开,一张长满红包的脸就这么触不及防地映入眼帘。
还不待陛下反应过来,身后却是传来一声闷笑,秦艾词一惊,抬头,惊恐的双眼正好对上杜朝阳的满眼笑意,霎时悲从心来,立刻又将锦被拉起,为什么!为什么没人告诉她,杜朝阳也在!
陛下后知后觉地笑开:“皇姐着模样,哈哈哈,怎么…怎么回事!”
“回陛下,公主贪吃才惹下这怪病,已经让纪太医瞧过了,并没有大碍,过些天就能恢复了。”秋蝉回道。
杜朝阳看着闷在被子里的长乐,抿着唇,他知道长乐应该没有大碍,否则纪太医不会早早就出了宫,只是他还不放心,想进宫来瞧个究竟,却不想看见这幅模样的长乐,不禁想起那年,长乐高烧不退,一脸潮红,也是这般躲在被子里不肯出来,说自己丑急了,那年,他说:我心中的长乐永远是那个长乐,怎样都不丑。
即便经过三年时间,她成长了许多,冷静沉寂了,可如今病中的这幅模样,却一如当年。我们的少年可以成长,可以被隐藏,但是绝不会死去,于他,亦然!
“陛下看过了,也笑过了,还不走!”这语气,已有些生气了,陛下有些不知所措,想着到底怎么得罪了皇姐,或是,因为他刚刚忍不住笑了?可是,是杜将军先笑的……
转头,却看杜朝阳早已没了笑意,仍是一脸肃然,和平常无二,让陛下不禁怀疑,刚刚那一瞬,是自己的错觉?
“既然长公主没事,陛下还有功课没有做完呢。”杜朝阳冷冽说着。
陛下皱眉,提醒他皇姐病了,要他过来探看皇姐的是杜朝阳,如今才看一眼,要他走的又是杜朝阳!耷拉着脑袋,小皇帝跟在杜朝阳身后,临走还不忘回头道:“晚上朕陪皇姐一同进食,皇姐等我,还有,皇姐一点都不难看,皇姐是天底下最漂亮的。”
陛下正说着,他身后的杜朝阳却是微微勾起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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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二人离开,秦艾词才是将头露了出来,一脸怒意看着秋蝉:“杜朝阳来了,姑姑为何不说!”
“公主也没问啊......”
秦艾词抿着唇,双手捧着脸,郁闷问着:“刚才,我是不是很难看?”
秋蝉摇摇头:“陛下都说了,公主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其实,面容倒是其次,秋蝉实在不忍心提醒公主,刚刚她拉开被子时,因为之前替公主擦药的缘故,公主肩头的衣衫全部拉下,双肩□□在外,实在,香艳……
“对谁都不能说是吃了蘑菇中毒,只说,只说和母后一样,误食了花生过敏!”
听了公主的交代,秋蝉点头,“汤药差不多熬好了,奴婢这就叫青和端过来。”
听着吃药,秦艾词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嘱咐道:“记得备上蜜饯!”
秋蝉才走出里间,却眼尖的瞧见一旁桌案上多了一包东西,好奇上前,将纸包拆开,里头全是公主最爱吃的梅子蜜饯。四下瞧了瞧,刚才除了陛下和杜将军,并没有人进来过,这蜜饯?
放了一颗含在嘴里,味道极好,竟比得过宫里老师傅的手艺,定花了不少心思才寻来。秋蝉看了眼里屋的公主,又瞧了眼殿外已然看不见的身影,叹息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