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想起昨晚去见太皇太后的情形。
太皇太后倚在榻上,手捏着佛珠。
皇帝坐在她前面的椅子上。
“她的母亲是不是叫柳阿余?”太皇太后声音颤抖。
“是。”皇帝点点头。
阿余,想起那明眸善睐,活泼爱笑的女子,太皇太后心里一阵疼痛,多年的伤疤突然被揭开,以为已经麻木,已经忘记,不过是假象,受伤的心原来还没有复原,还是血淋淋的。
“柳阿余如今还好么?”太皇太后问出想问又怕知道答案的问题。
“婴宁五岁时她已亡故。”皇帝静静道。
死了,一直没有消息,原来十年前已经死了。太皇太后脸色惨白,剧痛入心,已是晕了过去。
皇帝急忙掐她人中,又急召太医。
忙乱了好一阵,太皇太后才醒转过来。
太皇太后服下药,脸色略好了些,让人退下,只留皇帝在跟前。
“如今我也不瞒皇上,柳阿余其实是我的女儿,按理说应是你的姑姑。”太皇太后哑着声说,这些事原本应该随着她埋在地底,可是她想说,那些知道真相后的折磨,便是她日夜在佛前赎罪,也时常在半夜被噩梦惊醒。
皇帝一脸平静,他其实早已知道,这也是师傅他老人家从不肯上京的缘故。
太皇太后没有注意皇帝的表情,她正为往事流下悔恨的泪。
阿余是她的女儿啊,怎么她会以为是他与敏心的女儿。妒忌令她迷失了心智,竟然用那些恶毒的手段去对付自己的亲生女儿。当时她只有一个念头,用伤害折磨他们的女儿阿余来报复他与敏心。
阿余疯了,敏心死了,他带走阿余,发誓与她永世不复相见。
手串本是一对,一串她当年给敏心的,敏心给了阿余,如今竟在于婴宁的手上见到,于婴宁是自己的外孙女儿,这是真的么?
“这是我当年造下孽,我不能认下婴宁,只盼皇上日后能照拂一二。”
柳阿余和于婴宁都不是皇家血脉,柳阿余已死,于婴宁是皇帝的师妹,想来皇帝也不会杀她,倒可以放心。只恨自己为何没有早看到于婴宁的手串,不然断不会委屈她做个侧妃。
如今木已成舟,太皇太后只能祈求皇帝的照拂了。
容王那头,碍于何太后,还是不要说出真相。
于婴宁上了皇家玉碟成了容王侧妃,太皇太后赐下两个人给于婴宁,皇帝也赐了两个,这四人终日不离于婴宁左右,既防着何太后加害,也确保于婴宁不要闯祸。
于婴宁这头暂时这样了。
皇帝开始想林清婉的事,那日他跳下寒潭救人,围观的人可不少,林清婉死死搂住他,两人肌肤相贴,想撇清都没办法。
只要小丫头不喝醋,不撇清也没关系。
还得问小丫头的意思。
“皇上怀疑上次下毒的人是林清婉?”云欢吃惊,看似美丽纤弱的林清婉,怎会下得那样的狠手,毒死一个娇滴滴还与她互称姐妹的小姑娘。
“便不是她也与她脱不了关系,只是做得隐晦,人证又已死,没办法指证她。”其实是调查之后发现,此事背后还有许多复杂的内情,所以才假装没查到林清婉身上。
林穆是一方大员,没有证据不能将他的女儿怎样。暗地里下手杀了或是惩戒都可以,但若是惊动了她背后的人,只怕毒蛇们都隐匿不出,反成隐患。
“要查清此事只能从林清婉身上着手,欢儿,你怕受委屈吗?”皇帝搂云欢在怀,手指缠着她的一缕秀发把玩。
“什么委屈?”云欢问。
“朕打算封她为美人。”皇帝看似漫不经心,却在注意云欢脸上的表情变化,他曾对她承诺,后宫唯她一人,现在她会以为他食言吗?
云欢想了想,美人啊,那么皇帝是打算给林清婉一个名份了,那他会宠幸林清婉吗?
如今两人感情好得似蜜里调油,她不想乱猜测,有事最好问清楚,便直接问了。
皇帝垂眸道:“朕若是睡了她,你当如何?”
如何?便是皇帝不喜欢林清婉,她也不想他睡任何一个女人,如果他对别的女人也如对她这般,她会受不了的。
“我会伤心,会哭,会生气,以后再也不煮东西给你吃,不理你,不见你!”云欢表面在说笑,心中却有淡淡的酸楚,也只有如今,他没有别的女人时她敢对他说出心里话。往后,他若有别的女人,她只会默默地暗地伤心罢。
便是细微的表情也逃不过皇帝的眼睛,他忽地一笑,道:“罢了,有了欢儿这个醋坛子,朕怎敢睡别人,少不得欢儿辛苦些,把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的职司全担了,好好伺候朕罢。”
“人家才不是醋坛子。”云欢把头埋他怀中,有些不好意思,她确实是醋,难得皇帝不嫌弃。
“好好,便是欢儿不醋,朕也不会去睡她,朕只爱欢儿一个。”皇帝不想云欢猜疑,更不想她因此事不开心。
这情话虽然肉麻,云欢心里爱听,便翻了个身,双臂缠上皇帝的脖颈,主动送上个香吻。
林清婉封了美人,赐住白露宫。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为伊人,在水一方。……
林清婉反复低吟咏,她很满意,虽然封号低了些,好歹是皇帝有名份的女人。
手段拙劣不要紧,关键是有效,她赌的便是皇帝的心,总不会是铁石心肠。
那日落水,事实也很冷,她紧紧搂住皇帝,装着半昏迷的样子,低声叫着他的名字。
她知道自己很美,男人对柔弱美丽的女子总是不忍心拒绝的罢,而且那女子还对他痴心一片。
既然成功了一步,就会有第二步。虽然皇帝只是下了旨意,并没有到白露宫来看她,可她相信,她定会俘获皇帝的心。
皇帝回宫后便开始忙碌,经常连午膳也在议政殿与大臣们一齐用。
云欢这个全方位伺候的在白日便闲了,除了煮几道菜送过去,其余时间便无事可做。
何檀要侍奉太皇太后,于婴宁去了容王府,无邪自然也不方便来,云欢颇觉寂寞。
才几日,她便烦了,想回永信宫住,偏皇帝不许,说她若是太闲可以练字或是给他绣个荷包。
云欢虽然手巧,却不擅女红,也懒得做来献丑。正好于婴宁写了封信来,说是很想吃她做的点心,还说有事情要问她。云欢便磨皇帝,说要出宫看于婴宁。
出宫不过一两个时辰,总好过云欢吵着要回永信宫住,皇帝便应允了,当然少不得安排明里暗里保护的人手。
小丫头是他生命的重要部份,他会好好保护她。
云欢要容王府的花园内见到于婴宁。于婴宁穿着一袭淡绿色的宫装,梳着端庄高雅的发髻,发髻上插着宫花和步摇,在湖心亭喂锦鲤,这与以前判若两人的形象,让云欢差点不敢认她了。
“这样很好看。”云欢赞道。
于婴宁摸摸头上的金步摇,烦恼地说,“我经常怕这玩艺掉下来,可是王爷要我戴,我不想他不高兴。”
皇帝心血来潮时也会替她装扮,想来他们两兄弟都是一样的,会替自己的女人选首饰。
“王爷对你挺好的。”云欢由衷道。
“还好吧,我吃得多他也不嫌弃,晚上也只和我睡,没和那女人睡。”于婴宁说的虽然是真的,不过还是有些话没说,吃多少李霄是不管她。可是睡觉,就算他不到于婴宁的房里,于婴宁也会找到他,睡在他身边。
这个神出鬼没武艺高深莫测的侧妃,躲也躲不了,说也说不通,李霄无可奈何,为了避免早起时仆人怪异的目光,便宿在于婴宁房中。
只有一点,于婴宁不肯服避子药,李霄也只是纯睡觉,并不碰她。这让于婴宁很是烦恼,便想向云欢讨教。
怎么勾.引男人,云欢可没有经验,一向都是皇帝主动,对于那只喂不饱的狼,哪里需要什么勾.引,他不把她折腾得死去活来便不错了。
“要不你脱光衣服。”云欢根据自己的经验,觉得男人最喜欢脱光的女人。
“脱过了,他不看。”于婴宁嘟起嘴。
“你抱他。”
“他念经或是背书,不理我。”
这样子都不行,云欢也没辙了,想了想道:“你试试亲他,也别吓着他,先只是亲亲,不要做别的。下回他愿意给你亲了,你可以摸摸他……”
云欢纯粹是把皇帝对她的那套搬出来,一点一点,一次多进攻一点,慢慢让她不防备不抗拒,最后才吃得渣都不剩。
于婴宁得了法子,兴趣便转移到吃食上,问云欢带了什么给她。
云欢带了两个大大的食盒,让人拿来,打开一样样端出来给于婴宁看。
都是于婴宁爱吃的,还有几样是没见过的,云欢便介绍,芙蓉水晶糕,紫米山药卷,奶黄包子,蟹子香螺烧卖……
“阿欢你真好。”于婴宁感动得热泪盈眶,心想云欢怎么不是男的呢,要是男的,她就嫁给云欢了。
虽然容王府的厨子也会做不少点心,可她还是觉得云欢做的更好吃。
于婴宁也不管形象了,每样都想立即尝尝。
两人吃着点心说着话,正开心,却听到一个娇娇柔柔的声音道:“姐姐们在吃什么呢?可否让妹妹也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