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云欢醒来,皇帝已经去上朝了,宫女上前伺候她起床。
“贵人主子,可要沐浴。”承照宫的大宫女多以香命名,说话的是芸香。
“奴婢准备了消乏的药汤,贵人泡一泡就精神了。”兰香也笑盈盈道。
消乏吗,云欢忍不住脸红,她们夜里是听到什么动静了吧,要不怎么认为她乏了。可恶的皇帝,非要逼得她叫出声来,也许阖宫都听见了,让她怎么见人。
感觉到宫人的目光都别有意味,云欢想起昨日答应皇帝的薜荔冻,便想着干脆回永信宫看那株薜荔,还有她的菜地。皇帝说过要她做几样素菜孝敬太皇太后,倒不如采一些永信宫的出产,这样更有诚意吧。
她让人送信到前殿给皇帝,皇帝同意了,但要她尽快回来。
往日是丁香和茴香往永信宫采摘菜蔬,这回便带她们,还有两名小太监,是林喜善安排的。
永信宫的人看见云欢很激动,可听说她只是回来看看又失望了。原还指望聂贵人回来后恢复日日有佳肴的日子,没想到皇上是如此霸道,生生把贵人主子霸占住。
薜荔满架子离离,云欢采了一大篮。
便是她不在,永信宫也打理得很好,豆角、胡瓜、丝瓜爬满了架,波棱菜、芹、蒜、蕹菜等长满菜畦。
她动手摘了不少瓜菜,宫人拿篮子装着。见西瓜也长得挺大了,云欢挑了一个,可以做西瓜鸡。
云欢教永信宫的人做薜荔冻,其实也很简单。薜荔果削皮,切开,装到干净的布袋内,把袋子浸入一锅清水或凉开水中,反复地捏揉袋子里的薜荔果,把薜荔果的胶质全都挤出来。然后提出布袋,静候一两个时辰,锅中便凝成晶莹剔透、凉爽滑嫩的薜荔冻,吃时按各人口味加上调料,是夏日方便简单又好吃的消暑佳品。
云欢回到承照宫,做了一锅薜荔冻,用白瓷小碗装了十余碗,每碗加了不同的调味,方用个雕漆填金海棠图案的托盘捧到皇帝跟前。
因为立后的事,皇帝听几个老家伙唧歪了半日,正有些心火,见云欢端了这消暑的美食进来,倒是转移了注意,没再想那些糟心事。
皇帝饶有兴趣地瞧了几眼,笑道:“欢儿是要朕把这些都吃完么?既然是欢儿的心意,倒不可辜负了,只是待会欢儿可得陪朕好好消消食。”
俗话说得不错,饱暖思淫.欲,他经常饭后打着消食的名义干些流氓事。
云欢面色微红,横皇帝一眼道:“不用吃完,皇上每种尝尝味道便可,嫔妾想斗胆考一考皇上,看皇上尚记得当年嫔妾家薜荔冻的味道否。”
小丫头怀疑昨日的话是骗她的?居然想试探,他若是没把握,不应便是了,十年前的事,换着谁都可以说不记得。
皇帝不想随便推拒,在小丫头面前认输也未曾不可,不过他未必会输呢。
“有彩头吗?”他懒洋洋问。
“嫔妾的东西只怕皇上看不上眼。”云欢低眉顺眼道,“况且嫔妾所有的东西皆是皇上所赐,便不是的,也在皇上手中了。”
原来小丫头还记得他拿了她的匣子呢,没东西也无妨,有她就行了。
皇帝似笑非笑道:“那朕也不要什么彩头了,只要欢儿信守承诺,不要抵赖。”
云欢腹诽,她才不是抵赖,只怪皇帝没有下限。
皇帝看她脸更红了,便捏一把她面颊,笑道:“朕没加价已是好的了,你怕什么?况且朕又未必会赢。”
云欢扭头躲开魔掌,问:“若是皇上输了呢?”
皇帝笑吟吟道:“在宫中觉得闷吗,要不朕带你出去玩?”
出宫游玩,这可是连想也不敢想的事,没理由不答应
“欢儿喂朕吃。”皇帝敲敲桌子。
云欢无奈,连吃个薜荔冻也不愿自己动手,你爹娘怎生得你那么懒。
依然是云欢先吃,皇帝养成了坏习惯,云欢不吃他就不吃。
有拌红糖的,有放桂花蜜的,有放玫瑰露的,有放杏仁霜的……
皇帝的目光一直没离开云欢的脸,云欢忍不住哼了声,“嫔妾脸上有花么?”经过昨日的交流,她算是认可了皇帝的感情,态度有了微小的变化,不那么怕他了。
“欢儿就是一朵花,比花还美,朕还喜欢在欢儿身上种花……”
呸!就知道他正经话超不过三句。
皇帝手拿银勺慢慢地品尝,云欢看着他,心情有些复杂,做薜荔冻时希望他记得当年味道,如今倒希望他辩不出,只怪他若输了的条件太诱惑,
“皇上不记得就算了。”云欢道。
皇帝轻轻一笑,“朕自然记得味道。”
“闭上眼睛。”皇帝命令。
云欢不解,还是依言而为。
温软的触感,是他的唇覆了上来,有她最熟悉的味道,桂花蜜的香气。
云欢有些郁闷,出宫成泡影了。
皇帝怎容她分心,打迭精神施展手段,两人很快便难分难解了。
云欢用心做了一桌素菜,皇帝派人送到寿安宫,太皇太后让赏了一部佛经,旁的并没有说什么。
云欢对着佛经发呆,太皇太后是什么意思。
还是皇帝说,既然太皇太后送了经书来,也不好闲置着,若是每日拿着看又容易损坏,不若权当练字,抄一份放着闲时看看,赏的便拿紫檀木盒装了供在佛前。
这样很周全,云欢便按皇帝的意思办。
云欢不知道外头的事,承照宫的人也不敢乱嚼舌根,只觉日子过得风平浪静。
外头的人可没忘记她。一日,慈宁宫有人来传话,道是何太后得知聂贵人做的素菜不错,召她去慈宁宫的厨房做一桌素菜。
“别管那疯婆子。”皇帝冷哼一声,想要他的女人去替她做菜,也得看他愿不愿意。
敢叫何太后作疯婆子也只有皇帝敢了,皇帝才不想认这个便宜娘呢,只怪死去的先帝老糊涂。
朝廷上为立后的事吵得很,皇帝都有些听腻了,他的皇后关那些老家伙什么事,日日提,天天吵,还有皇嗣,他还未老,要儿子干嘛!他的儿子也不是由他们决定要谁生便让谁生,真以为搬太皇太后出山坐镇后宫便能如愿,也太小看他了。
真以为他们家的女儿入了宫能得宠?到时怎么磋磨还不是由得他,没见过赶着把女儿往死路上送的,是真的不明白。
要不是小丫头,纳多少个也无妨,由得她们去斗。
他可以只宠小丫头,但明枪易挡暗箭难防,高门大族自小教导出来的女子岂是简单之辈,小丫头那么笨,斗心眼比心机这种事不学也罢。
万一她有什么闪失,他便是杀了阖宫的人给她陪葬又有何用。
想护她一生,想她在他身边都是欢乐无忧的日子,那么便不能让别有用心的人靠近她。那些贵女他没兴趣多看一眼,他是皇帝,那些出身高贵的女子能放低身段千方百计想成为他的女人,若他是落魄之人,她们说不定便变了一副嘴脸,抬起高傲的下巴,眼神充满蔑视和讽刺。世态炎凉,他早已洞若观火。
潦倒贫贱之时,小丫头陪他度过那段难捱的时光,如今富贵,他亦想她在身边,不是默默无闻地藏着,而是堂堂正正地出现在世人面前。
这条道有点难走,但他想小丫头走下去,他会护着。
寿安宫他尚要顾忌,慈宁宫,算个屁!
“说聂贵人昨儿切菜切着手指,做不了菜。”皇帝随口找了个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