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华道一时没反应过来,疑惑看他:“那个女人?”
“这就忘了,你可真有良心。”
“灭门那天拿命救你的傻子,你忘了吗?”秦榕满目恶意,生怕他忘记什么,灭门两个字咬地极重,恨不得他时时刻刻记住他犯下的过错,是多么罪孽深重。
果真,他脸色一白,嘴巴一张一阖,几乎压抑不住颤抖起来:“她,她还活着吗?”
“你说呢。”秦榕说话方式总让人联想到被家里娇惯长大的坏孩子,毫无顾忌地做坏。
可现在,意外地认真,意外地残酷:“她当然死了,为了救你她死了啊,在你昏倒之后,死在我眼前,你身上还沾着她的血,你说,你究竟害死了多少人,多少无辜的人!”
“别说了别说了。”秦华道双手紧紧捂住脸,无助摇晃着头,恨不得什么也没听见,恨不得都是他骗自己的,可那些话就像魔咒一字不落钻进耳朵,搅的他快失去呼吸。
“穆三,把船靠岸停一下。”突如其来的,帘子外忽然传来少女轻柔的声音。
秦华道一怔,还带着哭相的脸抬起来,莫名窘迫,可怜极了。
他差点以为悲伤过度出现的幻听,要不然他怎么会觉得,这声音怎么,怎么会这么像那个人的。
“呐,穆四快点,那里有鱼。”声音很快又响起,少女的雀跃莫名让人安宁。
“秦榕?是她?”秦华道小心翼翼试探了一声,看着秦榕,想知道答案,又怕被他嘲笑甚至撕破他可怜悲哀的幻想,后者却一言不发。
“是她吗?她没死是不是?”秦华道又急迫问了一声,不等他再说什么便要起身,直接想要出去瞧一瞧,可他伤的太重,光是直起腰背,伤口处就已经渗出斑驳血迹。
意料之外,秦榕慢慢搀扶住他,说话依旧嘲讽难听:“本来还想看看你伤心欲绝的样子,看样子不行了。”
“她的确没死。”秦榕最终妥协了,若无其事将他的手搭在自己有伤的肩膀上,生怕对上他一副“我就知道你在乎我们的亲情”之类的表情。
“还有,别对我感激涕零,我只是不想她拼命救回来的身体,被你糟蹋坏了。”
木板上架着火,木桶里溅起片片水花,一条鱼跳在木板上,四处乱跃起来。
“穆四,它要跳下去了。”千媱睁大眼睛,拿住网左扑右扑,穆四好不容易抓着顷刻又溜走,两人手忙脚乱好一阵,着实滑稽好笑。
好不容易抓到,穆四呼了一口气,感觉这几天已经变成了抓鱼小能手。
千媱抬袖擦了擦汗,余光发现两人静静站立在几步外,抬眸望去。
秦华道一袭白衣,空荡荡飞舞,清癯的身子几乎撑不起衣服,墨黑色发丝滑落肩头,衬得他肤色清透苍白,眉黛春山,清凉若水的眸子湛湛有神,别有世外高人的气质。
而秦榕则完完全全另一种相貌与气质,狭长眉梢勾出倨傲的姿态,看着人的时候即幽魅迷人,又阴郁冷漠。若非要形容,那他就像是鲜艳欲滴的红玫瑰,刚开始爱不释手,之后一不小心就要将人扎出血。
真不像是两兄弟呢。
“你醒了,伤好些了吗?”她随即扬起一枚笑容,温暖柔和,所有人都能感受她带来的真情实意。
总算,是有些真实感了。
他看起来傻愣愣的,身心上的疲惫与巨大反差犹如坐失控的云霄飞车。
“对,对不起。”
“诶?”千媱不知他怎么就道歉了。
“我……”我在说什么?我在哪里?
“我……我好多了,谢谢姑娘的救命之恩,这恩情我等实在不知……”秦华道在她的清浅的笑容下,渐渐失声。
“不用急着谢我,我不是你想象中的见义勇为,更不是圣心泛滥。我救你们是有目的性的哦。”
心好像又坠入低谷了啊。
就像是好心提醒,这话不夹杂任何感情,那般理所当然,不按常理出牌,也意外让人难接受。
“呵……”
有目的的,秦榕并没有任何失望之色,至少他认为,在他心中,人就是这样的唯利是图。
因为她这样说,他才能心理平衡,才能,不会脑袋里全是驱之不散的对话和她的脸,才能,不会嫉妒。
“人情换人情,当然,我们之间或许只能称之为交易,相信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千媱温雅含笑,柔情与无情紧紧缠绕。
秦华道暗暗调整被打破的心态:“我们对你有什么用。”显然,他也意识到他们的处境,过于难堪了。
“我会带你们先回芫州。”
秦榕淡淡开口:“那这不就是霸王条款了,不由分说救了我们,现在这开条件,岂不是,你说什么,我们都要照做。”并且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
“这确实对你们不公平。”千媱认可他的话:“可我确实救了你们,没有什么比命更重要了不是吗?”
秦榕被噎住,皱了皱眉:“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你们很快就会知道了。”不知道知道后的表情会不会很有趣呢,皇后带人造反,想想就刺激啊。
“不过,我可以向你们保证,不会让你们违背道德底线与原则,也不会涉及家族利益,如何?”
这种让步,确实够仁慈了。
秦华道不像秦榕那般喜欢将人心往最恶的方向去想,她开条件,无可厚非,于是当下就答应了,但难免心里少不了猜疑。
当然,不久后当他们重新审视沈奂玉的三观后,就会后悔如今答应的这般轻易,因为她根本没有原则啊摔!
这边穆三已经船停靠在岸边:“沈小姐?”看着荆棘丛生,连林间小道都没有开发的山林,不知道沈奂玉要做什么。
千媱将不大的布袋挂在身上:“我看到山上有橘子,想摘一些。”
“您想吃我和穆四去摘就好了。”穆三连忙放下船桨,她手臂还有伤呢,若再出了什么事,将军一定要他们滚出兵营了。
千媱抬抬手臂,表示没什么问题,让他不用过来:“阿淮喜欢吃呢,我想亲自动手,你们留着照顾他们好吗?”苏致很喜欢橘子,不知道这个世界的他,有没有变化呢。
她笑的温和亲切,没有人愿意拒绝。
穆三只好应着:“有什么事就叫我们,我们就在下面。”
这边秦榕早就打翻了醋坛子,眯着眼阴阳怪气学她说话:“阿淮喜欢吃?阿淮,啧。”
“三弟,”秦华道低声提醒,希望他不要太失礼。
“哼。”秦榕架着手臂冷哼,不置一词。
经过几日奔波,几人终于回到芫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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