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被离正扬拖到医院的,不管她说什么,帮她披上大外套,拽下楼扔到车里,直接载她去医院。
一直打上针,睡着了,才算安稳下来。病房内突然很安静,那么静,像连输液管中液体滴落的声音都听得到,滴答,滴答……离正扬盯了一会儿,出去抽了根烟,到秦秋彦那边转一转。
钟笑坐在医院长廊的椅子上愣神,看着很疲惫。整晚没有顾得上睡,妆也没法化,早上在医院的洗手间里用清水洗的脸,这一会儿素面朝天的,略显得苍白。
离正扬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样,走过来,问她:“秋彦睡下了?”钟笑吓了一跳,抬起头,显然没想到离正扬会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
点点头:“醒来没多一会儿就又睡着了。”才问他:“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不在酒店多休息一会儿。”离正扬蹙了下眉头,挨着她坐下。
“江南发高烧,吃了药不褪烧,拉她过来打针。这会儿已经打上了,也是睡着了。”钟笑别过脸,若有所思的说:“你很关心江南。”离正扬笑笑,不否认:“我们是很多年的朋友了。”钟笑两手按在椅子上,摇了摇头:“我说的不是朋友间的这种关心……”福至心灵间想起来,上一次应他的请去参加婚宴,当时那样混乱不堪的场面下,顺着离正扬的目光看过去,视线的那一头就是江南。
而今又是,在来时的飞机上,离正扬看着江南时的眼神,任谁看到都很有感。
钟笑猛然觉得,每次离正扬眼神空茫的时候,顺着他的目光找寻,似乎都能看到一个人。
她便想,是不是视线那一头的人,可以填补他的那种空茫?不是爱是什么?
!离正扬一双手微微震了下,没想到钟笑看出来了。沉默着没有说话。
在他看来,这总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爱上自己好哥们的女人,要是多么难以启齿。
不想钟笑别过脸来看着他,由心一笑:“不过你做的很好,看来你真的是个正人君子,我没有看错你。江南不知道你是喜欢她的吧?像你这样小心翼翼的喜欢一个人,长年累月,却不想被看出破绽,一定很辛苦吧?”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豪情的说:“离少,真是辛苦你了。”在她看来,江南和秦秋彦之间的感情是有点儿感天动地的,哪一个伸出一脚横刀夺爱似都不是件光彩的事。
何况几个人又都是朋友。不过感情的世界里哪会这么清,人与人之前没有一条清析的线,足以将一切都一分为二。
不可能,所以,想不爱就不爱,想爱就爱,便更加的不可能。秦秋彦销声匿迹这么多年,就算离正扬真的表露真心,想跟江南在一起,也不是什么错,谁都怨不着他。
可是他没有,所以才要说他是个名副其实的正人君子。这些年来他也一定压抑得很辛苦,无论如何,离正扬这样的人,都是值得人去交心的。
离正扬没想到钟笑会这样说,有点儿意外。须臾,哑声失笑。钟笑明显不是个会按套路出牌的人,所以从她嘴里听到什么话,也都不稀奇。
江南在他心里许多个年头,暗不见光,这一刻却很想跟钟笑推心置腹一回,不由自主的说出来。
“我是喜欢江南的,打从认识不久就喜欢。是种后知后觉的感觉,觉察的时候连自己都很意外,觉得不可能。可那个时候已经是迟了,秋彦喜欢她,光明正大。而我的就只能暗藏起来一直到今天。倒不觉得苦,其实也觉得没什么。我说过了,喜欢跟不喜欢其实没有什么区别。就像柬埔寨的吴哥隆,有的人说它存在,可是,更多的吴哥遗迹又是不被人所知的。我去那里走过,看的时候就在想,如果存在,却不被人所知,跟不存在有什么区别?到底存不存在,也只有那些遗迹自己知道。可是,暗藏在哪里,别人又怎么会知道呢。”回程的时候,觉得过很多年,再过很多年。
即便过去乃至现在有人看出他对江南的爱意,有的人说喜欢,说出来只怕不信。
有的人偏说是不喜欢,喜不喜欢的,也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清楚。这段仿如吴哥遗迹的情感,某一日做了古,将更是种似是而非的东西。
所以他坚持不去说破,就等似是而非的那一天。或许到那个时候,就连黄宇,钟笑,这些深知内幕的人,也会变得似是而非起来。
即便秦秋彦看出些端倪,也不会介怀。他和江南还站在初始的位置上,心无旁骛,多好。
钟笑眼望着离正扬的一往情深,像从没见过这么深邃迷人的男子,以往看到的都太浮夸,这样一比,巨大的落差显现。
方感觉离正扬竟是不同的,真的是不同的。她也想到柬埔寨去看一看了,看看那些吴哥遗迹什么模样。
感慨满肺腑都是,可是没有说。只轻松自在的说:“等秦秋彦和江南好了,我请你喝酒。”离正扬笑着提醒她:“别忘记带钱。”钟笑跟着莞尔:“放心,这里是我的地盘,不会再出那样的岔子。”离正扬便说:“那一言为定。”钟笑又问:“你未婚妻的事解决了吗?”离正扬提醒她:“我跟丛锦可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了,她不是我的未婚妻。”钟笑点点头:“好吧,是我口误。”又问:“她怎么样了?”离正扬喃喃:“怕是有点儿麻烦。”谁让丛家撞上了黄宇这尊邪神,以前作下的,这次怕是休想轻而易举躲过去了。
本来丛家是想以丛锦心理上有病,借此开脱罪名的。可是,做过司法鉴定之后显示,以丛锦的病情,不足以导控行为失常,对自己的犯罪行为没有控制能力。
如此一来,还要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丛家得到这个消息之后焦头烂额,丛夫人哭哭闹闹,就差跑去上吊了。
丛老爷子接连几天实在被她闹烦了,不像往常那样去哄她。将手一扬,呵斥下人:“她要死就让她去死,天天这么撒泼发疯的,她不死,也要把别人烦死了。”丛夫人一听丛老爷子竟然这样说,不可思议,反应过来之后,撕打上来,当即把丛老爷子那张老脸抓成大花猫。
丛老爷子气急败坏的将丛夫人推开,手劲很大,一下将人掀翻在地。恶狠狠的扔下句:“不可理喻,看看你现在,跟个疯婆子有什么区别。”恶叹之后上楼了,留下丛夫人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哭天抹泪。
丛锦的事还没有解决,丛家反倒自己先闹开锅了。丛老爷子几次去求黄宇,可是接连碰壁。
里面一直没有停止打点,事到如今还是这个样子。丛老爷子便不得不想,是有人也在暗下疏通,跟他唱反调了。
而且明显比他实力过硬,以至于到了这种无力回天的地步。不用别人说,自己也隐隐想到了。
知道丛瑶这些年有恨,丛家人对不起她。由其丛夫人从什么时候开始,整个演变成了悍妇,对谁都怨声载道的,又何况是对丛瑶。
没将她吃了,留着一条命在,已经算是好的了。而他大多视而不见,以为这样就能求得一丝丝的平和,便没想过,这样一来,丛瑶要无端的多承受多少。
丛瑶这个孩子表面乖巧,也肯在整个丛家低声下气的生活着,丛老爷子知道这只是表象,实则她并非真的甘心。
甚至怀疑她妈妈的死都是另有隐情的,事到如今,怎么可能再对丛家有所顾念。
一手摧毁整个丛家,怕是丛瑶这么多年以来最想看到的。丛老爷子想起这一路走来造下的孽,报应终于是来了,四下无人时,不禁老泪纵横。
害得最苦的就是孩子们,原本无辜的一代人,却被上一代的恩恩怨怨彻底赶推到末路上。
不仅是丛瑶,还有丛锦。就是因为什么都知道,还怎么去求黄宇和丛瑶帮这个忙。
丛老爷子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整天,吃饭的时间也没有出来。直到下午三四点的时候,才从楼上下来,通知秘书给律师打电话,让律师去办公室里找他。
丛夫人这一天天的闹成了疯婆娘,看到丛老爷子终于对她不理不睬了,也有些心虚,贴上去。
“你要去哪里?”丛老爷子看也懒得看她一眼,直接走人了。晚上律师一走,便给丛瑶打电话,听筒中苍老的声音疲倦而温和:“瑶瑶,爸爸要见你一面有话说。我知道你一直在刻意躲我,我希望你这一次肯跟我见一面,之后就再不麻烦你了……”见面地点就约在家里,黄宇提前也回来了。
丛老爷子带着一沓文件过来,坐下没多久,就掏了出来,供黄宇和丛瑶过目。
“这是我立下的遗嘱,财产分配都在上面了。酒店产业都给丛瑶,算是弥补对你们母女这些年以来的亏欠。而且你在这方面也很有管理才能,我已经了解到了,以前不知道,是我缺少对你的关心。理应由你来继承这些家业,至于你姐姐,要去心理治疗一段时间。所以我想,毕竟都是一家人,哪有什么过不去的深仇大恨呢,错不在你们,都是我一个人的错。你们帮忙让锦儿出来,我带着她去国外看病,这些产业正好交给瑶瑶打理,你们看,怎么样?”好丰厚的交换条件,却觉得黄宇想要的就是这些。
是他要亲手为丛瑶夺过来的,那些本该属于她的东西。的确是要给她一些补偿,这些年丛家人亏欠的也不是一丁半点儿。
丛瑶没想到丛老爷子会为了让丛锦出来,做这些退让,觉得他这一回是有心想化解之前的干戈。
所以,才将这些本意让丛锦继承的东西,通通交给了她。黄宇浅浅的眯着眯子,看了丛瑶一眼,坐起身;
“好,我今晚就给朋友打电话,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爸,你回家等消息吧。”这还是黄丛两家联姻以来,黄宇第一次这样客气的称呼他。
丛老爷子提心吊胆这些天,总算是安下一点儿心来。连连点头:“好,好,那我就回家等消息了。”知道这样就没什么事了,结果肯定无二,丛锦会被重新认定为重病心理疾病患者,然后逃脱一切罪行。
而且,丛老爷子相信黄宇有本事让这一切变得天衣无缝。果然,这一切很快上了报纸各大版块头条。
丛家风云变幻,似乎只在一夜之间。丛大小姐被认定心理障碍,聪慧机智的丛二小姐顺理成章继承家业,打点丛家生意,简直众望所归。
各色各样的说辞层出不穷,很是沸扬了几日。秦秋彦车祸的事宜一直是钟庆丰在办理。
事件了解得很清楚了,只是普通的交通肇事,而且错不在司机,是秦秋彦一时头脑不清,过马路的时候被撞到。
肇事司机没有违反交通规则,按规定只承担小部分的经济赔偿。钟庆丰交涉整件事的时候,自作主张把那部分赔偿也免了。
左右秦秋彦不会在乎那点儿钱,再交涉下去连钟庆丰也觉得麻烦。他们关注的焦点不是钱的问题,只要没有任何内幕,事件清析而磊落,最后秦秋彦也没有生命危险,这事就算落幕了。
钟庆丰将肇事司机的身家来历查得很清了,可以确定不是受人指使。去医院的时候,调侃:“怎么?一直骂别人出门不带脑子的人,这一回自己也忘记带了?”秦秋彦倚在床头苦笑。
钟庆丰不忍心再说他,知道秦秋彦这段时间心思重,挂心的事情很多。
就算是秦秋彦,太揪心了,也有三心两意,心不在焉的时候。提醒他:“以后注意点儿,不会次次都能捡回一条命来,这一次太凶险了。”话又说回来,他这样算不算因祸得福了?
至少看清江南一颗真心,知道虽然几年过去了,她还是非他不可的。只是没时间来照顾他,前几天发烧,一直烧,还没等好得差不多呢,又接到s城的电话。
孙青因故意伤害被逮捕了,迫在眉睫的一件大事。江南不能不管不顾,反正这一边秦秋彦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
一接到宋林爱的电话,当天就赶了回去。听说自打孙青被带走,家里人还没见过一面,都要急疯了。
考虑到江南以前就是做这一行的,不会像他们这样束手无策,关键时候怎么办,也能帮着想一想办法。
离正扬还留在这里,当是替班照顾秦秋彦,和钟笑两个人轮班倒换,工作已经打点过了。
江南虽然回去了,却明显觉得秦秋彦的心情恢复得不错。时不时还能露一点儿欢颜,不会整天板着脸。
由其江南回s之前那两天,会来照顾他。秦秋彦不比钟庆丰,住院的那段时间即便那么想跟宋林爱呆在一起,却心口不一,板着脸也不会说出来。
等到人一走,就悔得发脾气,分明在跟自己过不去。秦秋彦不会,他素来很有办法,就算粘人,也粘得顺理成章。
拉上江南的手,告诉她:“你不能走,陪我吃完中午饭再说。”江南有时会低估他的无赖和厚脸皮,以为吃一顿中午饭就能打发。
但秦秋彦远不会那样,中午饭吃完,拉着她睡午觉,好整以暇:“你现在走了,成心给我添堵,不想让我吃晚饭了是不是?”
“你要是不吃,就饿死吧。”江南还是要甩手走人。秦秋彦撑着颌,慢条斯理:“如果我恢复的慢了,迟迟不能出院,秦凉问起来的时候你能应付得了他?”江南肯定是要头疼的,她没法应付。
怎么可能让秦凉知道秦秋彦出车祸的事,只怕会心疼死。秦秋彦这个棒打七寸的本事了得,几乎百发百中。
江南正好每天要在医院输液,秦秋彦直接让护士到病房里给她打针。日子看似恢复如常,她是江南,他是秦秋彦。
他时而对她很好,时而还会板着脸,冰冷又严肃。却不逼着他接受他就是薄南风的事实。
等哪一天江南跟秦秋彦能够自如的生活在一起了,就意味着她接受薄南风了。
秦秋彦耐心的等着那一天的到来,如今江南什么都想得很清楚了,便只等她心里的那个结打开。
只要让她看透一颗真心,秦秋彦想,那一天就一定不会太远了。就连钟庆丰也说:“点得实在够清了,给她一点儿空间,江南不仅不傻,转过那个死角,就一片清明了。”秦秋彦按了按眉角,也觉得这一次的苦不会白受。
宋林爱一早就跟纪梦溪勾通过了,孙青这是故意伤人,属于公诉范围。
当事人之间没有权利私下和解,至于罪轻罪重,还要看林乐受伤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