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玠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说起来,这些天以来他一直忙着大军出征的各项事务,倒真是没怎么仔细想过,皇帝这次为何如此大手笔!
区区一个平倭之战,原本邢玠估计着,三百万两银子足以,虽然有些吃紧,但是还是够的!
但是皇帝这次大笔一挥,不仅先行拨付了四百万两,甚至还说不够再加,以他的经验,自然清楚皇帝不是在夸海口,而是真正的打算追加军费。w≈w≈w≥.≤
此刻朱常洛一问,他方才想起,皇帝拨了这么多银两,难道就只是单纯的为了打赢这场平倭之战?
“那本王换个问法,邢侍郎方才说了,这次押运的辎重大多数是军器物资,以邢侍郎的眼光,这些军器如果全部投入战场,需要多久能够打赢这场大战?”
“四个月!”
邢玠皱眉,断然说道。
他虽是文人,可却并非是死读书的腐儒,也是知兵之人,对于这场大战,早就在心中推演了无数遍,他这次押送的军器当中,有大多数都是远距离的大威力杀伤性武器,要是不要钱的全部投入战备,四五个月的时间,足以将对方击溃。
要知道,明军虽然擅长野战,但是用起火炮火铳这样的武器来,也毫不含糊!
更何况,这次出京之前,他的上司兵部尚书石星跟他通过气儿,这批军器是最大的一批军器,但是却不是所有的军器,后续还会6续有七门红夷大炮运往战场,至于炮弹的数量,更是庞大,这可是一股能够改变战局的力量。
甚至邢玠觉得,有这等利器助阵,三个月就能大胜!
“那邢侍郎可想过,为何父皇不惜钱粮,也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结束平倭之战吗?”
这话问的就露骨了,不过朱常洛不在乎,这件事情早晚是要对邢玠说的,先前朱翊钧没有告诉他,一来是因为时机不到,知道的人太多容易走漏风声,二来却是打着另外的主意,这件事情既然是交给朱常洛来办,不如让他来告诉邢玠,如此一来,可以让朱常洛更顺利的掌控辽东大军。
而朱常洛原本是不打算这么早就说的,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现在恐怕也只有和盘托出,才能说服这个倔强的老头了……
邢玠皱眉沉思。
为何?
这个问题其实不难考虑,战决在战场上是常事,但是不惜钱粮,只为了结束这么一场原本可以打赢的战争,却是有些奇怪。
当然,做了这么多年兵部侍郎,邢玠也能猜到几分,一般来说,出现这种状况,大致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新皇登基,急需一场漂漂亮亮的大胜来稳定朝野,提升威望!
不过这种可能压根不存在,当今已经驭极二十余年,屁股底下的龙椅早已经坐的不能再稳了,绝对没有这个必要!
而另一种可能就是,朝廷需要大军战决,然后投入另一场大战当中!
这个解释其实比较合理,作为兵部侍郎,邢玠对于大明的兵员了解的很,大明登记在册的兵员有一百三十余万,但是由于种种原因,实际上只有八十多万,而这些兵员需要镇守大明各处要害,大多数难以调动,真正能够投入战场的力量,也就只有这十几万军队了。
所以说,如果朝廷其他地方开战的话,的确有可能需要大军战决,然后撤军回防。
但是问题是,邢玠清楚,如今大明内部清平无事,蒙古也没有任何意动,究竟是何处,需要大军出动呢?
“不知邢侍郎可听说过,假道伐虢的故事?”
朱常洛的声音适时响起,落在邢玠耳中却是有些不怀好意,不过此刻他也来不及计较此事,反而一惊,道。
“殿下是说朝鲜?不可!”
朱常洛摸了摸鼻子,有些无趣,转念一想,自己这个典故的确用的不大合适,大军出征,的确要途经建州附近,但是更重要的是,他们假的可是朝鲜的道。
而朝鲜这个时候是万万不能动的,且不说朝鲜已经向大明宣誓臣服,如今攻伐朝鲜,大明丢不起这个人!
就是朝鲜一国的国力倾力反击,也不是容易对付的。
本想显摆一番,结果碰了一鼻子灰,朱常洛有些怏怏,便不再卖关子,直截了当的道。
“邢侍郎误会了,本王并非是说朝鲜,而是说……建州!”
“建州?殿下是说女真?”
邢玠冷静下来,不过眉头依旧皱着,但是却没有太大的反应。
的确,和朝鲜比起来,攻打建州虽然仍旧让他吃惊,但是仍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不错,正是建州女真!”
朱常洛的神色也严肃起来,道。
“邢侍郎,建州女真不臣之心已久,父皇早有察觉,在京城之时,厂卫同时出动,便是为了调查建州女真在我大明布下的细作,而如今本王初到辽东,便遭遇了女真人的行刺,足可证明其早有谋逆之心,故而此番本王前来辽东,便是为我大明,除此心腹大患!”
“可是这和殿下要去女真,有何关系?朝廷要剪除努尔哈赤,臣自当奉命,但是殿下千金之躯,万不可涉险而为!”
邢玠是何等人物,一下子便联想到了朱常洛的意图,开口说道。
与此同时,他也明白了皇帝为何会赐予王命旗牌给朱常洛,要知道,这等调动军队的大事,非要一名有足够身份地位的人出面,而涉及军队,朝中大臣无论谁来都不够分量,也唯有朱常洛这个未来的太子殿下,才能压住所有的议论之声。
不过要想这么简单就劝服他,让他统一朱常洛去建州女真,未免有些太过牵强了!
朱常洛一阵无语,一肚子的话直接胎死腹中,半晌,方才无奈的说道。
“邢侍郎,其实本王此去,也并非全无准备,其实……”
朱常洛压低声音,嘀嘀咕咕了一阵,邢玠一阵色变,最终眉头紧皱,最后仍旧固执的摇头。
“殿下,就算您有此保障,此去女真也是凶险之极,恕臣不能从命!”
朱常洛一阵哭笑不得,见过倔的,道
“既然如此,那就请邢侍郎立下军令状,保证能够在努尔哈赤攻陷海西女真之前,结束平倭之战……”
“这……”
这回却是换邢玠无话可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