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几重宅院,便来到了一座大屋前。
这间大屋两层高,建在一个汉白玉的基座上。看上去雕梁画栋,屋顶铺着金色的琉璃瓦。堪比电视上看到的那些紫禁城中的宫殿。门前一个广场,全是青石铺地,并不种草木,比别处院落多了一份肃穆。多了一份庄严。
除了夏雨声领着的这一百多号人,这基座台阶两边还有一些女眷,同样披麻戴孝。
那些女眷蹲在地上哭哭啼啼,让人听得情绪低落,好生晦气。
看见夏雨声回来了,一个中年妇女站起来问道:“雨声。发生了什么事啊?”
夏雨声板起脸,指着我和权小悠道:“这两位客人要来给爷爷上香,闹了点误会。”
那女人打量了我们几眼,挤出笑容,走上前说道:“两位贵客不知从哪里来?实不相瞒,老爷子病故,我们夏家并没有发帖邀请道上的兄弟。”
她刚说完,便看见我手上带血的匕首,浑身打了个冷颤,指着我问道:“雨声,这是”
夏雨声说道:“妈,这个便是爷爷生前的老相好,前几天刚从我们家出去的李大爷。”
“啊?”那女人惊叫一声,眼睛一翻。居然晕了过去。
我又是一愣,一把刀而已,至于这样夸张吗?
有两个侍女模样的人赶紧上前把那女人扶了下去。
那夏雨声对他们众人喝道:“你们都退下吧。”
地上那帮女眷连忙抹干眼泪,你扶我我扶你,向外面走去。
“他们不去演戏就浪费了,这样的演员拿奖绝对拿到手软。”我没好气地道。
权小悠耸了耸鼻子,脸色十分不自然,低声说道:“好大的血腥味,恐怕真死人了,一般下人估计夏雨声的亲妈也不会哭哭啼啼。”
夏雨声见我们两人在叽叽咕咕的,脸上就像吃了便便一样难看。却拼命想挤出笑容,说道:“请。”
到了此处,他身后众人便分立两边,没有跟着上来。
走上台阶,鼻尖真的问到了一阵浓烈的血腥味。一股属于死人身上才会有的臭味扑面而来。
我见惯不怪,权小悠就没那么好受了,说道:“死了多少人?味儿这么重?”
夏雨声端起脸。
走到上面,在主事的是五个中年人,想必在夏家也是很有地位的。夏雨声见了他们也要弯腰道:“几位师叔,有两位朋友要给爷爷上香。”
那几个中年人“哦”了一声,其中一个问道:“你们是俺师父的朋友?”
看来这几人都是夏小明的弟子,当下我不动声色地说道:“略有交集。”
那几个人听了便让开一边,做了一个请字的手势。
不过等到跨进门槛,我还是大吃一惊。因为映进眼帘的不是一具棺材,而是是一排棺材!
默数之下,竟然有九具。
每一具棺材前面都摆着一个香案,上面点着小指大小的檀香。
即使是檀香,也掩盖不住棺材里散发的血腥味。
我心中一凛,问道:“夏兄弟,那一具是夏大爷的棺木啊?”
夏雨声跟在后面,应声道:“中间一具。”
中间那具棺木,与旁边的明显不同,以我多年开棺的经验,看得出竟有点像那珍贵的楠木。我走上前去,捻起案上的檀香,用火点着插在香炉中,口中说道:“夏太爷,走好啦,不送!”
那样子我估计夏雨声想冲过来揍我一顿。
本来死者为大,人死事消,再也不能计较的。作为这个行当里的资深人士,我自然懂得遵守这个。
但是现在我怀疑他们又是作戏,所以言语间不免多了一份嘲弄。
夏雨声苦起脸,寒声道:“李大爷,香也上了,请便。”
看来是要送客了。
我冷笑一声,道:“不知夏兄弟能不能让我开棺?让我亲眼见一见太爷他老人家的仪容。”
“放肆。”再能忍的夏雨声听到我这么无礼的要求,也是忍不下去了。
门外那五个中年人闻声冲了进来,问道:“怎么回事?”
夏雨声像是得到了依仗一样,指着我道:“这厮要开棺验尸。”
“大胆,我水帮虽说精锐尽出,但有俺们在,岂容你撒野。”其中一个中年人道。
“哦?”我听闻他说水帮精锐进出,不由得来了兴趣。
难道前几天那些面包车装着的,真的就是夏家的主力部队?
我心念一动,问道:“夏兄弟不愿意,李某也不勉强,但可以告诉李某,夏太爷是怎么死的吗?”
夏小明莫非也是在那场行动中死去的?那样便有趣了,权小悠胡乱说一个地点,夏家兴师动众而出,还把头头给折了。
我这问题比起开棺那个并不算过分,可是夏雨声和那几个中年人听了就像奇耻大辱一样,满脸通红。
其中一个中年人怒发冲冠,喝道:“哎呀呀,水帮岂容你们这么乳臭味干的小子羞辱。”
话未说完,他举起拳头便向我面门砸来。
刀光一闪,我手上虽非剔骨刀那样的利器,但在我灌足劲力之下,杀意也是非常恐怖的。那人一个踉跄,连忙收回拳头。只要慢那么一点点,他手腕就要给我切下来了。
“咦?”他们惊呼出声,互相对望了一眼,便包抄过来。
我把刀一横,厉声道:“如果夏小明真的死了,我原本打算既往不咎的,但你们要动手,我不介意送你们下去陪他。”
话音未落,他们当中两人,已经分开左右夹击而至。
我根本没有动,他们忘记了站在他们身后的权小悠。
权小悠出手如电,转眼间便放倒了那几个中年人。
而我的钢刀已经架在了夏雨声的脖子上,他还未反应过来。
“你不是善于控鬼的吗?你的鬼呢?”我玩味似的看着他。
夏雨声额头上全是汗水,颤声说道:“你那刀法有点眼熟。”
“你看过?”我愣了一下,那晚与凤栖梧打斗,他被王永光押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尾声。
在这夏家之中,我就痛快淋漓地打过那一场。
“凶手凶手也是用刀,也像你那样以切削为主的。”汗水流进他的眼睛,他痛苦地闭上眼,啰嗦了一下。
“凶手?杀你爷爷的凶手?”我问道。
“是。”夏雨声说道。
“他是谁?”我问道。
“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是谁。他进来后,只顾大开杀戒。”夏雨声浑身都在颤抖,像是陷入了不堪的回忆中。
“你是说,你爷爷是在家里被人杀的?”我反而愕然了一下。
“是。”夏雨声答道。
“小夏兄弟,你镇定一下,给我好好说说。”听到这里,我收起了刀。谅他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来阴的。
权小悠搬来两张凳子,我先坐了下来,说道:“以下问题,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知道吗?”
夏雨声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答道:“知道。”
看来他真是个怕死的人,那晚的戏份也算是本色出演。难怪会那么逼真。
“王永光是你们的人?”我问道。
“是。所有东西都是按照王永光的吩咐来做的。”夏雨声答道。
我的心就像被刀刺了一下。
“王永光吩咐你爷爷的?”我不甘心地问。
“是。不但我爷爷,就连叶爷爷、凤爷爷、鬼奶奶都是他找来的,都听他的话。”夏雨声说道。
“狗娘的。”我不由得骂了一句出口。
权小悠在一边听一边点头,这时出声问道:“王永光到底是不是李常缺的朋友?”
“这个我不知道。”夏雨声说道。
他服帖得就像一条狗,所以我也没有为难他。
“你爷爷真的死了?那王永光他们呢?人在那?”我把这些问题一口气问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