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老爷不敢相信，瞪圆了双眼说道：“你是说，是夫人害死慧娘，然后命你毁尸灭迹？”
管家嘶哑道：“我，不，不知道。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么多年，我从未睡过一个安稳觉。”
我总结道：“他是个帮凶，还是个毫不知情的帮凶。”
“把他带回衙门，关入牢内。”黑衣捕快押着管家离开，
刘希白挑眉看向我，又接着说：“你不觉得疑点重重？管家看到尸体时，是在花园中，凶手杀人割头后，将尸体随意放置，使得管家发现，管家去找大夫人，大夫人只是命其埋尸，不要过问。这更像是帮忙隐藏真相的做法。”
“当年李氏失踪，案卷上记载是大夫人派人报的案，上任县令搜寻无果。如果大夫人就是凶手，她何必多此一举，事情败露，她就难逃其罪。”
我有些认同，但有的地方还是说不通：“她会不会是想上演贼喊抓贼的戏码？因为大夫人从一开始的表现就很反常，如今加上失踪，确实有重大嫌疑。必须找到大夫人！我们才能知道真相。”
刘希白走到洪老爷身边，道：“虽然大夫人有杀人之嫌，但是目前下落不明，尚不能盖棺定论。洪老爷仍要吩咐府内的人不能出府，等本官调查清楚，方可恢复正常。”
洪老爷满脸通红，不知是气愤还是着急，亦或是难堪，张了张嘴，好不容易发出了声音：“请刘大人还我夫人一个清白。”
刘希白点头答应。突然，我感觉到一阵风刮过，似有人影从我眼前闪过。
“大人”，原来又是季风，他俯身双手递上一封信，继续说道：“有一个小厮在洪府门口放下这封信”。
刘希白伸手接过，把信撕开，展开看到“西郊洪宅，请刘大人、洪老爷等人赴约”。
“洪老爷，你在西郊有一处宅子？”刘希白问道。
洪老爷想了想，回道：“是啊，我很早就在西郊买了一处农宅，只是常年不去，都快忘了。”
刘希白将信递给我，脸上泛起自信的笑意，便往大门方向走去：“走吧，西郊洪宅，凶手有约，岂能不赴。”
我把信叠好，仔细塞到衣袖中。便和洪老爷前后跟了上去。
洪老爷命人准备了几匹好马，一辆马车。刘希白他们骑马，我与洪老爷一同乘坐马车。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我们就到了城外西郊的宅子。这座宅子只有洪府一个小院子的大小。
刚下马车，就听到季雷的声音。
“大人，来福和大夫人，以及三公子、四公子和六公子都在里面，来福身上有刀，他挟持了大夫人躲在屋内，属下不敢轻举妄动，便等大人来了再做定夺。”季雷从屋檐上跳落，拱手对刘希白说道。
刘希白示意我和洪老爷过去，安排季风季雷依旧潜在屋顶处。
然后，推开木门，大门吱的一声向两边打开。院子里僵持对立着的洪三金、洪兴和洪盛赫然出现在我们的视线中。
洪老爷快步走过去，大声训斥道：“你们为何在此？都给我出去！”
刘希白与我站至一旁，没有说话，静观其变。
“人，终于到齐了！”一个恶狠狠的声音伴随着屋门打开的声音传来。
一个十六岁模样的少年紧紧地禁锢着大夫人，抵在大夫人脖子上的，是一把锋利、足以要人命的刀。
他应该就是来福，不，是李辉甲了。本是个清秀的孩子，此刻却犹如恶鬼上身般的，对着大夫人说道：“现在，你还不肯告诉我，我娘是怎么死的吗？”
大夫人满脸疲惫，却无怯意，回道：“因果循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终是我害了慧娘，你杀了我便是，不要再伤及他人。”
“不！我要知道我娘到底是怎么死的，为什么连个全尸都没有！告诉我真相！”来福发疯般地怒叫着。
刘希白开口说道：“大夫人，不必再为此人遮掩，杀人就要偿命，你不能一错再错。”
我默默注视着三位公子的神情，洪三金一脸无所谓的左顾右看，自己的母亲被人挟持，他竟然还对我抛媚眼。无视他后，我看到洪兴比来福更加阴鸷的眼神，目不转睛地看向来福。
只有，老六洪盛，埋头于胸前，让人无法看到他的表情。
大夫人听到刘希白的话后，却是闭上了眼睛。刀已经在她的脖子上划了一道血痕，她仍无动于衷。
洪老爷急切喊道：“夫人，夫人。来福！别伤我夫人，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真相！我只要真相，还有我娘的头颅！”
眼看局势愈发紧张，我忍不住猜测道：“能让大夫人这么维护的人，除了丈夫，就是儿子了......。”
洪三金冷笑打断我道：“呵~，我可不会杀女人。”眼光有意无意瞥向在场某人。
洪老爷陷入沉思，又似是一惊，猛然扭头怒视洪盛，道：“逆子！是不是你干的！”
洪盛闻言浑身一抖，继而平复了下来，仍然垂首无言。
洪老爷作势就要打他，刘希白伸手拦了下来，与此同时，大夫人喊出声：“老爷，不要啊！不关盛儿的事。”话罢，泣不成声。
刘希白沉稳平和说道：“洪老爷为何觉得是洪盛所为？”
洪老爷似是想到不堪的事，道：“也罢，这么多年的秘密，因为这件事，我们全家从都城迁至丰城，没想到还是害死了别人。这要从二十多年前说起，那时候我迎娶了柳姨娘，她貌美人也善良，对夫人也很恭敬，我便额外宠爱她，第一年她就有了身孕，生下了洪兴。本来一切都很美好。第二年初秋，突然有一天她身边的丫鬟在她面前，打碎了一碗燕窝羹，丫鬟慌忙去捡碎块，被割破手，流了不少血。柳姨娘看到血后，突然像发了疯一样，狠命打着那个丫鬟，丫鬟挣扎着逃跑呼救，当我带人赶到屋内，看见柳姨娘用碎掉的碗块一道道地割着自己的胳膊。看见我们进来，双眼通红，披头散发，就像个恶鬼，不管不顾地冲上来要划伤众人，无奈之下，我命人打晕了她。叫来大夫，大夫却诊断不出是何病”，洪老爷艰难地回忆着：“柳姨娘醒后，却根本不记得发生过什么，后来，我以要给她调理身子为由，请了很多大夫，终是查不出病因。虽然我下令不许议论此事，但是柳姨娘还是知道了自己的发疯，她很难过，不吃不喝，有些奔溃。夫人那时对她很好，悉心开导她，但是，柳姨娘还是存了死意，只是没多久便查出她又有了身孕，她整个人勉强有了精神，仍是心事重重。”
“第三年，她给我生下了洪兴，便生了重病逝去。我便把洪兴洪盛交予夫人抚养，夫人待他们和三儿一样，我以为那件事都过去了，没想到，没想到啊”，洪老爷痛苦地掩面道：“老六小时候乖巧可爱，与常人无异，可是六岁那年，他，他见洪兴摔倒磕伤膝盖，流了血，竟然也像变了个人一样，拼命捶打他的哥哥，仆人见状上前拉开他，他竟然死死地咬住那人的手。我和夫人赶到，亲眼看到他犹如他母亲一般，丧失人性。这事终是纸包不住火，府内的人见了他纷纷躲开，我便将他关起来，不知该如何。”
“后来，夫人心疼他，便提议我迁回老家丰城，换一批新的仆人，并带他前往寺庙住了三个月，希望佛祖能化去他身上的不净之物。”
“八年前，我们来到丰城，只带了几个衷心的老仆，又招了一些新家奴，并再三叮嘱照顾老六的仆人，以恐血为由，绝对不许让老六见血。过了些日子，管家对我说，慧娘回家去了，我并没起疑，因为洪府规定年满五年，是可以选择出府的。我，我没想到她竟然死，死在了这逆子手里！”
“呵呵~”，一声怪笑传来，洪盛压抑着嗓音，说道：“你怎么不叫我怪物了？你不是经常在你其他儿女面前，说我是怪物吗？”
大夫人睁开眼，温声劝道：“盛儿，没人说你是怪物，乖，听母亲的话，回家去好吗？”
洪盛听到后，顿时抬起头，原本的娃娃脸，扭曲得可怖，怒吼道：“你不是我母亲！你对我再好，也赎不了你的罪孽！”
大夫人泪如雨下：“盛儿，盛儿.....”。
洪盛对着来福说道：“是，你娘就是我杀的，那血，红艳得多美丽。”
“你！你这个杀人凶手！我要杀了你！”来福放开大夫人，纵身扑到洪盛面前，用力将刀刺向他。
这时，季风季雷迅速落至来福左右，挥手打掉刀具，瞬间扣住了来福。
可是，就在下一秒，洪盛快速捡起那把刀，刺向了自己的胸膛。而后，露出凄凉的笑意，看了洪兴一眼，便倒了下去。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我捂住了自己张大还未叫出声来的口。
“盛儿，盛儿....”，大夫人踉踉跄跄走到了洪盛的身旁，哭喊着，蹲下抱住了他的身子。
“我，恨，你。”洪盛眼中流露出爱恨交织的挣扎，吐出几个字便没了呼吸。
洪老爷悔恨地跪倒在一边，洪三金和洪兴皆是一脸淡然。
这似乎结束了，又似乎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