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九和温择玉一走,剩下的十一和灵犀二人便十分尴尬,尤其是灵犀,她和张丹师这两个疑似兄妹的人俱是满眼猝不及防,相对无言。
据公孙九所言,张丹师就是张星寒,而灵犀就是张灵犀,那他们就是真的兄妹,可张丹师的表情却有些犹豫。
终是贺兰溪开口打破了这份缄默,他见十一并未追随公孙九而去,对他们也并无敌意,故而问他道:“十一,公孙九这么待你,你往后有何打算?”
十一神色沉重的思虑了片刻,之后默默弯腰捡起自己的长剑,朝几人拱手道:“今日多得诸位相助,十一才幸免于难,实不相瞒,我对公孙九之间的主仆情谊已是失望,我不会再为他做事,若是诸位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话,我想离开这里。
”
他爽快的做出了这个决定,但在场的所有人谁也没有资格去评判他的不是。
贺兰溪见身侧剑修眼里明显还有些警惕,细想了下,便叹道:“公孙九已走,这里倒是没什么需要帮忙的,但是十一,你的伤……”
十一摇头,他的伤只是外伤,他便也爽快的众人告辞。
既然如此,贺兰溪几人也只能让他走了,待他走后,清闲庄里便只剩下他们五人了。
夏侯嫣看了看张丹师,又看了看灵犀,见谁都没说话,也没有谁要说话,就好心的拿出来伤药,提醒道:“灵犀姑娘,你要不还是先上药吧?”
张丹师闻言回神,直接抢过夏侯嫣手上的伤药,看向灵犀脖子上的斑斑血痕,“我来吧。
”
夏侯嫣只好点头。
灵犀似乎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呆呆的站在那里。
张丹师见状叹息一声,主动上前扶着灵犀到一旁坐下。
“别想太多了,先上药吧。
”
虽然她脖子上的伤并不严重,但也得处理一下。
灵犀红着眼睛愣愣的点了头,看起来神情还有些无法接受,双手紧紧攥着裙摆,指节用力到泛白,却始终不置一词。
在一旁看着人家兄妹二人相对无言的夏侯嫣一不留神就被贺兰溪拉走了。
“人家兄妹团聚关你什么事,别去烦他们了。
”
老是被嫌弃的夏侯嫣委屈的反驳道:“我哪里烦了?好吧,我或许看起来就是个很烦的人,不过……”
他跟着顾青竹和贺兰溪二人走进花厅里,又频频回头看着张丹师,没忍住问:“不过那个灵犀姑娘真的会是张大哥的亲妹妹吗?”
“我怎会知道?”
贺兰溪看着眼下花厅里的几具尸体,又看了看顾青竹,懊恼的说:“刚才忘了叫十一先埋了他们再走的。
”
顾青竹也赞同的颔首,然后回头看向夏侯嫣。
夏侯嫣还在嘀咕道:“我看灵犀姑娘心情不大好。
”
“刚得知自己的不幸身世,还认贼为主十五年,谁还能高兴不成?”
贺兰溪嗤了一声,摆手道:“别说废话了,老张不是个傻子,他知道怎么处理。
公孙九和温择玉走了,十一也走了,我不信公孙九会这么容易放过神火,可眼下这些尸体再留在这里只会平添阴气,所以先把这些处理了再说吧。
”
夏侯嫣注意到贺兰溪这话是对着他说的,而且顾青竹也在看着他,他很快反应过来,但又假装听不懂,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无辜表情。
“怎么处理?”
贺兰溪理所当然的说:“埋了呗。
”
顾青竹又点了头,还是目光如炬的看着夏侯嫣。
僵持之下,夏侯嫣先败下阵来,转身走向几具尸体。
“好吧,我来……不过这些尸体埋到哪里去?”
“不着急,这里是鬼宅,埋到哪里去都一样,不过你先去外头挖个大坑再说。
”
这几日忙活下来,贺兰溪难得放松欠了,又勾了勾唇角斜了眼站得笔直的顾青竹,笑吟吟的吩咐道:“去吧,我跟你顾大哥还有话要说。
”
“好的嫂嫂。
”
夏侯嫣嘴上笑吟吟,却愤愤的在心里腹诽二人,转身出了花厅。
“怎么了?”
看着闲人都走了,身侧的剑修才开口问他。
贺兰溪摇摇头,神色有些沉重,他抬起手来,掌心上骤然浮现先前装着神火的琉璃瓶子。
这实则是一件上品法器,因为神火太弱了,她根本无法在白昼出现,也没有办法与人沟通,又恐公孙九察觉,只能依靠法器的保护出现在人前。
“我不知道,但是公孙九走之后,她好像一直都很不安。
”
琉璃瓶中,那一簇火焰跳跃得十分激动,可隐隐又有些虚弱的姿态,像是下一刻就要熄灭了一般。
顾青竹微皱眉头,抬手覆在琉璃甁上,手中灵力缓缓涌向火焰。
火焰跳跃得似乎缓慢了些,但看起来还是很不安。
贺兰溪思来想去,忽然福临心至,对琉璃瓶中的火焰温声劝道:“你别担心,有我们在,老张不会有事。
”
话音落下,又有顾青竹的灵力照拂,火焰跳跃的愈发缓慢了,渐渐的平稳了下来,只是那小小的火苗还会偶尔跳跃几下,几乎跳得人心也跟着乱颤。
贺兰溪松了口气,又劝道:“囡囡,你白日里不便出现,便再等等,到了晚上即可。
”
也不知道火焰是听到了没有,但等了一会儿没见她有什么过激的举动,贺兰溪便点头示意顾青竹。
“没事了。
”
顾青竹随之收回灵力。
贺兰溪又在琉璃瓶上加了几道防护符箓,将金光符箓打进去后,里头的火焰便更加安稳了。
“青竹,我们调查恶气的事只能等囡囡先恢复一些再说,可是公孙九肯定还会再回来,我想我们此时撤离才是最安全的。
”
贺兰溪小声的提议道,他很少这般唤自家道侣的名字,温温软软的调子,像是含着千般温柔,带着浓浓的缱绻深情,可顾青竹很喜欢听,越是亲昵越是独特越好。
顾青竹眼里含着三分喜色,又细想了下,慎重的说道:“还是先去问过张丹师吧。
”
贺兰溪想想也是,要携带老张的神火离开,还是得过问老张,不过最好还是找个机会把神火还给他。
二人说着话间,院外传来夏侯嫣的声音,听起来很响亮,像是刻意说给花厅里的两人听似的。
“张大哥,你有没有带铁锹?”
贺兰溪顿感好笑,回头看了眼顾青竹,顾青竹也是无言。
随后听到张丹师问他要铁锹干什么,而夏侯嫣像是故意的一样,大声的冲花厅里说:“嫂嫂叫我挖坑埋人啊!没有铁锹我怎么挖坑啊?”
花厅外的张丹师听得一皱眉,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夏侯嫣。
“你是不是傻,不是会法术吗,掐个决就把坑挖好了啊。
”
贺兰溪笑了笑,跟顾青竹说了一句“那小子真会耍奸偷懒”便出去了,走到门口前时还不忘落井下石的跟外头的张丹师说:“夏侯弟弟想要用铁锹挖坑,老张你就成全他吧,我记得你那药庐里有个药田,你该有铁锹的吧?”
张丹师说着站了起来,口中应着有的,就从储物戒中拿出来一个大铁锹塞到夏侯嫣手里。
夏侯嫣欲哭无泪的抱着铁锹,愤懑的道:“那就谢谢张大哥了!”
张丹师笑了笑,摆手说了一句不用谢,将夏侯嫣差点气吐血的时候对着正从花厅里走下来的二人说道:“正好,老贺,我有事找你。
”
屋檐下一红一青两人正沐浴在阳光之下,踩着步子悠闲的向他们走下来,闻言贺兰溪眉头一挑。
“什么事?”
张丹师但笑不语,回头看了眼已经处理好脖子上伤口的灵犀,少女的神色已经好了许多,在触及贺兰溪二人的视线时,也微微一颔首。
贺兰溪走到张丹师二人跟前时,一边在后头挖坑的夏侯嫣也竖起耳朵偷听几人的谈话。
“没什么,就是觉得我脑子里的封印好像又出问题了……”
张丹师笑叹一声,摸着后脑勺道:“不知为何,想起来一些事情,却又会将另外一些事情给忘了。
”
贺兰溪也不懂,他只能求助顾青竹。
顾青竹解释道:“这封印的后遗症便是如此,会导致你的记性变差。
”
张丹师恍然点头,又认真的道:“顾山主,我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
“你是说完全解开封印?”
他还未开口,顾青竹就已经猜到了他要做什么。
张丹师笑着点头,只是看起来不再像从前那样没心没肺,眼里有着几分忧愁,贺兰溪理解他的心思,可是又担心顾青竹会太过勉强,他便没有劝导顾青竹去帮忙。
但顾青竹很快答应了,“好,我现在就可以帮你解封,我可以尽力一试,但要完全解开封印,我还需要一些时间。
”
贺兰溪稍微睁大了眼睛,还是对顾青竹有些担心。
张丹师松了口气,连忙道谢:“那就麻烦顾山主了。
”
这还真是说干就干,贺兰溪也只能任由着他们胡来。
顾青竹见他不放心,一双闪着光芒的清澈的眸子又看着他,耐心补充道:“离开一事不急,公孙九或许还会回来,但只要有神火在,他就一日不会放过我们,相比较其他地方,我想这里应该才睡最安全的。
”
有些话没有说尽,但对视间二人已经默契的懂了。
顾青竹还是来调查恶气根源的,或许张丹师恢复了记忆了能知道些什么,起码他的状态比神火要好上数倍。
顾青竹说的没错,贺兰溪也只能点头。
他们带着神火,无论去哪里,公孙九和温择玉都不会放过,而最危险的地方无疑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个清闲庄至少还有公孙九顾忌的东西。
张丹师听得有些迷糊,问道:“怎么,你们想走了?”
“此事不急,对了老张……”
贺兰溪取出储物戒中被琉璃瓶法器装起来的那一簇神火,当着院中众人的面亲手交还给张丹师。
“你家的神火,总归是要会给你的,不过她有些奇怪,白日里不能出现,你最好好好收着,别让她见了阳光。
”
关于神火为何不能再白昼里出现的原因,莫说是贺兰溪,就是顾青竹也不清楚,但神火昨夜并没有跟他们有过多交流,只简单写下了公孙九的目的便没再提供其他消息。
但说起神火,这里的所有人无疑都会感到十分好奇。
夏侯嫣就算见过了,此时也放下了铁锹回头看向贺兰溪手里的琉璃瓶子,同时紧紧盯着神火的还有灵犀。
琉璃瓶中的神火却并不安稳,刚拿出来现于人前,却似乎受到什么刺激似的,在这么多双眼睛下,那一簇微弱的小火苗跳跃得愈发急促。
贺兰溪见之不由蹙眉,神火的异常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张丹师似乎没有理解到这是什么寓意,他慢吞吞的伸手接过神火,看着琉璃瓶中那一簇火焰似乎还发了一下呆,像是有哪里不适似的,但又很快将琉璃瓶收了起来。
最后顾青竹和张丹师还是进了花厅里准备解封,而贺兰溪没跟上去。
当着众人的面将神火还给老张后,只嘱咐了顾青竹勉力而行后便留在花厅外护法,他总觉得有些不安,但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