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来的还是来了,主持完了全村的“完丁”大礼,太公便驾鹤西去。刘观林真情流露,在太公坟前痛哭半天,令全体村民大为惊诧。
春节过后,所有人的生活都归于平静。刘观林的大妹和二妹都去上班了,大妹在羊城的超市做收银员,二妹就在本地的鞋厂做普通员工;小妹也准备去初中读书了;而爸妈呢,即在镇上做泥水工。刘观林和铁光的养鸡场也按步就班的进行着。
这晚,刘观晚洗过澡,正要去鸡场守夜。林的堂三婶过来串门,林的母亲为她倒了热茶。三婶喝了杯热茶,开始诉起苦来,说自己儿子伟雄初中毕业了,什么事也不干,天天赖在家里睡觉,又称赞起林来,说林勤快有头脑,搞了这么大一个养鸡场。最后,三婶对林说:“林仔啊,伟雄自小就和你玩大,最听你的话,你帮我说说他吧。”
刘观林是伟雄的堂兄,自小就喜欢和林一起玩,比较听林的话。刘观林想了一下,爽快地说:“好的,三婶,我现在就去你家,看看他想搞什么东东!”
拍开三婶的家门,伟雄热情地招待林喝茶。林问了一下他的情况。原来,伟雄初中毕业后,一直没有找到合适自己的工作,而且啥事也不干,直气得父母背气。一如林读书时的看法:农业、三行皆下品,唯有白领佳。
难怪许多家长嘀咕,娃子不能读太多书,否则反骨(叛逆),不干苦活不说,还顶撞父母,公然武力对抗。村里十几个初中毕业的年轻人,有事干没事干的,统统不学犁耙,直想把人民群众赖于生存的绝活弄失传,这还了得。
伟雄是十几个初中生的一员。林了解一个经书本陶冶过的读书人心态,也切身感受过作为读书人的清高——不屑农事。
林劝他去省城碰碰运气。伟雄摇摇头道:“家中供我碰运气的钱有限,瞎苍蝇似地乱撞,机会微少。”林不得不承认有道理,乃板起脸孔道:“你这小子,真是太过份了;父母干完活回来,已经够辛苦了,还要做饭给你吃,你过意得去吗?”林自小和伟雄玩大,又因林长他几岁,每每为林马首是瞻,故林敢以长辈身份训斥。
伟雄被说得低头,嗫嗫道:“越睡越想睡,真的不想干任何事。你不觉得吗?农村人一年到尾忙来忙去,年年作嫁衣裳,多没劲!”
林直瞪眼,道:“这是你的思想认识,他们有他们的认为。历史书没讲吗?古代农民,终日劳作,犹带三分饥与寒,现在,起码三餐温饱;若没有他们辛勤劳动,你可以读书?可以上初中?真是岂有此理!”说最后一句,林心里其实在偷笑,面上却一本正经。
伟雄眨眨眼发呆,亦不知接受多少,林自觉语气过重,开玩笑调节:“做事太过份,天都不容许,你好自为之吧。”
伟雄点着一支烟,吸一口道:“其实你想过没有,千百年来,农民已开始勤奋努力,经过这么多代人的艰苦奋斗,为什么到了今天,他们的后代,也就是我们,依然是那么贫穷,仍是劳劳碌碌,为着生活而生活呢?”
林道:“这……”
伟雄得意一笑:“因为农民永远是社会的最低层,物质生活最差,精神享受最少;声色犬马,永远属于官僚阶级和商人。所以,我不甘心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地种田种地,无论我多么勤奋,绝没可能大富大贵。虽然,我不是非要出人头地不可,但这是历史事实告诉我们的结果,你不觉得吗?”
林“霍”然站起:“你天天睡觉,就是想这些问题?”
伟雄道:“我说得不对?”
林眨眨眼道:“无法考证;人各有志,官场和生意场的人不一定快乐,李白和陶渊明,一个饱览天下美景,一个归隐山林,不一样休哉悠哉?”
伟雄好笑道:“如果李白是农民,他可以游历天下?如果陶渊明甘心做国家政权统治下的农民,他就不会写出《世外桃园》一文了。还有一点不要忘了,陶潜他老人家不做官后是什么结果呢?‘一朝辞史归,清贫略难俦’!到没饭吃了才知道做官的好处!”
林为之气结:“你真是的,讲来讲去,好像我们做农民的就生活在水深火热中。”
伟雄笑道:“哗!你小心说话,当心拉你去批斗。”
林拿他没办法,“哼”了一声:“做农民没前途,有本事你跳出去,出人头地,但是,未曾实现之前,很应该做顿饭给干完活回来的父母吃吧?”
伟雄道:“你说得是道理,可惜总睡过头,错过做饭时间。”
林哭笑不得:“不干活,又不够种去闯天下,天上掉一大捆钱下来让你跳出农门?”
伟雄道:“是啊。”说罢失笑。
林知这是他气话,逐伸伸腰道:“总之,一个人无论运气多好,都要靠自身的努力;我不能跟你比,可要回家睡觉。”说着一个呵欠。
伟雄有意无意道:“我这里睡吧,咱们兄弟再谈谈心!”
林笑,估摸这也是伟雄气活,被训一晚,难免心存不忿。
“参军又如何?”林将出门口,伟雄突然问。
“最适合你了,让军人管管你。”林想到铁光当兵回来后发生的变化,赞同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