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颠簸(1 / 1)

在布兰登到达巴顿庄园的当天下午,这一行前往伦敦的人便踏上了路途。

上路的人并不少,几名随从和三个大男人围着带何丽雅来巴顿的那辆马车,这让何丽雅颇有点徒生出来的暗爽感,她进了马车,迷迷糊糊的眯着眼做白日梦。对面的安娜被突然而至的惊喜冲昏了头脑——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一日去伦敦,因此她不时发出一种奇怪的笑声,令人有些发毛的声音,用来刺激她自己。

何丽雅在不知不觉间进入了睡眠,靠在马车里的椅子里,随着车辙的摇晃。

她梦到了一片山地,一块美丽的草坪。她躺在草坪上睡觉,又突然醒来,睁开眼,天空湛蓝。她抬头,侧过去寻找身旁笑声的来源,她看见自己的父母坐在旁边聊天说笑。她想要起来招呼,却发觉自己完全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父母的脸变得越来越模糊,笑声越来越微弱……

何丽雅张开眼睛的时候,对面的安娜已经换成了另一张脸,乔治。

她快速的抹去眼角的泪水,用一个恶狠狠带着鄙视的表情朝着面前人。“你怎么进了马车来了?你可是男的,不该是骑马吗?”

“你说得一点没错。”乔治撇了撇嘴,闷声说,“如果不是已经到了旅店而有一个人还在马车里打瞌睡怎么也唤不醒,我也不会上来。”

何丽雅一愣,看向窗外,才发觉人潮涌动,已非野草山石的景色。她暗自埋怨安娜怎么不叫醒自己,让自己的睡相被面前这个男人看得一清二楚,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你哭什么?”这个男人一脸都是看穿何丽雅后的自得自满。

“哭?”何丽雅咬牙,不是吧,就在眼角有一滴眼泪渣,他也能看到?这视力都能赶上飞行员标准了。

“下车。”乔治也不再啰嗦,率先推开了车门。

车门一开,嘈杂的旅店之声立刻涌进了车厢内,这声音快速而混乱,让何丽雅觉得很不舒服。她叹了口气,跟着乔治下了车,才发觉布兰登上校和约翰爵士站在不远处和一个男人在说着什么,安娜在他们旁边发愣。

这是个与乡舍全然不同的世界,充斥着何丽雅听不明白的英音、各种长相的男女、灰蒙蒙的建筑和同样灰蒙蒙的天空。

“我们今夜需要在这个小镇落脚,明日即可到达伦敦。”乔治在一旁补充说明,何丽雅点头,表情却黯然了下来。

入夜,躺在旅馆的床上,她第一次闷着脑袋在被子里,无声的哭泣。

她开始想念父母了。一个后知后觉的梦,让她这个自诩没心没肺的人,最终也难以承受思乡的煎熬。她突然很想回家,回到中国,回到父母身边。这里的一切虚头晃脑,她都没有兴趣继续下去,她只希望能离开。她很想立即睡着,因为她开始幻想在醒来后看见的是自己家里的天花板,手边有装满白开水的水杯,床对面的书桌上电脑屏幕会闪光,妈妈炒菜的香味正从门缝里钻进房间,占领她的一切。

越是这么想,她越是觉得睡不着,头疼难耐,她摸着发红发肿的眼睛,听着对面床铺上安娜传来的密集的呼噜声。

几番犹豫,她起身,推开了房门,站到了走廊上。旅馆里的一切都已经安静了下来,万籁俱寂,只听得见自己落寞的脚步。一片漆黑中有几盏还没有燃尽灯油的灯还在发着微弱的光芒。何丽雅凭着白天的记忆,向右拐往前走,那里有个大阳台,她想要去吹吹风。

阳台上有一层密密的月光,泛白,照在人的身上很美。何丽雅走到栏杆边,趴在那里感慨人生。

“丽雅小姐?”不知道从哪个方向传来的声音吓了何丽雅一大跳,她差点尖叫起来,不过在一瞬间她辨别出来这个声音里的安全感——这是布兰登上校的声音。

“上校?”何丽雅左右张望,终于在自己的右面几步之外发现了如黑色雕塑般伫立的布兰登。

“你这么晚了怎么还在这里?”

两个人神奇的同时开口,说出了同一句话,彼此都愣了。

“我睡不着。”何丽雅抢先回答,觉得有些尴尬。

“恕我冒昧,你是否还在想着你父母的事情?”布兰登带着同情和惋惜的口吻,“我知道这件事情的残酷性,这对你是很大的打击吧?”他缓缓朝着何丽雅的方向走过来,月光投射到他的脸上,因为皎洁而使得布兰登的脸颊也显得年轻了几分。

“父母……我好想他们。”被触及心里的伤心事,虽然知道布兰登的意思并不是这样,何丽雅却仍然有些忍不住了,她并不是个会习惯于暴露真实情绪的人,但此刻,月光和倾听者都刚刚好。

布兰登已经走到了何丽雅的面前,他的左手有些不自觉的颤抖,并且强烈的想要上抬——抚着面前这个少女的肩膀,让她温暖。然而,这却并不能得以实施,他知道分寸。

“上校,我很想家。”何丽雅看着外面的黑暗,感觉到暖暖的风拂过耳畔,开始倾述,“可是我没有家啊,我没有家,我在这里是没有家的。”她嗫嚅着,语音很低,似乎并不想让布兰登听懂她说的话。

布兰登心里一痛,他方才用理智抑制下去的手终于受不了情感上的折磨,再次举起,抚上了何丽雅的肩头。

“不要怕,你会在这里有个家的,丽雅小姐。”布兰登低沉的语音带着极大的抚慰,比方才吹过去的热风更让人耳朵发烫。

何丽雅抬头,迎视布兰登的双眸,觉得它们前所未有的明亮。她突然想起大三的那个夏天,有一个男人也对自己说过类似的话——以后我会给你一个家。往事在眼前浮现,悲凉无以表达。

“哇”的一声,布兰登错愕得身体一僵,他发觉自己的怀里突然间多了一个小小的身躯。何丽雅一下子扑到了他的身上,确切的说,是把脑袋靠在了他的肩头。

何丽雅无声的抽泣,身体抖动得好像一只受了伤的小兽。上校的怀里很温暖,她这样想着,觉得没来由的减了几分心里的悲伤。

布兰登在初始的诧异之后也平静了下来,他僵直的身体渐渐复原,变得柔软,就如同他的心情一样。他不用猜想也知道一个孤苦无依的少女有着怎样的悲伤,他并没有胡乱施舍自己的同情,而是面前这个少女真的需要这样一个怀抱——并且,他不愿意承认却在潜意识里认为,抱着她,很舒服,很美好。

何丽雅在发泄完情绪之后逐渐平复下来,很细微缓慢的呼吸。她小心翼翼的从布兰登的胸前移开,退后了一步。布兰登抚着她肩膀的手臂划过,一种微妙的尴尬蔓延开来。

“上校,我回房间去了。”何丽雅转身欲走。

“丽雅……小姐,”布兰登也迈开步子,两步跨到何丽雅身旁,与她并肩,“我送你回去。”

夜色中的两个人再无多语,何丽雅有些愣神,虽然刚才那一幕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并且也算不得什么奇怪的举动,但总归让人觉得不安。她进屋后直接关上了房门,连再见也忘了说。

第二日依旧是颠簸的路途,经过昨夜,何丽雅突然沉静了许多,安娜看她的脸色不佳,一路上也不再敢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了。马车里意外的安静,只听得车轮碾过石子时发出的声音。

何丽雅靠在窗口,一双眼望着窗外飘过的风景,却毫无欣赏的心思。

“咚咚!”乔治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侧面追赶上了马车,用指关节敲打车窗,发出清脆的声响。何丽雅看了他一眼,便又垂下眼眸,不再理会。

“咚咚咚!”

何丽雅摇下车窗,气呼呼的朝着乔治说:“福斯汉特先生,你有什么事情,不可以等到马车停下来后再说?”

“丽雅小姐,”乔治从马背上的背囊里拿出两块用纸包裹好的东西,递进车窗来,“如果等到那时候,恐怕你也没有力气再对我用这个声调了——我们今日要行走的路程很远,并且中途不会停留,到达伦敦时已经是夜间——如果你不会觉得肚中难耐的话,大可以不要打开它。”

何丽雅挑眉,这才发现那纸里包着的是两块三明治。“谢谢。”虽然这话说得不情不愿,不过何丽雅还是礼貌道谢。安娜拿过去一块后,何丽雅把剩下的那块放在了嘴边,一口咬了下去。

“你在中国从来没有接受过礼仪训练吗?”冷不丁的声音响起,何丽雅吓了一跳,乔治的脸还悬在车窗外,没有离开,“丽雅小姐,这样说虽然有些过于直白,可我不得不告诉你,你能在英国社会里存活至今,真是个奇迹,像你这样一个毫无淑女风范的人。”

“福斯汉特先生,难道你觉得你现在把脸放在车窗外偷看车内的女性吃东西,就算得了绅士吗?”何丽雅回嘴。

乔治微微愣了愣,身体在窗外停滞,立刻消失了。何丽雅长舒一口气,懒洋洋的躺在椅子里。

这一路颠簸,这是要了习惯性宅女的老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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