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到了落脚的香房,待带路的和尚退下以后,老夫人当下便黑了脸。
“老身说的话你们可还记得?是把老身的话全都当作耳边风了吗?”
老夫人是真动气了,手中的拐杖叩得地上“突突”响。难得见到老夫人这样疾颜厉色,凌绮蔓也有几分怕了。可她的心思都胶在洛王身上,且她认为,凡攀上皇族的亲事都算好的,若要她此时向老夫人认错,下次见到洛王时再不许表现自己,她怎会愿意。凌绮蔓手里绞着手帕,噘着嘴就是不肯认错,许氏见此忙出来打圆场:
“绮蔓你这孩子真是的,你祖母不高兴了你还不快认错;虽然你年纪不小了,就算是遇到一桩难得的好姻缘也要沉住气啊,哪能为此惹你祖母生气呢!”
凌绮蔓这才半拖半就地向着老夫人福了福身,“绮蔓以后会注意着,多随着祖母的意思,祖母不要再生气了。”
老夫人闭着眼睛,似不想看见这屋里的人,“老二家的,绮蔓随了你年轻时的美貌,这性子也被你调教得同你一样,”老夫人猛地睁开眼睛盯着许氏,“你们当真是不知道如今这朝堂上的形势?还是要断送我们整个凌家?”
许氏被吓懵了,许久才断续回道:“娘,您说得哪里话,我是凌家的人,自然是希望凌家好。我一个妇道人家,一门心思都在打理家务,哪里知道那许多事!”
老夫人冷笑,“既在操持家务就要有个祖母的样子,凡事要为凌家打算,不要跟着小孩子家冒冒失失的,别闯了大祸自己还糊涂着。哎,罢了,同你说了多次也没见你改过!矜言留下陪我就行,你们都下去吧!”
听着老夫人这话,许氏和凌绮蔓也不管老夫人有没有看着,朝着凌矜言就狠瞪了过去。凌绮茵今天则是很安静,几乎都要当她不存当,此时她正跟在许氏和凌绮蔓身后向外走去,临到出门时,她回头看向老夫人又看看凌矜言,满眼的不舍。老夫人看在眼中,却狠下心别开头看向别处。凌绮茵掩过眼中的落寞,随在许氏身后出了门。
屋里没有其他人了,老夫人示意凌矜言坐到她身边去,“矜言啊,你也看到了,你二叔和你二婶这个样子,凌家撑不了多久了。我这许多年来一直在潜心礼佛,再没有那心思管理家务了。若你父亲和母亲还不回来,凌家危矣!”
“自食恶果!”凌矜言心中闪过这几个字,她对幼小时还有些模糊的记忆,因为闵忆没有什么家世,又没为凌府带来嫁妆,老夫人对她很不好,丢脸色、言语奚落都是常有的事。甚至还让凌正瑜把闵忆降为妾,去娶一位世家女子为妻,但都被凌正瑜拒绝了。记忆中,凌正瑜和闵忆在凌家过得很辛苦。若按着凌矜言的性格,莫要说为凌家出力,她甚至很高兴看着凌家走向没落。
“帮帮他们,请你帮帮他们!”可是在凌矜言心底里,又有一个声音在呐喊着。
凌矜言捂着心口,在心底道:“凌矜言,你太仁慈了,他们是害死你的人,你的父母现今又跟凌府没有多少关系!”心底里一阵难过,“罢了,我占用了你的身体,总不能再驳了你的意愿!”凌矜言自心底念道。
“祖母放心!”凌矜言看着老夫人的眼睛,平静道:“矜言依稀记得,父亲对母亲那样好,他们彼此都十分依恋,却被迫分开了这么多年,想必他们心中的痛苦没有人能够体会得到!矜言为人子女,理当竭尽所能,助他们相聚,还请祖母不要过分忧虑!”
老夫人脸上有丝尴尬,却被她快速掩了过去,“好好!你父亲是个孝子,你同他一样,也是个为家人着想的孩子!言儿,不论是现在还是等你嫁到将军府以后,你若有什么需要,都尽管跟祖母说,千万不要不好意思跟祖母开口。”
凌矜言眼中滑过抹狡黠,上一世家财万贯的她如今身无分文,这落差还真让她不适应。
“祖母,那个……”凌矜言垂着头,似乎真的“很不好意思”地欲言又止。
“言儿,祖母以前对你多有疏忽,但血脉的亲情胜过所有,你可不要对祖母生份啊!”
凌矜言嘴角勾起抹冷笑,她不想讹老人家,但她还没有弄清楚这个世界,不知道该怎么去赚钱。为了生存下去,她只想拿到她该得的月钱。
“那个,矜言马上要为人妻了,想买些水粉收拾一下自己,可是每个月一两银子的月钱,除了柴米之外什么也剩不下,祖母您能不能……能不能……”
“什么?”老夫人不敢置信地惊呼起来,“你每个月只有一两银子的月钱?老二家的,去把老二家的给我找来!”老夫人毫无仪态地大声呼着。
“祖母不要!”凌矜言制止了老夫人起身的动作,“矜言不愿意看到凌府家宅不宁,祖母切不要因为我而跟二婶言语不愉快!”
“好孩子,是祖母不好,让你受委屈了。你放心,等咱们回去以后,祖母马上就让翠柳把你这个月的月银给你送过去!对了,如今你是大姑娘了,老身再给你加两倍。”
“祖母不可,您和祖父向来爱护晚辈们,定下的月钱想必足够开支了。而且,你和祖父一向节俭,矜言可想好好学着呢!”
“哎!”老夫人拉着凌矜言的手,让她伏在自己膝上,手上轻轻地拍着她背,似哄着小婴孩一样。“我老婆子是错过了多少,以前竟没有注意到我这样的乖孙!”
凌矜言陷入了沉思,虽然老夫人此时的慈爱有几分刻意,可她是一个从未享受过亲情的人,竟对这情景有分贪念了。凌矜言闭着眼睛伏在老夫人膝上,因为昨夜里整宿未眠,她竟迷迷糊糊地起了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