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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试试看吧,我可什么都不敢确定呢。”单乌应道,视线重新落在了那小小的黑点之上。
小黑点起初还是毫无规律地乱转,于是单乌掐着指诀,不断地在那团阵纹之上修改着,足足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之后,那小黑点的流转有了规律,最后竟渐渐指向了一个固定的方向。
“过去看看。”单乌吩咐了一句,便带着苏媚顺着那小黑点偏向的方向掠了过去,两人一前一后,几乎溶在了夜风之中,就算是夜晚最为敏锐的夜枭,也没有因为这两人的擦身而过做出什么反应来。
单乌顺着那颗小球的指向连接调整了几次方位,终于停在了一处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民宅门口。
“是这里?”苏媚有些吃惊,又怕惊动了屋里人,于是凑在了单乌身旁,压低了声音问道,“可是这儿的魔气并没有强上多少啊?”
“其实关键不是魔气的强弱,而是那些游离魔气的流转路径——这种在人情世间七情六欲之中的往复循环才是让这些魔气壮大的手段。”单乌回答道,“我开始也以为这魔气的源头和魔气的浓度有关,所以初始时候这指针才会四下乱转,后来做了一些调整之后,才渐渐找到其中规律。”
“难怪我们虽然总能感应到魔气,却始终找不到源头。”苏媚恍然大悟道,“看来这些魔物为了隐藏自身,可是颇为用心的啊,嘿,可就算如此,也还是逃不过佛子的手掌心。”
“可我总觉得事情不会如此简单。”单乌轻叹了一口气,扭头对苏媚吩咐了一句,“隐身吧,我们先进去看看。”
然后单乌的身形便在苏媚的眼中变得透明了,只有神识之中依稀还能捕捉到单乌的所在,苏媚微微一愣,随即笑了起来,身上的灵力流转,她头上插着的那红梅玉钗稍稍闪烁了一下,其上布置的隐匿法阵铺展开来,转眼便让她消失在了原地,而且看起竟比单乌还消失得更加彻底一些。
“走吧。”单乌的身形一晃,便已经进了民宅,苏媚立即跟上。
而单乌只是在院子里稍稍转悠了两下之后,便推开了右边的一扇门无声无息地飘了进去,继而又迟疑了半晌,方才小心翼翼地来到了这里间卧房之中。
苏媚凑到了单乌的身旁,视线在扫过那床上熟睡的夫妻二人之后,便顺着单乌无声的指点,看向了那放在床头的摇篮里头正闭眼沉睡着的小婴儿。
那小婴儿怎么看都只是个普通的凡人婴儿,刚出生没多久,五官还没长开,微微有些皱,脑袋上光秃秃的没几根毛,被小被子整整齐齐地包裹着,安放在那摇篮之中,闭着眼睛,安然沉睡。
——这个小婴儿的身上,一丝魔气在他丹田的位置处往复循环。
于是苏媚在小小的惊讶之后,便也显出了一丝凝重之色来。
单乌沉默了许久,方才对苏媚做了个暗示,带着她如同来时那样,无影无踪无声无息地退到了这民宅之外。
“有点麻烦。”单乌撤去了身上用以隐匿的伪装,长叹了一声,“那小孩儿的魔气和他的魂魄是结合在一起的,根本无法剥离。”
“什么意思?”苏媚显然无法像单乌那样在短时间内便看出来那小婴儿的底细。
“意思就是,除非将这小婴儿直接给杀个神魂俱灭,否则根本不可能斩断他的魂魄与那魔神之间的联系——他就算死后进入轮回,入的也是那魔神的轮回。”单乌摇着头说道,满脸的苦恼之色。
“那就动手斩断便是,又有何不妥?”苏媚仍未理解此事的麻烦所在。
“那还只是个婴儿,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上,什么坏事都没做的婴儿。”单乌强调了一句,“你当真下得了手?”
苏媚愣了一下,片刻之后,尴尬地抽动了一下嘴角,低声地,小心翼翼地回应道:“其实……如果这是关系到我个人死活的话,或者这是佛子认为必须要做的事情的话,我也不是完全下不了手……”
“哈……”单乌哑然失笑,“你倒是个不掩饰的实诚人,我还以为你装也要装一下悲天悯人呢。”
“天涯海阁还没教会我这些。”苏媚垂首微笑。
……
“所以事情大抵就是这样的情况……”单乌向诸人解释了一通自己的所见,“这些小婴儿未来会成为那魔神在这世界上立足的根基,想要斩断这种根基……在我看来,就只有将那些小婴儿给杀得神魂俱灭一条路可以走,然而,现在,他们都还只是普通的凡人婴儿,他们的手上,没有任何罪孽。”
“你下不了手?”王怀炅稍稍收敛了一下震惊的神色,摸着下巴,如此反问了一句。
——王怀炅虽然也跟着一个天涯海阁的弟子入了某个岛屿,但却是什么都没发现就跑回来了,所以在听到单乌的那些介绍之后,同样也是大吃一惊的表情。
“我可还没入魔呢,哪会那般心狠手辣?”单乌翻了个白眼,继而又叹了一口气,“好吧,事实上,如果只是那一个婴儿的话,杀一人可救万人的话,那么我身为佛子,出手斩断这条因果也是义不容辞——哪怕我会为此背负上业力,死后去地狱赎罪,甚至下辈子转世成猪狗之类……”
“但是……谁知道这样的小婴儿如今会有多少呢?我们难道要杀光他们么?那样是不是会让凡人世界血流成河?”单乌的眉头纠结出了一个川字,每一句话都说得仿佛叹气。
“至于么?”王怀炅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觉得我在危言耸听么?”单乌的神色极为凝重,视线缓缓扫过了眼前诸人,并停在了天涯海阁的那一群小弟子的身上,“坦白说,根据你们发现的有魔气的岛屿的比例,我觉得我有充足理由认为,那魔神的目标,或许是每一个有凡人存在的岛屿。”
“是不是觉得只杀婴儿便可?是不是觉得杀一人救万人甚至杀万人救千万人这种生意总归是有的赚?是不是觉得就算杀光这一批新生的婴儿,那些凡人们还是能够继续繁衍下去?”单乌注意到了一些人脸上那轻微的不屑,于是说出了这一叠声的反问,并在稍稍的停顿之后,冷笑了一声。
“别忘了,凡人与我们最大的差别就在于,他们并没有长生不老的能耐,也对此不抱任何指望,所以这便意味着他们的后代会成为他们一生当中最重要最有价值的存在,而为了能让自己的后代更好地成长生活……他们会舍得为此付出一切代价。”
“每个婴儿的背后都是一个小小的凡人家庭,这些婴儿被扼杀所带来的伤害,便会通过这些小小的家庭蔓延开来,到那个时候就不是什么杀万人救千万人的问题了,而是这千万人会为了自己的子孙后代,直接与咱们这些修道之人叫板的问题——他们甚至可能主动地与那魔神合作,只是为了将咱们斩尽杀绝……都说不准呢。”
“换而言之,如果只是为了防患于未然便对着那些婴儿们大开杀戒……那么这魔劫,多半便是由我等而起。”
……
单乌在探知了那些婴儿与魔神的关系,并且一番话否定了直接对那些婴儿大开杀戒的可能之后,立即便有人将单乌的话语整理成了完整的讯息,传递给了诸家宗门的高层,由那群真正能够决定这天下间凡人甚至修士命运的大能们去商讨对策,而单乌则被命令继续执行他那吉祥物的任务,往天涯海阁而去。
单乌等于再一次地被架空。
王怀炅感觉到了单乌的不悦,可惜这一回他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来宽慰单乌,只能默默地陪着单乌在飞花楼那楼船的甲板上吹风。
“你在担心那些大人物们会下格杀令之类的指令?”王怀炅负手站在单乌的身旁,开口问道。
“他们比我要面子得多,应当不会下得了这样的决断——至少短时间内,也就是魔劫未起之时,不会。”单乌闻言,咧开嘴,无声地笑了起来,然而他眉宇之间的纠结之意却并没有淡去。
“那么你在担忧什么?”王怀炅有些不解。
“不是担忧,只是有问题想不通,因而觉得这人世果然是一层又一层的套子——你在将别人套进去的时候,也会有另外的人将你给塞进一个套子里。”单乌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让自己的眉头舒展了一些,继而偏头看向王怀炅,“你会选择怎样的立场呢?是暂且留下那些婴儿的性命,把一切都留到日后再开始后悔,还是现在就动手,并让自己从此沉浸于难解的罪恶感之中?”
“唔……”王怀炅闻言,摸着下巴,沉思良久,方才喃喃地回了一句,“好难选的问题啊……”
“不过,如果真的没有别的路好走的话,我应该还是会选择杀无赦……”
“不管对方是婴儿还是成人,是凡人还是魔神,只要是可能威胁到我的存在的……我并不介意先下手为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