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中突然闪过了一丝惊恐来,好像看着我是看着一头噬人血肉的怪兽,她急忙调开目光,瑟缩的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w1w8w?.88?11z?w?.?c1om”
我更靠近她了一些,几乎是在追逐着她闪避的目光:“你知道。”
“……”
“我们两之间,就不要来那一套了——这句话是你自己说过的,现在,我也还给你。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能隐瞒什么?你能察觉到你父亲的异样,而决定固守在皇帝身边,你怎么可能察觉不到,他的异样,是因为什么。”
“……”
“如果是因为别的人,或者别的事,你一定可以全力阻拦,但惟有这个人,这件事,你无能为力。”
“……”
“他和裴元修,已经勾结上了,对吗?”
我这句话,就像是板上钉钉一般,将这个事实无可规避的扒开,血淋淋的抛到了她的面前。南宫离珠终于无奈的抬起头来看着我,泪眼朦胧中也多了几分无助:“你,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平静的说道:“晋侯公孙述,他的儿子公孙启,还有汝南袁氏,连同云中林家的人,我都见过。”
她蹙眉:“在哪里见过?”
“江南。”
“……”
“他们这些人,都跟他私下有过联系。”
“……”
“他们写给裴元修的信,我也见到过。”
“……”
“甚至,我怀疑皇帝在扬州遇刺的那一次,也是他们的手笔。”
南宫离珠微微一震,惊恐的看向我,我继续说道:“现在,这几个人已经聚齐了,我当然只能想到裴元修的身上。”
南宫离珠说道:“所以你要说,这一次叛乱,是他在幕后操纵?”
我摇头:“未必。”
“什么?”她又是一惊,愕然的看着我:“你刚刚不是说,我爹和他勾结吗?”
“勾结是一回事,但这一次的叛乱,又是另一回事。”
“……我不懂。”
看着南宫离珠疑惑的表情,我淡淡的笑了一下——其实就在刚才,看到了那几个叛军领的时候,我也曾经怀疑过,但那怀疑也只是一瞬间,就被自己否定了。
裴元修是个什么人,这些年来,我已经看得太清楚了。
他出手的次数其实不多,但每一次都是一击必中,就如同当初,占领江南六省,他都经过了几年的谋划,最终以申家的倒台促成了他在江南势力的建立,这样周密的部署,到最后裴元灏几乎无力回天,只能默认这一势力和自己隔江对峙,可见他的心思之细密,心机之深沉,已不在裴元灏之下。
但这一次的叛乱,至少在我看来,不是他的水准。
不仅水准不高,而且从一开始就显得非常的仓促,历朝历代,这样的叛变必须先打出一个义正词严的旗帜,才能使自己立于正义之地,而他们这一次,从一开始就攻打玄武门,杀进皇城,没有一个口号,完全就像是一群乌合之众,直到现在兵围集贤殿,才打出了勤王护驾的口号,可事情已经闹大了,这个旗帜,已经竖得太晚了。
这绝对不是裴元修的行事风格。
更多的可能,是袁明德他们几个,原本是雄心勃勃,想要入京辅政,获取权力,谁知太上皇醒来阻了他们的路,他们心有不甘,所以临时起意这样做。
南宫锦宏,应该从一开始,是没有参与这件事的。
但是,他作为和裴元修勾结的一方,也必然和这些人是有联系的,所以叛军打进了皇城,他才有所行动,尤其在宜华宫扑空的结果下,他才让他们打出“勤王护驾”的口号,并且让他们来谈判,要我和南宫离珠。
听完我这么说,南宫离珠的脸色更加苍白了一些,她冷笑了一声,说道:“那就难怪,为什么我爹除了保我,还要保你了。”
我低头看着她。
她抬起头来看着我,笑容中透出了几分凄楚:“你以为,我爹保你,只保了这一次吗?”
“……”
我微微蹙了一下眉头,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还有哪一次?”
她像是生气,又像是根本不想说下去,只冷冷用鼻子哼了一声。
但我已经想起来了。
我记得那个时候我还在宫里,任集贤殿正字的时候,为了出宫,也是为了对付她,一直让小福子暗中监视玉华宫的人和事,而又一次,小福子就告诉我,南宫锦宏进宫和她相聚的时候,两个人言语间起了一些冲突,中间好几次都提到了我的名字。
那个时候,我就猜测到,他们父女应该是因为我的事,意见产生了分歧,难道就是——
南宫离珠又冷笑了一声,说道:“那个时候,我还是贵妃,而你不过是一个集贤殿正字,如果真的要对付你,办法太多了。可是他一直不同意。”
“……”
“因为他不同意,我也没办法放开手脚,自能一直这样,直到最后……”
“……”
我没说话,但脑子里已经有些清楚了。
果然,那个时候,他们两果然是因为我产生了分歧,南宫离珠一心要我的命,可南宫锦宏——他已经跟裴元修勾结了,而裴元修,他一直在保护着我,甚至,他应该有传话给南宫锦宏,这样,才会造成他们父女的不和。
而我,就是在这样的夹缝中,生存下来的。
想到这里,我不由的心头一酸。
裴元修……
裴元修……
直到现在,我并不认为自己离开他是错的,毕竟,他和韩若诗如今已经明媒正娶,而我——也的确没能如自己,没能如他所愿的爱上他,大家如果都各有怀抱,强绑在一起,也不过是互相伤害罢了。
所以,我走,走得决绝,甚至没有回过头。
但不管我如何的坚持,如何的认定,可有一点,我骗不了自己。
在感情上,我的确亏欠了他。
我没能爱上他,甚至,在被他保护着的时候,都对那一切一无所知。
现在,再回想起来,当初我从集贤殿的大火中逃离皇宫,能够顺利的离开京城,甚至那一路上,因为兵部的人马出现而逃过了裴元灏的搜寻,想来,也不是巧合了。
“他对你,倒真的是情深意重。”
我正沉浸在往事当中,突然听到南宫离珠的声音,低头一看,她正看着我,脸上浮着一点无力的笑意。
我下意识的蹙了一下眉头:“你要说什么?”
她眨了眨眼睛:“我还能说什么?”
“……”
她苦笑着:“我真的不知道,你到底有什么好,让他,还有他,为了你连命都可以不要,甚至——”
她看着我,又像是不甘,又像是愤怒:“你到底有什么好,让他们都对你念念不忘?”
“……”
不知为什么,这些话听到我耳朵里,讽刺极了。
我伸手扶着一旁的榻沿,撑着自己站了起来,大概因为蹲的时间太久,一起身就感到一阵眩晕,我踉跄了两下才站稳,然后低头看着南宫离珠,淡淡的笑道:“我也想知道,他们到底看重了我什么。”
“……”
“我一定改。”
“……”
她一愣,我已经苦笑了一声,走到了一边的椅子旁坐下。
南宫离珠静静的跪坐在那里,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道:“那现在,你已经知道幕后是怎么回事了,你有什么打算?”
我深吸了一口气,回头看着她,说道:“我打算答应他们的要求。”
“什么?!”
她大吃一惊的看着我:“你,你真的要把我们两个交出去?”
“……”
“你疯了?!”
她一激动,苍白的脸上才终于有了一点红色,但看起来更加的虚弱无力,她急切的说道:“刚刚是你自己说的,他们在意的就是我们两个的命,就是因为我们两个都在集贤殿,他们才没有强攻上来。现在你要把我们两个交出去,那不就是让他们最后顾忌的东西都没有了吗?”
“……”
“如果我们一走,这里一定会被他们攻下的!”
她越说,声音颤抖得越厉害,握着裴元灏的那只手就握得更紧,到最后连眼睛都红了,急切的说道:“我不,我不会离开他一步!如果他死了,我也不要苟且偷生,我要跟他死在一起!”
我坐在椅子上,看着她激动的样子,却是一言不,一直等到她的话说完,我才慢慢的说道:“如果,他不用死呢?”
她一愣,愕然的看着我:“你说什么?”
“我说,他可以不用死。”
“……”
“但条件是,你要听我的。”
“……”
她有些紧张,似乎是相信我,但又不敢完全相信我,谨慎的看了我好一会儿,才说道:“你要怎么做?”
我平静的说道:“现在,时间离他们攻进玄武门已经过去一个多时辰了,外面的人一定已经知道里面生了什么。真正勤王护驾的人,一定已经开始准备,甚至已经要进来了。”
“……”
“不过,我想他们的人马,也绝对不止围着集贤殿的这一点。既然你的父亲参与到这件事里来,那么宫中的情况,就一定会都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他们一定会在各个关卡都设下人马,进宫来勤王护驾的人,不会那么顺利的到达这里。”
“所以呢?”
“所以,我给他们讨了半个时辰的时间,来决定要不要交出我们两。”
“半个时辰?”南宫离珠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像是想要算一算这个时间够不够,但过了一会儿,她还是一脸茫然的看向我,我叹了口气,说道:“半个时辰是不够的,不管哪里来的人马,半个时辰的时间都不够他们打进皇宫,最少,他们需要一个时辰。”
“那你为什么不和他们要一个时辰的时间?”
“……”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以为这是我能决定的吗?”
她一愣,立刻也明白过来,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
我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其实原本,我就是想要跟他们要一个时辰的时限,但他们不肯,谈判之后,才改成了半个时辰。”
南宫离珠道:“那我们现在走出去,不也是一样的结果吗?”
我眨了眨眼睛,说道:“可是,他们要的是两个人。”
“……!”
她猛地颤了一下,看向我:“什么?”
“他们要的是两个人,”我说道:“这就是我们可以拖延的机会了。”
南宫离珠的呼吸紧绷了起来,目光灼灼的看着我:“你的意思是——”
“先出去一个,给他们一个甜头,让他们觉得事情是可行的,这样一来,他们也许就会愿意继续等。”
南宫离珠眨了眨眼睛,又思索了一番,这一次,她倒是很快反应过来,抬头看着我:“这,也许可以。”
说着,她又望着我:“那,你为什么还不出去?”
……
我闭上了嘴,没说话。
屋子里原本就只有我们三个人,这一停下来,就有一种突兀的安静,一下子窜到了每个人的面前,她的眉头立刻就拧了起来。
目光中带上了一丝戒备的看着我。
我说道:“的确,两个人出去一个,是我们的策略,但出去的是谁,也是有策略的。”
她说:“什么策略?”
“不能把最重要的,一开始就给他们。”
“……”
“如果拿到了最重要的人,那么接下来,他们可能会在时间紧迫,援军迫近的情况下狗急跳墙,强攻集贤殿,那样一来,我们这个策略就失败了。”
“……”
“我们要先给出一个不太重要的,更重要的那一个留在集贤殿,他们看到了机会,想要得到手,这样,才有一直能压制住他们的可能。”
我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南宫离珠的脸色已经变得非常不好看,如果说刚刚,她的脸色是失血的苍白,那么这一刻,就已经有些失神了。
我能感觉到她身体的颤栗,和抓着裴元灏的那只手在不停的用力,指头的关节都挣白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的抬起头来,那双还含着泪的秋水明眸看向我,目光却已经凝结成了冰——
“我们两个,谁是重要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