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抬起眼来,看向了眼前这一片人山人海,赶来为他鸣冤,也是为他送行的百姓,而这些百姓此刻已经哭喊成了一片。?? ? w?w?w?.?8111z8w?.8
他,却始终平静着,仿佛即将赴死的根本不是他。
看着这些人哀哀哭泣的样子,他慢慢的说道:“多谢各位前来送我。”
顿时,下面的人更是哭声震天。
他仍旧平静的说道:“但,送到这里就好。”
……
“各位,请回吧。”
……
他虽然这样说,但那些老百姓哪里肯听?他们不断的往前拥挤着,甚至已经要冲到那刑台下了,逼得那些护卫们只能上前来,手挽手搭成了一堵人墙才能将他们拦住。
而面对这一片混乱,他却始终平静的站在刑台上,除了风吹过他凌乱的长,缠绕在他的脸上,让那目光仿佛也闪动了起来,他始终是一成不变的平静,甚至凉薄。
这一刻,我听见旁边传来一阵啜泣的声音,转头一看,却是芸香,已经泪流满面。
“芸香?”
“我知道,我就知道,”她一边低声的哭着,一边说道:“我知道三哥是个好人,我也知道,三哥一定不会是个平凡的人。”
“……”
“可是,他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他也不应该死在这里!”
看见她哭得泪流满面的样子,我也感到内心一阵酸楚涌上来,但我只能用力的压抑着,用沙哑的声音说道:“你放心,天道酬勤,他才有了今天的成就。天道连勤勉的人都不会辜负,更不会辜负善良的人。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是吗?”
芸香泪眼朦胧的抬头看向我,但就在这时,又一阵鼓点急促的响了起来,如雨打芭蕉一般。
这,是第二道催魂鼓!
这鼓声一响,立刻有一个体格壮硕的彪形大汉走了出来,他黑壮如山,手里握着厚重雪亮的钢刀扛在肩头,慢慢的走上了刑台。
那是侩子手!
一看见他出来,那些老百姓更是哭声震天,不停的呼喊着。
芸香这个时候连声音都颤抖了起来,用力的抓着我的手腕不停的颤抖着:“怎么办?轻盈,怎么办啊?!”
我仍然没有说话,只用力的咬着牙,不知道是在忍耐手腕处的痛楚,还是胸口那剧烈心跳带来的阵痛。
那侩子手走上刑台,看着沉默的刘轻寒,竟似也有些迟疑。
半晌,他上前一步,毕恭毕敬的说道:“刘大人,小人失礼了。”
刘轻寒转头看了他一眼,脸上仍旧一点表情也没有,只是眼睫微微的垂落下来。他并没有为难这个侩子手,而是自己慢慢的跪了下来。
他这一跪,台下的老百姓终于明白,这件事是再难挽回,纷纷也跪了下来。
一时间,刑台前,万千百姓跪倒一地。
我站在人群当中,看到这一幕,只觉得满怀辛酸,却又有无数的感动,上天的确没有辜负他,老百姓也不会辜负任何一个为他们着想,为他们艰辛付出的人,这无数人的跪拜,既是如今来送别他的,又何尝不是老天给刘世舟,给刘毅大人一个迟来的正名呢?
刘家的人,始终无愧江南百姓!
这时,后面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一个人从人群当中走了出来,一下子便冲到了最前方刑台下面,周围的侍卫急忙冲上来阻拦,但一看到那个人的脸,立刻都惊住了。
“闻大人?”
“大人,您这是——”
定睛一看,那竟然是闻凤析,但和往日不同,今天的他穿着一身布衣便服,也没有任何的刀剑在身,即使这样普通的打扮,仍然难掩俊秀,只是那些侍卫看到这样的他,一个个都惊愕不已,其中一个拦在他面前的也有些犹豫,尤其看见他手里端着两只碗,拎了一壶酒,更是疑惑。
“闻大人,您这是做什么?”
“让开。”
“大人,您不能——”
“……”
“我要送他最后一程。”
“大人……”
“让开!”
那几个侍卫都有些迟疑,在他一声低吼之后,也都被震慑住了,只能纷纷的退开到两边。
闻凤析一步一步的走上了那座刑台,这时刘轻寒也站起身来,平静的看着这位和他一路南下,历经无数艰险的同僚。
闻凤析也看着他,也没有说话,而是将两只碗摆在地上,一掌拍碎泥封,倒了两碗酒,一只手拿起一碗酒来,将其中一碗递到他的嘴边。
刘轻寒看着那一碗清冽的酒水,沉默着,就听见眼前的人说道:“喝了这碗酒。”
“……”
“你未了之心愿,我不能为你了却;但,你未尽之事业,我仍不会放弃。”
“……”
“喝了这碗酒,你我——就难成兄弟了。”
刘轻寒仍旧平静的看着他,只是,也许是因为酒水荡漾着,连带着他的目光也忽闪了一下。
“从今后,我走我的路,而你,也有你的路要走了。”
听到这话,周围的老百姓顿时哭成了一片,而芸香更是哭得声音都沙哑了,她抓着我的手腕,哽咽着道:“他是不是要说,三哥将来要走的路,就是黄泉路了?”
我没有说话,而是静静的看着他们俩。
刘轻寒这个时候才抬起头来,对着他沉沉说道:“多谢。”
说完,他低下头,而闻凤析也将那碗酒送进了他的嘴里。
也许是因为灌得太猛,又或者刘轻寒根本不适应这样喝酒,大多的酒水沿着碗沿泼洒到了他的脸上,流进了他的眼中,那双平静得近乎干涸的眼睛,也终于有了一点湿意。
闻凤析举起自己那只碗,一饮而尽。
然后,他重重的将两只碗掼到地上,哐啷的摔了个粉碎,一转身,便头也不回的走下了刑台,走进了人群当中。
我看着他红的眼睛,紧握的拳头,当他走过我们面前的时候,虽然他谁也没有看,可我分明能感到,他的目光仿佛掠过了我的身上,那种愤怒的,不甘的情绪,整个人好像一头狂暴的狮子,想要怒吼,想要狂啸,想要将一切都毁灭,却最终只能将所有的震怒都压抑在自己的胸膛中。
而就在他转身一走的时候,又一阵急促的鼓点响起!
第三次,催魂鼓!
我仓惶的抬起头来,看向刑台上慢慢跪下,也低下头的刘轻寒,这一刻,冷风忽起,他凌乱的头掠过消瘦的脸颊,也挡住他最后看向前方,也是看向我们的目光。
就在这时,正前方,坐在监斩台上的吴彦秋最后看了一眼日晷,从令桶里拿出一支令签来,用一支朱红的毛笔在上面签定,然后一伸手,将令签掷于地下。
“时辰已到,行刑!”
话音刚落,那侩子手已经举起手中的钢刀,对准刘轻寒的颈项,大吼一声,一刀砍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