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该走了。? 八?一中文? w≤w≤w≤.≤8=1≈z≈w≠.≥”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听到他的呼吸都沉了一下。
我知道这个人从来都是最清醒的一个,不会轻易的让自己陷入到幻境和迷梦当中,但这一刻,听到我的这句话的时候,他眼中的神情分明像是刚刚从一场幻梦中惊醒过来,面对眼前的现实,有些不知所措。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离儿。
许久,他说道:“该走了。”
“……”我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而是低着头从他的身边走过,离儿站在原地,更加不知所措的看着他,好像两只脚都在地上生了根,人虽然摇摇晃晃的,却一步都迈步出来。
我回头,道:“离儿,跟娘走了。”
“……”
她抬起头来,看着裴元灏低垂的脸庞,过了许久,终于也垂下头,慢慢的走到我身边,牵着我的手。
我对着她笑了一下,但也没有余地去夸奖她的听话懂事,只捏了一下她小小的手,便带着她往外走。脚踝上的伤似乎比我之前预计的要严重得多,每走一步就像有一把钝刀在割我的踝骨,我甚至怀疑自己这一路都留下了鲜血,但身后的人却一句话都不说,只是沉默着。
而我,也沉默着,忍耐着那钻心的痛,一步一步的走到门口。
但就在我刚刚走到门口,正要迈出去的时候,身后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急促的朝着我们走来,我的心里蓦地一沉,眼中闪过了一丝惊恐,回头看着他。
裴元灏已经走到了我们的身后,近在咫尺的距离,他眼中那冰冷却迫切神情毫不掩饰,也一览无遗。
他要干什么?
就在我的心里恐惧油然而生的时候,他停下脚步,也硬生生的扼住了眼中的迫切,浮起了淡淡温柔的看向离儿,然后又看向我:“我送你们。”
“……”我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不必了。”
“要的!”
这一次,是离儿开了口,她反手握着我的手,轻轻的晃了一下:“好吗,娘。”
“……”
“之前,都是他送我过江的。”
“……”
“好吗?”
她仰起头看着我,眼中闪烁的光似乎已经带上了湿意,我几乎能感觉到她心里的焦灼,但她却多的一句话都不说,只这么轻轻的,抓着我的手,晃了晃。
我觉得,心口似乎也被她捏住了,微微做疼。
沉默了一下之后,我终于点头:“好。”
说完,又抬头看了裴元灏一眼,也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只转过身去,而他已经走上前来,牵住了离儿的另一只手,领着我们走出了这家茶楼。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之前经历了一场剧变的花灯会没有继续,所有的老百姓都吓得退回到自己家里,一个个闭门不出,大街上除了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护卫再无其他人,而那些无人欣赏的花灯还挂在两边,出绚烂的,也是寂寞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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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坐着马车,很快便到了江边码头。
这个时候江上已经起了大雾,浓浓的雾气弥漫在宽阔的江面上,几乎已经看不清江心的情景,也看不到江水的起伏,只听着水雾深处传来的一阵一阵浪涌声,仿佛人的心跳,起伏不定。
那艘船,也随着江水慢慢的起伏着。
我的脚步不停踉跄着,上船之后便一只手握着围栏,心情焦灼的看着那雾气蒸腾的江面——时间虽然已经晚了,但裴元修应该不至于那么冲动,毕竟两边还没有实质性的冲突,他也应该不会有什么举动。
但不知为什么,越这样想,越这样安慰自己,冷汗越是涔涔的往外冒。
离儿站在我身边,仰头看着我,轻轻说道:“娘,你是不是很痛啊?”
我低头看了她一眼。
她急忙从袖子里摸出自己的手帕,抬起手来小心翼翼的给我擦拭额角的汗水:“你出了好多汗哦,是不是很痛?”
她的话音刚落,我还没来得及回答,裴元灏已经说道:“如果还痛的话,我——”
我忙道:“没有。”
“……”他看着我。
“我不是痛。”
说着,看了他一眼,又看向了江面蒸腾的雾气,他随着我的目光看过去,似乎也明白了什么,沉默了下来。
船终于起锚了,随着船工一声号子,慢慢的掉头往江心驶去,感觉到江水不停起伏,甚至有一些大朵的浪花扑到船头,溅起的水花淋了我们一脸,我也只是伸手轻轻擦了一下脸颊,仍旧看着江面。
水雾,随着飞溅起的水沫袭来。
当船行驶过一般,慢慢进入江心的时候,江上的风浪更大了,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黑手在水下搅动着水流,要将我们这艘船卷入黑暗中。
而这时,我看到了水雾的深处,透出了一点淡淡的光。
那是——
我的呼吸顿时窒住了。
额头上的汗已经被离儿拭去,也被江风吹干了,但手掌里的冷汗却不停的往外冒,当我仅仅握着木栏的时候,只觉得掌心一片汗湿,随着船一点一点的往前行驶,一点一点的靠近金陵,我握着围栏的那只手也更加用力。
那一点淡淡的光,在我们越来越靠近的时候,也越来越强。
甚至,我听到水浪声外,还有更大的声音在岸边响起,渐渐的,已经盖过了江上的浪涛声,越来越响,甚至激得江中的水波都荡漾了起来。
然后,几艘大船高大的轮廓,在浓雾中慢慢的显现出来。
我顿时瞪大了眼睛。
金陵的港口,这些天并没有这样的大船停靠,而且那几艘船一看外形的轮廓就不像是普通的商船货船,即使浓雾弥漫,也透出了一丝戾气,让人感到极度的不安。
我的呼吸都紧绷了起来,转头看着裴元灏。
他也看到了那一幕,但脸色没有太大的变动,只是看着慢慢透过浓雾,更加清晰的那些船只的轮廓,目光更加冷冽了一些。这时,候在一旁的吴彦秋也看到了,有些不安的走上来,附在他耳边轻声道:“主人,金陵那边情况不太对。”
“……”
“只怕他们已经准备——,我们不能再过去了。”
“……”
“万一——”
他没有说话,只是一抬手,阻止了吴彦秋继续说下去。
吴彦秋欲言又止,但脸色却更加焦虑了,眼看着船随着江流向着南边驶去,不仅那些大船的轮廓更加清晰,就连岸上那连绵的火光都能看得清了。
我的脸,也被透过水雾的火光照亮了。
抬眼一看,那码头上似乎已经聚集了很多人,人山人海,出的喧闹的声音渐渐的盖过了江浪,而那些人都手举着火把,在夜幕中连成了一片,随着江风而起伏燃烧着,好像一片火海。火光不仅照亮了江岸,照亮了码头,也照亮了临岸的江水,将炙热的温度和颜色投到了江中。
而随着江水的流光,我的目光几乎是按捺不住的,便看向了那座建立在不远处的水军营寨,这些日子那座营寨已经显得安静了不少,但从今天那些老百姓的交谈中,我也知道,那根本不是安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短暂的平静而已。
现在,那座水军营寨也是灯火通明,甚至清楚的看到了不少人在那边奔跑走动跟着。
离儿虽然已经在这江上来往过不少时候了,但还是第一次看到夜幕中这样的码头,一时间也惊呆了,睁大眼睛看着那里。
眼看着距离越来越近,吴彦秋也心急如焚起来,焦急的说道:“主人,不能再过去了。”
裴元灏仍旧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南边。
不是我的错觉,这一刻,虽然雾气弥漫,但在雾气中他的眼神却慢慢的锋利了起来,反复有一把看不见的刀,已经在他的眼神中出了鞘。
我的心情不由的更加沉重了。
金陵的码头,除了我和裴元修大婚的那天,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场景,只怕真的是因为我和离儿过了约定的时间还没有回去,但我也知道,并不全是因为这个原因——从那座营寨、从韩家姐妹的迫切、从那句“韩家有女,将母仪天下”、从裴元修书房里的那些书信、从他们增收赋税……我就已经知道,所有的和平都只是暂时的。
我的期望和他的期望,原本就是不同的。
想到这里,那种针刺的感觉仿佛落到了我的心上,和肩上一阵一阵,却一直不停的钝痛一样,撞击着我的心。
眼看着我们的船越来越靠近南岸,但裴元灏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吴彦秋在旁边越来越焦急,甚至慌不择人的看向我,像是希望我能开口劝一下裴元灏,让他就此停下。
我皱着眉头,看了看岸上,又看了看裴元灏。
“你——”
不等我的话出口,突然感到旁边一阵波浪汹涌,船上的几个船工都呼喊了起来,我们下意识的转头一看,只见一艘船冲破浓雾,正飞快的从后面追赶上来,顷刻间已经和我们的船并驾齐驱。
而船上的人竟然是闻凤析!
我的呼吸一窒,下意识的往他的身后看去,但他的身后只有那些全副武装的将士,并没有任何其他熟悉的身影。
离儿一看到他,似乎也愣了一下,那目光也巡梭了周围一圈,在一无所获之后,透着一股淡淡的黯然,慢慢的低下了头。
这时,闻凤析已经大声道:“皇上!不能再过去了!”
这一声,像是一记无声的惊雷,将所有人都震住了。
我分明感到离儿倒抽了一口冷气。
但她抓着围栏的双手却更用力了,也没有回头。
而裴元灏,在回头看了我一眼之后,目光闪烁着,慢慢的看向了用背影对着我们的离儿,看着她小小的,在风中显得那么瘦弱纤细的身影,眼中恍过了一丝仿佛针扎一般的痛楚。
一时间,连我也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