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孝仁听似无礼的一句话却提醒了杨广。
他板起脸来,正色吩咐虞孝仁道:“你也知道,自本朝开创以来,高句丽虽然早就向朝廷称臣献贡,甘做藩属,然数年来朝廷屡次征召,高句丽王高汤始终不肯亲赴长安,朝见父皇,迫使朝廷不能不对其心怀戒备。高连升身为高句丽王叔,身份大异于寻常商人,本王对其不得不稍做提防。今日就命你负责对高连升及高记皮货行相关人等的日常监管,一经发现高连升确实在为高句丽筹措军资、粮晌,速报我知。如有怠慢,本王决不轻饶。”
虞孝仁自与高连升相识以来,确实得了他不少好处,本想着早在五年前就将高连升和高句丽王高汤的叔侄关系禀报给了杨广,自己从此以后可以脱去干系了,可没想到高连升此次返回并州,将店面开设得如此派场,竟引来了杨广对他的怀疑,将自己一道也给牵涉了进来,只得硬着头皮应承下了这一件费为不讨好的差使。
王妃萧厄随口一句话引起了杨广对高句丽商人高连升的怀疑,与此同时,在长安城里,奉他之命监视心意、心仪两位尼姑的张须陀却遇到了一件大大的麻烦事,几乎使得杨广继续清查关自在的大事陷于了停滞。
张须陀在请王妃萧厄给杨广带去自己的第二封书信后,即于日常照旧监视心意的同时,每天也会去关照一下擅自收受庞勋好处的心仪师太,不为别的,张须陀只想尽快搞清楚心仪师太要将收受的数额巨大的贿赂派何用场,以据此判断出心仪师太与南陈以及关自在有无关联。
这一天天到傍晚时分,张须陀确认心意师太在明经堂中不会再有什么反常的举动了,在临离开万善尼寺之前,特地绕到心仪居住的净室外,想瞧一瞧心仪的动静。
当他刚刚到达心仪所住的净室外,还未来得及捅破窗纸,窥视房内的情形,耳边就听到“吱”地一声,净室的房门开了。
张须陀急忙抽身藏于净室旁的一棵大树后,偷眼观瞧。就见心仪师太肩上背上那个他熟悉的大包袱,走出净室,迈步朝寺后急匆匆地走去了。
张须陀心头暗喜,暗想:总算被我等着了,我倒要瞧瞧心仪打算把这个大包袱送到哪儿去。
这样想着,他施展出轻功,一路尾随着心仪来到了万善尼寺的后墙,眼瞅着心仪手脚麻利地攀着枝干伸出墙外的大树,三下两下就翻到了寺外,张须陀不敢跟得太紧,在墙内稍做停留,估摸着心仪已在寺外走出一段距离了,方猛地提起一口气,跃上了院墙,跳到了寺外。
然而,就是这一会儿的功夫,心仪竟从他的视线中消失不见了。
张须陀心里起急,遂撒脚如飞地顺着各个方向一通猛找起来,待他找遍了东西两个方向,最终朝南找下去时,跑出去约有四五里远,陡然发现路边一片树林掩映之中,似乎透出一点光亮出来。
张须陀穿过树林,这才发现,树林背后的一处小山坡上,孤零零地建有一间房舍,光亮就是从这间房舍中透露出来的。
张须陀四下打量,意外地发现,这间房舍修建得十分隐秘,三面有树林遮掩,唯独南面不远是一座建筑高大的宅院,寻常路不刻意寻找,是很难发现这里还建有一间房舍的。
张须陀嗫手嗫脚地悄悄走近这间房舍,忽然听到房舍中传出一位女子轻轻地哼唱之声,听声音好像就是心仪师太。
好端端地,心仪怎么想起跑到寺外这间隐秘的房舍中来了?他心中纳闷,潜伏至房舍窗下,小心翼翼地露出个头顶,透过窗栅的缝隙,凝神注目向房内看去。
这一眼望去,张须陀但觉面红耳热,心律加速,竟楞在了窗外:房舍中,一位妙龄女子嘴里哼唱着小曲,正在赤裸着身子沐浴!
张须陀本就是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以往哪见过女子裸身沐浴,头脑“轰”地一声,直觉血贯顶梁,居然在窗外看呆了。
须知,杨广也是身边没有身手过人的女子可派,又因张须陀办差一向认真负责,才指派了他这么个大小伙子到万善尼寺这个女人窝里监视心意。这大半年来,张须陀尽管一天十二个时辰里倒有多一半的时间都躲在暗中监视心意,可每逢遇到诸如更衣、出恭这样的事,他就提前躲得远远地,生怕看到了不该看的事,于自己良心上过意不去。
今天若不是在寺外跟丢了心仪,又听到这间房舍中传来与心仪声线颇为相似的女子哼唱之声,他怎么也不会潜伏于别人窗下,偷窥女子沐浴的。
然而,令张须陀百口难辩,脸面尽失的事情紧接着发生了。
就在他一眼望见房内有女子在赤身沐浴,一时意乱情迷,呆立于窗外,放松了戒备之时,突然从他站立的房顶上有人猛地撒下一张大渔网来,结结实实地把张须陀罩在了网里。
紧接着,从房顶上,从他身后,窜出来七八个身强力壮的汉子,手持刀剑,将他围在当中,为首一人用手中的剑尖指着被罩在网中的张须陀怒骂道:“今日总算捉住了你这淫贼,看老子不废了你这双招子!”
直到被人用渔网罩住,张须陀也没意识到他是钻进了别人特地为他设好的圈套之中,还在涨红着脸向那人诚心解释道:“你们拿错了人,我是晋王府骠骑营的将佐,到此处公干......”
为首那人听张须陀亮出了自已的身份,与几位同伴对视一眼,大声冲他喝问道:“既是晋王府的差人,为何要跑来偷窥良家女子沐浴?休得啰嗦,待我等将你拿去报了官,你再向官家解释去吧。”说着,就指挥众人七手八脚地来捆张须陀。
张须陀一向为人忠厚老实,因念及自己今日犯错在先,也没有反抗,任由这一伙人将自己五花大绑地捆上,推推搡搡地押去了京兆衙门报官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