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婉月每日里又多了一个事情,那便是拉着墨竹墨兰说说她们曾经认识的秦音。
墨竹和墨兰到底是没跟着秦音太长时间,又都是只在沐春国皇宫里被分配来伺候秦音的,所以能说的也并不是太多,来来去去,不到两天便没了新鲜的说法。
皇浦玄鹤知晓之后,抽出了些时间,也不管付婉月同意不同意,便说起了他们第一次在天下第一楼里相见的事情来了。
付婉月垂着头,绞着手里的帕子,坐得离着皇浦玄鹤有半丈远的地方,静静地听着。
皇浦玄鹤说完之后,竟也现,他能有的回忆还真是不多。于是闭了嘴巴,皱着眉头坐在那里生起了闷气。
康义看了看这两人,便上前凑到皇浦玄鹤的耳边小声地说:“圣上,不妨派人看看那天下第一楼的周老板可还在都城里,如果在,是否可以宣了他来,跟皇后娘娘说道说道。毕竟周老板也算是和皇后娘娘相识的时间比较长。”
皇浦玄鹤一挑眉,这不排除是个办法,但是却让他有些不太舒服的感觉。纵使秦音现在变成了他完全不认识的女子,但是他却无法眼看着她和别的男子欢快的交谈。
可是……
周轩辕接到圣旨的时候,还有些疑惑不解,莫不是皇浦玄鹤猜到了什么?他带着一丝丝的警惕和不解跟着前来宣旨的人上了马车,直奔皇宫。
在御书房的偏厅里,周轩辕见到了正在看书的皇浦玄鹤和坐在一旁惴惴不安付婉月。
周轩辕眸子一缩,这是个什么意思?
与皇浦玄鹤见过礼之后,周轩辕在早就为他准备好的软椅上坐了下来。
皇浦玄鹤放下书册,说道:“周家主无需惊慌,朕今儿宣你进宫并非别的事情。音儿早些日子受了些伤,醒来之后便好似得了失忆症一般,全然不记得曾经生过的事情了。”
他喝了口温茶,又继续说道:“音儿在宫里的时间不长,这记忆力自然不甚深刻,朕知晓,您与音儿有着合作的关系,又因着合作而接触过一段时间,是以朕请了周家主进宫,与音儿说道说道,或许会对她的记忆恢复有好处。”
周轩辕稍稍安了心,说道:“回圣上,在下与您的皇后虽是合作关系,但是真正接触却并不是很多,而大多时候也都是因着公务和一些细节需要商谈,才不得以见面讨论。”
皇浦玄鹤微微一笑,说:“周家主,这些朕自然是知晓的,还望周家主莫要误解,朕不过是请了音儿曾经比较熟识的人过来,让她认一认人。周家主放心即可。”
周轩辕看了看坐在一旁垂头不语的女子,想了想问:“您可记得我是谁?”
付婉月缓缓抬,望了一眼周轩辕,怯生生地说道:“小女子未知公子是何人,不过感觉上小女子应该是认识公子的。”
周轩辕心底不禁哀叹了一声,这真真的再也不是那直接大胆的秦音了,于是他又问道:“那你是谁?”
付婉月低声回道:“小女子名叫付婉月,时年十五,是静王爷的正妃。未知公子是哪位?”
周轩辕听着这番话,心底狠狠的一紧,付婉月,她真的亲口声称自己是付婉月。
周轩辕不动声色地拿起茶盏,撇了撇茶末,说道:“可是冰羽国的十五皇子静王爷?”
付婉月见有人认识自己的丈夫,面上惊喜不已,复又抬起头目光绰绰地看着周轩辕:“正是,莫不是公子您认识夫君?”
周轩辕喝了口茶,说道:“说来也是凑巧,在辈分上你还得喊我一声堂兄。我叫周轩辕,是静王爷的远房堂兄弟,不过我们周家早就被静王爷的外公逐出了家谱的,所以往日里也算不得是有什么来往的。”
付婉月听完,方才凉起来的眸子又瞬间黯淡了下去,又垂下头静静地坐在了那里。
“秦皇后跟我是生意上的合作关系。在秦皇后进宫之前,我们是在月皎城认识的。你可知道月皎城?”周轩辕淡淡地说道。
付婉月点点头,轻声说:“她们都说秦皇后是月皎城的城主,又是传说之中的月光之神,连北郊的拂风山庄,月皎城外的月影山庄,还有天下第一楼也都是秦皇后的产业之一。”
“嗯,这倒是都没错的,秦皇后的确是与在下合作经营了天下第一楼的。而不仅仅是这些,倘若你去了月皎城,你就知晓了,秦皇后在月皎城里是有多少产业,她帮助了多少流离失所的人们。”周轩辕瞥了她一眼,这胆小又显得卑微的样子还真的是像极了付婉月。
“可是那不是我,连着这张絶丽的容颜也不是我。可是我又不是你们认识的那个秦音。”付婉月突然大声地说道。
周轩辕问道:“你可还记得之前的事情。在这次你醒来之前的?”
付婉月想了想了,说道:“我只记得,那日我在卧房里熟睡,突然间,静王爷带着府兵冲进来了,然后说我私藏外男,随即又从床榻底下搜出一身外男的衣衫。”
周轩辕一挑眉,当日里的事情他可还是记得的。
付婉月又看了看皇浦玄鹤的神情,见他没有什么表示,便继续说道:“然后便将我下了大狱,可是那是谁人的衣衫我是真的从来未曾知晓。可是,可是,王爷却偏偏听信了那萧侧妃的栽赃之词,认定我是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情。将我架在木架上,在我脚边堆了干柴。”
周轩辕面色凝重的看着她,她说的这些都是真的,丝毫未曾有半分偏差,他问:“那后面呢?”
付婉月抬起头,茫然的看着他,喃喃道:“王爷真是太狠心了,竟是不管我和孩子死活,要活生生的烧死我们,或许那时候我就已经死了吧?看着那一脸得意的萧侧妃,和其他夫人们,我心里哪里有不恨的。”
周轩辕厉声问道:“孩子?”
付婉月双眼中盈满泪水,道:“虽然我年纪尚轻,可是我也知晓那时候我已然怀有了身孕。每日里嗜睡的很,孩子还小,我却是不敢说出来,我怕萧侧妃。”
周轩辕眯了眯眼睛,他千想万想,独独没有想到,当年付婉月已经知道自己怀了身孕,而自己却……
“那萧侧妃到底对你做了些什么?你可还记得?”周轩辕咬牙切齿地说道。
付婉月此刻的心里也算是彻底的明白了过来,是她的魂魄占用了这个叫秦音的女子的身体。
而这些人希望醒来的是秦音,而非她付婉月。
她,付婉月,果然是走到哪里都会被嫌弃,会被丢弃的女子。
罢了,罢了,她的孩子没了,夫君不听她的解释,又要杀她,这天地间已经没了她付婉月能停留的地方了。
皇浦玄鹤此时出声了:“周家主,这怕是静王府自己的内务了吧,你虽然是那静王爷的堂兄弟,可是这插手他们的家务却不太合适的。”
周轩辕冷静下来,正了正神色,笑道:“也是,这也算是他们的自己的家务了,虽然在下的确沾亲带故的,却还是不合适知晓太多。”
付婉月黯然的垂着眼泪。
那时候她是死了的吧,她现在也是有些相信自己的魂魄伏在了另外一个可怜姑娘的身上了。
付婉月站起了身,说道:“婉月谢过你们的悉心关照。这身子不是婉月的,婉月也没资格占据秦姑娘的一切,可是婉月又不知道要如何才能换回秦姑娘的魂魄。如此便只有再莽撞一回。”
说罢,不等两个男人有任何反应,便冲向了身旁的梁柱,狠狠地将自己的头磕了上去。
与此同时……
“康义!快揽住!”
“秦音!”
眼睁睁地看着软软地滑倒在地的付婉月,皇浦玄鹤和周轩辕两人都晚了一步。
“康义,去叫御医!”皇浦玄鹤抱着额头上又一次被撞伤,殷殷流着血的秦音,迅地往偏厅后的暖房里去了。
周轩辕紧紧地跟在他身后。心里无数的懊悔,看他自己都干了些什么事情?亲手杀了自己的王妃,再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
是他放任了萧侧妃对待付婉月的态度,他其实早就知晓萧侧妃对付婉月的种种责难和暗害,可是他却从来没想过要制止。
御医很快就赶到了御书房,几人算是将脑袋时时刻刻放在了钢刀上一样,小心翼翼的诊治着又一次伤了头部的皇后娘娘。
良久之后,其中一位御医出了暖房,向着坐在偏厅等候的皇浦玄鹤说道:“回圣上,娘娘无碍,额上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这会子娘娘是晕了过去。晚些时候就可醒来。”
皇浦玄鹤紧张的问:“可还会昏迷数日,或者醒来后又忘记了什么?”
周轩辕也在一旁点头,他也有这样的疑惑。
那御医抹掉额头上的汗水,说道:“这个也是有可能的,毕竟之前皇后娘娘的头部的伤还未痊愈,现在再次伤到前额,也是有一定的影响的。不过微臣觉得这次应该不会再生了。”
皇浦玄鹤一把抓住御医的前襟怒道:“上次你们也是这么说,结果呢?醒来的是谁?这次你可愿用你的项上人头担保?倘若醒过的还不是你们的皇后娘娘,那你将会被即刻推出殿外斩,你可敢?”
御医被骇到瞬间刷白了一张脸。
也就在此时,暖房里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皇后娘娘,您醒来了?”
皇浦玄鹤和周轩辕对望了一眼,下一瞬齐齐地冲进了暖房,挥开一众御医,站到了软榻边,一瞬不瞬的看着软榻上已经睁开眼睛的女子。
两人都不敢轻易说什么,只抿了嘴,望着她。
她说:“你们俩怎么在一起的?”
她顿了顿,又指着在周轩辕说:“还有,今天楼子里没活了吗?你居然跑到宫里躲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