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飞,寒风刺骨,京城南郊的幽鸣谷内,二方人马,兵戎相见。楚云熙一行人自正月初一清晨混出京城后,刚与城外的人马会合,便被白少棠带着骑兵围追堵截,楚云熙一路向南且战且退,而白少棠也穷追不舍,一路向南追了一日一夜直至幽鸣谷,楚云熙终因兵力悬殊,寡不敌众,被白少棠追上并包围。“楚云熙,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那就休怪我了,明年今日便是你的祭日!”白少棠一身轻甲战袍,停马立剑,对已经被包围的楚云熙冷笑说道,想到只要自已一声令下,就能剿杀了面前这个名扬天下的战神,他白少棠的名字也将威扬四海,心中便已激动万分,脸上也不禁露出胜利而得意的笑容。楚云熙一行只剩下二十来人,且多数带伤,神色疲惫不堪,却仍握刀持盾,全身戒备,护着中间的楚云熙和小唯。“白糖,你有什么好得意的?离京时我带的人数不足六十,你带的是四百有余的家将,而且算起来你连续追了一天一夜,拼杀了五回,结果呢?我还有二十多人,而你的伤亡数已近二百,而且你以为你已经赢了?”楚云熙高坐马上,淡定从容,还戏称白少棠为白糖,似乎丝毫不在意现在的处境。“楚云熙,若不是你一路卑鄙使毒,本将早把你碎尸万段,但你还是输了!到现在你难道还以为有谁会来救你吗?你倒不如求求本将,也许能留你个全尸!”白少棠怒火中烧,不屑冷嘲。楚云熙看着他笑着摇了摇头,似可惜的说:“你追了一路,剑却都未染血,还称本将,羞不羞耻?做武将无勇,做文将无谋,你最多算个打酱油的,白冽留你在京你就该安分些!”“我要割了你的舌头!”白少棠气的满面怒容,看着楚云熙安然自若的样子,心中泛起几分不安,也不再拖延,举起长剑,便立刻高声下令:“杀,一个不留!斩下楚云熙首级者本将赏金千两!”主将下令,又有重赏,部下自然是争先恐后一拥而上,二百余骑从四面八方冲向楚云熙那二十余人的小队伍。楚云熙那一队却没有扬起长矛迎战,而是将队伍缩小架上盾牌,作防守阵。白少棠带的骑兵是华夏骑兵标准配备的马刀和随身短刀,而所有人都知道楚云熙给骑兵配的是木盾外蒙牛皮,手持长矛背弓弩。白少棠嘲笑的看向那持椭圆形盾牌的骑兵,这么少的人不拼死突围竟还防守?楚云熙在抗击胡人后让湖州的轻骑兵持盾这事传的甚广,已经惹了不少嘲讽,重骑兵的装备放在轻骑兵上,将轻骑兵冲锋陷阵的优势限制不说,又没有重骑兵的优良铠甲护身,单靠那种短盾,能起什么作用?偏楚云熙不按常理,轻骑配长矛盾牌,有时还带有若干杆枪,这种耗资巨大折损也高的骑兵配上这样的装备可能反而还不如养二个精锐步兵在战场的作用大,在白少棠看来,这种骑兵、步兵、弓兵一体的骑兵不仅速度慢战斗力低下,甚至一旦被围连突围都冲不出去。白少棠正笑着摇头,甚至开始思索等这场毫无悬念的胜利之后,回京该如何请功,楚云熙这长驸马死亡的消息传出后,不知那成婚刚近一年便新寡的长公主是否会落泪?但南方那些反抗者的士气却必受打击,那么他追了这一天一夜的辛劳和折损近二百手下也就值了。‘轰隆隆’几声巨响,马嘶吼人惨叫的声音让白少棠坐下的马也扬蹄嘶叫,等白少棠控住马再闻声看去,冲杀过去的二百余手下只看到马匹乱跑,而人却在烟雾弥漫中惨叫连连,地上残肢断臂碎肉一地,甚至分不清是人还是马的,空气中是如爆竹过后的硝烟气味,浓烈刺鼻。白少棠茫然无措,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直到马蹄声近,白刃相搏,白少棠才回过神来,而局势已逆转,环卫他的亲兵都被斩杀,当他被长矛挑下马重重摔地上时,抬头向上刚看见遮盖马眼的黑布,便被几柄长矛同时抵住了咽喉,手中的长剑也被人夺去。“怎么会这样?”白少棠满脸的惊愕和不可置信。楚云熙下马上前几步,踹了白少棠二脚,摘下脸上遮鼻口的面罩,掏出塞在耳朵里的棉丝才面带笑容的说:“刚才发出巨响的叫火药,而且我带的盾是铁制再包的牛皮。你以为我是真怕你才这么拼命跑的?我是怕你后面跟着的人,也多亏你追了这么远,她才没露面,不然我还真跑不了。”“什么意思?”白少棠挣扎想起身,被扣押的人又一阵拳打脚踢才老实躺着,而楚云熙也没回答他话,只静静的看着幽鸣谷的出口处。不过一柱香的时间,凤凰和火焰的旌旗列阵入谷,马蹄如雷在谷内回响,华夫人乘着四马舆车,在飞雪中行驶,车后跟着金甲方阵,队伍整肃,威武雄壮,壮观森严,令人望而生畏,军队在距楚云熙五百步开外距离停下,原本白雪覆盖,寂静无声的山谷在他们到来后陷入死一样的寂静。“楚云熙,你是在逼本宫亲自动手!”华夫人的声音少见的冰冷漠然,舆车离军前行,直到一射之地才停了下来。“就不能放我一马吗?”楚云熙无奈的苦笑,一天一夜不断的奔波,让她神情疲惫,眼带血丝。“本宫给你活路,是你偏走死路。”华夫人连看都未看白少棠一眼,冷声说完,一个手势,立刻便有一队骑兵持刀而出,向楚云熙这边逼近。一直站在楚云熙身旁的小唯见势,立刻出身挡在楚云熙面前,眼睛看着华夫人,坚定的站着前面。楚云熙似早料到这情况,拉回被华夫人直接无视的小唯,又看了看地上的白少棠,神色平淡的说:“华夫人先看一下山谷两侧,再考虑下,放我过去吧。”此时山谷两侧原本被雪覆盖的地方已白雪四溅,冒出一个个手持铁制强驽的人来,对着谷内的人默默对峙。“就这些手段吗?本宫一样可以取你性命。”华夫人面如寒冰,远远的盯着楚云熙说道。“我也可以鱼死网破玉石俱焚,信吗?”楚云熙笑着说道,一副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模样。远处的华夫人没再说话,沉吟许久,才说:“你跟本宫回去,解药给你,本宫也不追究此事。”楚云熙笑着摇头,说:“开弓没有回头箭!”“为什么偏要帮她?”华夫人冷声厉问,眼神阴冷。楚云熙看不清远处华夫人的神情,只低叹一声,才抬头看着远处的人苦涩的说了一句:“我的承诺书还在她手上。”华夫人愣了愣,才想起建文十年中秋节,楚云熙求娶长公主所写的一份承诺书,华夫人无言以对,抬眼看到楚云熙的胡服才说:“可你并非楚云熙!”“什么?!”地上的白少棠一声惊呼,在二人看过来后才闭嘴不言,只盯着楚云熙的脸看,然后扫视着她全身,似想看出个究竟来。楚云熙低头看着白少棠,神情似笑非笑的说:“再用你那恶心的眼神看我,我就挖了你的眼!”“不服解药你会死的,跟本宫回去,他日抓到高阳,本宫看在你面上饶她一命,这样你和她便两不相欠。”华夫人看着楚云熙,紧握着手,等她回答。楚云熙听到‘两不相欠’时呆滞了会,抬头看着华夫人说:“华夫人为什么偏让我留下?我自认并无何突出之处,到了南方也改变不了什么,而且我还是个将死之人……”“当初是本宫先遇见你的,还记得吗?”华夫人打断楚云熙的话,认真的看着她说道。楚云熙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微微皱眉,没再说话,转身上马后,才冷面对远处的华夫人说:“白少棠我看你面上饶他一命,而我也算救过你一次,解药不要了,你我从此两不相欠。”华夫人与楚云熙遥遥相望,各自无言,良久,华夫人才轻轻的说:“好!好!两不相欠,你走吧,他日再见,便是死敌!”楚云熙没再多说,一扬手示意手下放开白少棠,全都上马,与华夫人带来的金甲铁骑一左一右错身而过,谷两侧的人在楚云熙安全通过,并放出响箭后也匆匆撤退。华夫人没有回头去看楚云熙远去的背影,只静静的看着天空落雪飞舞,在马蹄声远去,谷中静的只闻风雪呼啸声时,轻轻拂去脸上冰冷的落雪,雪已化成水滴,沾湿了指尖,又被寒风吹的了无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