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色的碎片飞溅开来,散出星星点点的飞沫,将空间装点得十分美丽。
向人类打败神的壮举——献上了祝福。
冲破樱色的洪流,穿透Archer的胸膛后——黑之卫宫圆香的身体,在Archer的身后出现。
这里是,月亮的天空。
神之血全都化为圆圆的小宝石,四散洒落于这个没有重力的空间。
两个少女飞舞在了,装满无数神血宝石的,美丽的宝石箱中的世界之中。
于时间冻结的世界的半空中,鹿目圆香与黑之卫宫圆香背对背漂浮着。
「……漂亮。你赢了呢,卫宫圆香。」
像是早就料到这种结果一般,Archer轻声说道。
「人类的可能性啊……正因为你们拥有这样我没有的东西,所以我才如此的讨厌你们……又如此的羡慕你们。」
「……哼,你明白就好。」
黑之圆香先是感到得意般笑了一声,然后微微侧脸,视线越过Archer,与圆香的眼睛对上了。
「你……」
圆香颤抖着身体,发不出声音。
黑之圆香那单薄地身影,完全失去了刚才打败神时的辉煌,那给人一种燃烧殆尽般的身影,好像,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彻底的从她面前消失一样。
「……你啊,别来破坏我的心情了。」
「她」疲惫似的动了动嘴唇,好似不耐烦地这么说道。
「——我现在啊,可是非常的幸福。」
隔着如此遥远的空间,但那声音宛如直接在圆香心底响起。
简简单单的话语,但是对于圆香来说,却是让她几乎彻底失去控制地一句话。
「不、不要……我不要!」
即将失去半身存在的感觉让圆香产生了无比的恐惧,大滴大滴的泪珠从她的眼角落下,落到血色的地面上,荡起一圈又一圈小小的涟漪。
「可是我非常幸福。谢谢你如此珍惜我。我真的非常幸福。」
「喂……等一下,给我等一下啊!」
比刚才更加恐怖的预感不断在在她心中浮现。
「本想跟着你到更远的地方。啊啊,对不起,不能陪你到最后了。」
「等一下——我求你了,不要离开我!」
圆香哭泣着喊叫,向着少女伸出手来。
但是——
无法触及。
不可能够得到。
「她」的消失,是注定的,不可更改的事实。
伸出的手,什么都够不到。
「对不起……对不起——」
我做了很多愚蠢的事吧?给你添了很多麻烦吧?
我接受了你多少关怀?我又回报给你了多少?
只是想想就觉得非常悲伤。
但「她」一直没有放弃自己这个软弱的,什么事都做不好的少女。
「呐,告诉我!我,现在应该怎么办?怎样才能实现你的期望!?」
理解到已经无法挽回的圆香流着泪喊道。
随着圆香的呐喊,「她」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起来。首先,是那身黑色歌特魔法少女装随风消失,然后,是她身体的本体,开始化成无数的粉色光点,慢慢的消散。
「不要后退,也不要哭就可以了——我啊,最讨厌哭泣的『自己』了。」
最后「她」露出了笑容。
——时间,爆裂。
黑之圆香变成光消散在空中。
而Archer,捂着胸口,脸色苍白地晃了晃身子。
「啊………………」
呆呆地看着少女消失的地方,圆香腿一软,坐倒在地上。
黑之卫宫圆香。
为了自己而死去的少女。
不为别的,就只是为了自己,为了「我」。
「一直,在守护着我……一直,在支持着我啊。」
那位少女,什么都没有从自己这里得到,却笑着为自己而死去。
圆香的心就像是决堤,但却又像被填满了似的。
「诶,Archer!怎么办?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不知道。
为了自己而让自己的另一半去为自己而死,这种事是否值得,即使是在被「她」开导的现在,她也完全不明白。
她仰起脸,向着神发问。
「你也听到了『她』说的话了吧,那就去吧!」
Archer捂着胸口大声地道。
「不要后退,去做你应该做的事!『她』为了你开辟出了一条道路,不要让『她』的牺牲白费!你才不是被所谓的神安排的那种人类,凭自己的意志去做!……所以,加油!」
「我……」
圆香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掌心。
没错。
自己已证明了自己不是伪物。
剩下的,只有一件事。
因悲伤而被泪水迷蒙的心,刚刚记起。
那些还在等待自己的、期待自己的人们,要去拯救她们。
一切的条件都已经聚齐,所有的障碍,都已被攻破。
「她」的牺牲换来的这一切……自己决不会让它白费!
死也不会。
「能打败神的卫宫圆香,才不会惧怕区区『此世之恶』!这才是你啊,去到她们身边吧,卫宫圆香!」
「——我知道了。」
擦干眼泪。
魔法传送阵的光芒在脚下亮起。
最后望了一眼,Archer与葛丽卿后,卫宫圆香满身疮痍的身体消失在了光芒之中。
***
「真是了不起的人类,这股力量连二十七祖都不一定能比得上。」
一直在旁观战的爱尔奎特感叹道。
「……呜哇,都要迷上她了。名为圆香的人类,全是这样的家伙吗?」
盖亚发出惊叫。
「记下鹿目圆香的成神壮举,是能让无数人震惊膜拜,不输给任何人的,波澜壮阔的故事吧。而另一位圆香的故事,貌似也颇有一记的价值呢。……不不,当然已有在记了哦。现已是一篇,长长的故事了。」
月面上,开启传送魔法阵的阿赖耶微微一笑。
「——即将迎来终结的,预定结局的故事了。」
「走吧,可以离开了。」
然后,她们将时间,留给了空中的两位少女。
——鹿目圆香,与葛丽卿。
***
视线一广。
当通过黑闇中时,少女——远坂凛,忘了这里是地底下一事。
无边无际的天幕、以及黑色的太阳。
广大的空间已经不是洞窟,而是荒凉的大地了。
直径足足有二公里。不,应该有三公里吧。
在遥远的另一端,有块形同墙壁的岩石。
……那既是这场战争的开端,也是终点。
登上那山崖的话,视线应该能广阔的像站在巨大的火山口吧。
那就是,存在二百年间,不停地运作的系统。
收纳着被称为大圣杯的巨大魔法阵之巨大岩石,从其内部燃起漆黑的火柱。
咚、咚,以及胎动黑影。
照耀着荒野的亮光,是从「那个」泄漏出来的魔力波动。
……远坂的文献记载着,这是被称为开端的祭坛。
在其正中心。
环状回廊、心脏世界的天之杯。
现正孕育着无法计量魔力的它,创造出不辜负其异名的「异界」。
「那就是安哥拉·曼纽……真不愧被称为此世全部之恶呢————」
凛一边嘲讽、一边朝着祭坛走去。
……虽然挂念留在后头的圆香他们,但自己的状况也不甚乐观。
大圣杯满溢的魔力,已经不是凭人类之力所能及之物。
那个是,已经能够称为『无尽』的魔力漩涡。
就算集中起全世界的魔术师,让他们随自己的喜好使用,也用不光的贮藏量。
就算耗尽人类一生的寿命也使用不尽的魔力,有个限度好了,但无法称做无尽。
「……没有不可能的、吗。凭这个魔力,的确是可能实现所有愿望的圣杯。」
让手脚麻痹的死亡预感、压倒性的战力差距,看到这些,不得不打从心底佩服。
但远坂凛却一边以嘲讽来缓和,一边走着。
但就在这时,清亮可爱的声音突然传入了她的耳中——
「是啊,这可是人家辛辛苦苦收集到的能量呢——这么多份量的话,究竟可以实现多么了不得的愿望呢?」
呀咧呀咧抱怨着的,是给这黑暗洞穴中一抹白炽的第三魔法使。
「丘比——!?」
明明兽耳少女是如此的显眼,但自己却完全没有察觉到——凛背后泛起了恶寒。
刚才要是被偷袭的话……!
「嗯?真失礼啊,你在担心着什么呢?人家可不会有这么暴力的想法。」嘴上这么说着,丘比脸上却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你现在更应该警戒的,才不是人家吧。」
「……你,在这里有什么目的?」
凛皱了皱眉头,怀着戒心退了一步。
「嗯?当然是为了等谁来把这个『此世之恶』消灭掉,然后让人家重新回收啦。」
抱着自己的尾巴,丘比眨了眨眼,道。
「……只是旁观?」
「只是旁观。」
「…………希望如此。」
凛盯着兽耳少女一阵,最终放下了戒心。
现在不是关心这个「圣杯」的时候。
——目前的她所警戒的,是间桐脏砚和可能被重新召唤的从者。
在她内心中,间桐樱并不是个「该应注意」的对手。
只不是失去自我的间桐樱,一点也威胁不到凛。
反正,樱只是脏砚所操纵的人偶。
对她而言,最大的敌人除了间桐脏砚以外,别无他人。
和间桐樱的对决,被当成是事后再来处理的事情。
在向着祭坛走去的凛的背后,兽耳少女微笑地看着她的背影,但那双鲜红的眼瞳——
却不带丝毫笑意。
…………
「…………奇怪了。虽然我走到祭坛了,但——」
那个脏砚,应该不会允许他人入侵到祭坛中。
在走向祭坛的途中,一定会有埋伏。
但是不但没有碰到,凛还走到了祭坛。
「————————」
想想看。
不被脏砚妨碍的理由,似乎感受不到脏砚和其他从者的气息的情况。
一步一步推想下去,凛得到了一个推论。
虽然一面否定不可能会有这种事情,但也一面轻易地认可。
否,是不得不认同。
深究原因,就是。
「就是如此呢,远坂凛,你想的没错。」
身后兽耳少女的话音刚落。
「——我真高兴呢,姐姐。你没有逃跑,反而来到了这里。」
她的推论,变成无庸置疑的事实。
抬头往上一看。
在高高的山崖上。
背对着黑色太阳的间桐樱,欢迎着自己的姐姐。
「——呃……」
她的压力、压倒性的变貌,让凛稍微往后一退。
……少女的相貌,变的超乎凛的料想。
安哥拉·曼纽是没有实体的Servant。
只是依人类的空想、人类的愿望为形,而得到肉身的「影子」。
因此,其力量全都交由生出影子的附身者。
间桐樱,现在正是安哥拉·曼纽。
让名为「此世全部之恶」的诅咒向外界流出,带有方向性的「机能」,全都是因为名为间桐樱的少女。
「……真糟啊。要是绮礼在的话,或许会说是神的代行者吧……」
向上望着无边无尽的魔力所化身的樱,凛解放宝石剑。
——但是,头顶上的少女,可以与其正面交锋吗。
支援魔术的武装、辅助仪式的装备,共有二大系统。
一个是增幅机能。
增幅、补充魔术师的魔力,强化魔术师本人所行使魔术的预备燃料。
此即为正统的辅助装备,只要是魔术师,至少都会拥有一个的魔术道具。凛的宝石也属于此系统。
还有一个是限定机能。
武装变为「魔术」的其中之一,成为特殊的魔术道具。
以魔术师的魔力为动力源来起动,实施特定的「神秘」。
最大的好处是,只要灌入魔力,就能实行连使用者都展现不出来的魔术。
虽然应用不广,只有单一用途,但因此都是用在大魔术上。
出手必贯穿心脏的长枪、
使役圣兽的鞭子、
消除所有魔术效果的短刀。
Servant所持有的宝具,大部份都属于此系统。
「————————」
但是,凛持有的宝石剑该归那一类呢。
是给予拥有者魔力的辅助武装呢、
还是以特异的能力打倒敌人的限定武装呢。
……可是。
不管是那一类,现今的间桐樱不认为会有能对付她的武装。
魔力量的差距是压倒性的。
不管是那一类的魔术,间桐樱只要吹一口气,便能吹跑吧————
「怎么了、姐姐,怎么胆怯起来了。……呼呼,可别说现在才胆小起来了呐。」
「……才没有。说起来你才是,老是在你身边那条吸血虫去哪了啊?」
「————————」
……空气一冻。
满溢着暖和生气的大空洞,混入昏暗的杀气。
「————————」
黑色少女微微咬了一下嘴唇,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爷爷已经不在了。因为太碍眼了。」
嘻嘻、露出优雅的微笑。
「………………」
连问都用不着问。
间桐脏砚,被间桐樱杀了。
……当然也就没看到人了。
那个老魔术师,在最后一步被自己所养的狗给杀掉了。
「原来如此,你完全自由了嘛。不管好坏,脏砚迄今都是缚束你的支配者。
以自己的手来结束掉脏砚,就再也不用害怕了吧。」
「不,还没呢,姐姐。只消灭掉爷爷是不行的。我明明变的这么强,什么事情都办的到,但还是被囚禁着。」
她看着凛。
「……明明、明明已经变的连姐姐都望尘莫及了,但在我内心深处的姐姐还是消除不去。现也,姐姐也在我体内不断地苛责我。所以——只要你还在,我就无法自由。」
少女如吟咏般的声音既轻柔、又沉重。
此矛盾,就是少女已经不正常的铁证。
满溢着杀气的大空洞,实际上,混满着优越与畏惧的狂想。
「……哼。真是让人不愉快。杀了这么多人,连脏砚也杀。只是因为嫌恶就搞的这么大手笔。还是说,你已经杀人杀习惯了?」
「欸欸。因为,不管是杀人还是吃人,都没什么两样。不杀人来玩的话,每天就无聊到没有意思,不吃人的话,肚子会饿的很难受,对吧?你瞧,都是一样的。姐姐也没变。我只是理所当然的,做着大家都在做的事情。」
「——喂。你这些歪理,是当真的吗?」
「这才不是歪理。我是正确的。错就错在我变强了。因为我变强了,所以只有改变迄今为止的常规。」
樱咯咯笑了。
「我——我变强了。变强的话,不管做什么都能被允许。……没错。变强的话、变的不输给谁的话,我所做的一切都能被允许。我变的不再是我的话,我所做的一切事情,全都能说成是当然的、没办法的吧……!」
带着怒气的叫喊。
那是,除了这么相信以外,没地方可逃,哭的抽抽抽嗒嗒的小孩子的倾诉。
「明白了吗、姐姐。我变成这种人了。所以不管是谁都能杀掉。这种事,对我而言已经是家常便饭。」
「……喔。那么,你就对每一个你所看到的东西乱发脾气吗。但是,圆香怎么办。她到现在都深信救的了你。你可以毫不在乎的对她出手吗?」
「啊————」
少女的脸孔一僵。
凛所问的问题,对少女而言是最后的关卡。
……治好了她在姐姐面前自大的情绪。
少女,想起了来到附近的粉发少女,取回了狂乱的心。
然后,露出了平稳的笑容。
「是的。连学姐也不例外。
不——我最想杀的人只有她而已,姐姐。
……欸欸,我啊————」
————想快一点、吃掉学姐。
「————————」
间桐樱的回答,已经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了。
凛握着宝石剑,目测着与头上「敌人」的距离。
「……哼。还说什么要和安哥拉·曼纽互相残杀。虽然知道是个笨女孩,但没想到笨到这种程度。完全被吸收进去,早就不是人类了。」
充满明确杀气的声音。
远坂凛以身为这块土地的管理者,认定亲妹妹为「魔物」。
「——呼。还在逞强呢,你就老实承认吧,姐姐。看到这么强的力量,其实很羡慕吧?很嫉妒吧?所以才会明知不是我的对手,还特地跑来杀我。……没错。你又在打算要从我手中夺走这孩子,只让自己得到幸福吧。」
影子快活着。
和以前完全无法相比的魔力块,能够匹敌Servant宝具的「吸收魔力」。
一个接一个,全都昂起头来。
「我不会交出去的。那是我的力量。能给姐姐的,只有后悔与绝望。那个啊————我会慢慢地让你学到的。」
一涌而上的影子有四个身躯那么高。
仿若守护少女的巨人,对着下面微小的人类伸出手来。
「——让你看看力量的差距,姐姐。
这次不会有人来救你了。就像掉到湖中的虫子一样,在天之杯中溺毙吧。」
影之巨人迫进。
既无法也防御无法闪躲的超绝力量,向远坂凛袭来。
***
光芒消失后,卫宫圆香重新回到了洞穴之中。
前方就是最终决战之地。
『此世之恶』所在之地。
远坂凛,还在此间奋斗。
「……………………」
但只有这片刻,圆香坐在地上没有动。
「……………………」
她揪着自己衣服的胸口,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不是魔法少女的服装,而是普通的,自己外出常穿的一件衣服。
普通的。
——没有生命。
——没有「她」。
——然后,卫宫圆香明白了。
她最重要的某个人,已经永远地离开了她。
「呜————————————!」
那是少女,遵守承诺的,坚强的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