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国胜拎着行李，和陈薇一起准备出院。
陈薇的主治大夫看到她，温和地说着严肃的话，“薇薇，你的胃没办法彻底消化酪蛋白，像鸡蛋、蛋糕和牛奶之类的东西，都尽量避免着。下次别再忘记了，不然吃苦的还是你自己！”
“她记得清楚着呢，昨晚是被人给捉弄了！那老李，我先带她回家，好好给她做点吃的。”陈国胜赶紧打圆场。
“我都记得。”陈薇朝李医生摆手，“再见。”
陈国胜拿着件厚厚的羽绒服给她穿上，“赶紧穿上，女孩子穿什么都漂亮，暖和最重要。”
陈薇坐上车，才对陈国胜道歉，“对不起，以后不吃了。”她靠在车窗上，似乎有些低落。
车子从车库出来，经过医院门口，她忽然眼前一亮，“爸爸，停车！”
这边正好是单行线，又是禁停位置，陈国胜拐了个弯后才停下车，“怎么啦？”
她摇头，“没，走了。”
“薇薇啊，你这些天放学后都和方正在一起吗？”这当父亲的，女儿一大就更是放心不下。
过了一会儿，她才低声回答：“是徐佳音。”
一听到是自己班上的女生，陈国胜立马放心了，“哦，佳音啊，那没关系，有时间的话你就多出去和她玩，就当是交朋友。回来晚了就给爸爸打电话。”
陈薇摇摇头，“不去了。”
对于她的回答，陈国胜一点都不意外，小时候便是如此，他和她妈妈带她去公园，别的小朋友都凑在一起玩堆沙，让她一块儿去，她也是不愿，只要自己一个人安静地呆着，直到后来吴莫来了，才好像好了些，虽然他实在不知道自己女儿为什么会忽然黏上吴莫。
回到家后，他就开始忙活着给她做饭，不时让陈薇帮着打下手，父女俩一个唠叨，一个安静地听着，偶尔回几个字，温馨和谐。
“今天好好补补，爸爸做的东西你放心吃。”
因为陈薇有许多要忌食的东西，又怕她忍不住想吃，所以，只要是她不能吃的东西，就绝对不会出现在家中。面包、馒头、番茄这些最常见的食物，从未出现在餐桌上。
而陈薇，对于很多女生喜爱的蛋糕巧克力，也从来不去尝试，她的三餐和作息规律得无趣，更是令人发指。
陈国胜回学校值班，父女俩一人拎着一袋垃圾下楼。
“你上去吧，我走了！”陈国胜骑了辆自行车，往学校方向去。
不是周末，门前的路灯没有亮起。
天很暗，陈薇一直等到看不见父亲的背影，才转身往楼道走，她眼角闪过另一个楼道口的一个黄点，似乎是有人在抽烟，见她望过来，就把烟给灭了，仅剩的火花点点暗去，那个隐于黑暗中抽烟的人也似乎准备上楼。
陈薇忙跑了过去，就看见原先准备上楼的人，正躲在楼梯下边放自行车的狭小空间里。因为个子太高，正佝偻着身子垂头站着。
吴莫原本没注意到她，正想着也差不多了，就弯腰走了出来，刚抬头，就看到裹着厚厚羽绒服的陈薇，定定地看着他，眼睛弯弯，在黑夜中很亮。
“吴莫。”她笑着叫他。
他似有些泄气，就如同儿时捉迷藏，以为自己藏的地方绝对不会被发现，没想到还没数完十下，外边就传来同伴的声音。
他拍了拍身上和头发上沾着的灰，然后随意地应了声“嗯”。
两人沿着小区外边走着，还能看见楼里有些人家里正亮着灯，形成不规则的图案。
“你今天倒是怕冷了！”他看了看她长裹到脚的羽绒服，眼中透出一丝笑意，又拿她之前的话刺她，“不要漂亮了？”
陈薇摇了摇头，然后缩了缩脖子，“冷。”
他一把将她衣服上的帽子拉到她头上戴好，她本来就不胖，这么一来，整个脸有一半是被帽子盖住的，显得滑稽又可爱。
吴莫闷笑，然后道：“这样比之前好看多了。”
“撒谎。”她气鼓鼓地把帽子摘掉，然后把衣服的拉链拉到顶。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吴莫看着她红红的鼻子，从口袋里摸出两百块钱塞到她的口袋里，“上去吧，我走了！”
他转身离开，走了一段路，才无奈地回头，“你这是准备跟着我回青桐镇？你明天不上学了？”他难得好脾气。
陈薇摇头，伸出手，手上握着那两百块钱。
“不要。”她的手伸在空中一动不动的。
“我也不要，老子约会，你付哪门子的钱？”昨晚吃的西餐，她不声不响地付了。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最后还是吴莫妥协，一把拿过她手上的钱，“这下成了吧！”
她还是摇头，却一直沉默着。
“没事我就我就走了！”
陈薇咬唇，不解地看着他，问：“为什么来？”
吴莫眼睛一闪，没好气地道：“给我装傻是不是！不就是为了还你钱，还是你后悔了？”
“哦。不后悔的。”她垂下头，整个下巴缩进衣服里，“以后不要乱花钱。”
听到这话，吴莫哭笑不得，却也百口莫辩，他又将她背后的帽子戴到她头上，才恶狠狠地道：“也不知道是谁，每次去肯德基点汉堡却只吃片菜叶子！你属兔的？”
“你也属兔吗？”两人同龄，属相自然也是一样，问话的反被堵得无话可说。
他觉得自己简直有病，才会特意又跑过来。“好了，不和你扯了，刚生……赶紧上去吧！我得坐车回学校了，明天还有事。”他催促着。
她点点头，却站着不动。
吴莫见她如此，便大步往小区外走去，似乎是有人从楼上下来，看到她站着，便问了她几句。
他听见她说：“我看着他走，他就不怕了。”
他不由一笑。
这时候已经七点多了，回y县的客车早已没了。他走出小区，便朝原先住的宾馆走去，他记得那附近有一家可以不用身份证登记的网吧，他曾和方正一起通宵过一次，价格也不高。
一走进去，便是烟雾缭绕，各个戴着耳机，屏幕清一色的《热血传奇》和《红色警戒》，打游戏的不时地骂着脏话，或是兴奋地大叫。而就是这样的环境，反而让吴莫觉得安心。他找了个靠里的位置，既没有登□□，也没有上游戏，他打开了网页开始查资料。
方正拿着碗泡面进来，一边吃一边走，发出唰唰的声音。
这个时候正是又困又饿的时候，□□牛肉味的方便面虽然吃起来不怎么样，但是那味道确实勾人，一时间，几乎一半沉迷于游戏的人回过头，用极其怨念的目光看着他手上的面。
“靠！！”一骂完，大家就纷纷起来往前台买泡面去，实在是扛不住这“毒气”啊！
吴莫从口袋里摸了支烟，正要点上，才想起打火机似乎掉在那楼梯间了，正要起身去买，眼前就打起了火。他抬头，无语了半晌，才摇头笑，“这z市还真小！”
“谁让老子没身份证，只能天天窝着儿呢！”方正直接坐在了他边上，开起电脑，趁着开机的时间，几口就将面汤也灌了下去。
他往吴莫的电脑前凑，顿时一愣，“你查这个干什么？”
吴莫很快就将网页关了，漫不经心地道：“查查那傻子究竟是什么病啊？原来还真有自闭症这说法。”他吸了一口，吐了个烟圈。
方正看着他抽烟，也忍不住拿了支过来，“我看你这瘾头不小啊，没想过戒？你那女朋友不反对？”
“不在她面前抽就行了。”他淡淡地应了几句，“你不准备高考？”
这都已经留了一年了，要是这次还考不好，他估计他家里怕还是要让他重新复读。
“要是等哪天高考考游戏了，没准我就有戏了！现在，没劲儿！”方正无所谓地应着。
他看着身旁靠在椅背上闭眼养神的人，默默地转开眼。直到抽完一支烟，他才问：“你是为了陪徐佳音过周末？”
吴莫睁眼，盯着昏暗的，缠着蛛网的日光灯，开口道：“我坐明天最早的一班车回去。”
他按了按眉间，想起方才查到的资料，转头看方正，似是不知该如何启齿。
方正大大咧咧的，“什么事儿，跟兄弟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他最终还是摇头，“没事。”
“别别扭扭的。”
两人直到把一包烟给抽空了，才开始上手打游戏，吴莫有些心不在焉，直到方正说了几次才转到他说的私服去。
五点，网吧里更多的是呼噜声，吴莫一晚上没睡，关掉网页，起身离开。
方正双脚翘在桌子上，盖着衣服躺在椅子上呼呼大睡，直到身边的人离开后，他才睁开眼，重新打开网页，找到了历史记录，满满一大片，都是关于自闭症，自闭症治疗，自闭症饮食注意，等等等等。
手上的鼠标从头到尾地滚动着，唯一的一个例外，搜的是莫诚生，他皱眉想着，总觉得似乎在哪儿听过，或见过这个名字，就在最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