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寒暄过后,书蓉也不做更多的逗留,她心里到底是记挂着寒渊,仿佛一刻也不多做停留。
幼筠让婢女把她和南翊厉两人的衣物等收拾好,交给书蓉带来的仆人拿着,目送她离开。
幼筠看着她远远离去的背影,收回目光叹了一口气,书蓉是一个死心眼的孩子,比她还死心眼,能被书蓉喜欢上的人,必然是幸福的。
只是,这个人为什么偏偏是寒渊呢。
南翊厉几乎是后半夜才回来,脱衣睡觉的时候,不慎转了一下倚在一旁的青宫灯,才惊醒了幼筠。
“吵醒你了?”
南翊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倦,这让幼筠有些意外,她原本以为南翊厉是一个不会累的人。
看来,忘记了年关将至的人,不止她一个。
“反正也没睡多沉。”
幼筠想了一下,到底是睡不着,白天的时候和唐衍盛说过的话,还在耳边响起。如今这个时候,若是平常人家,也该是睡不着吧,只不过人家那是欢喜得睡不着,和她不一样。
“枢密院的事有点多,回来晚了。”
南翊厉的声音还是很轻,看得出他真的很累,幼筠忽然间心里腾起一阵怪异的感觉。
如今南翊厉是统领翼城禁军的少将军,年关将至皇宫乃至整个翼城的安保都是他负责,若是出了一点事,问责起来那就难说了。
可是,南翊厉忙了一整天,等待他的不是热汤暖枕,而是黑灯瞎火。
他想必,也有娶错人的心思吧。
幼筠想,她是成不了第二个书蓉,那么的不顾一切。
“今天书蓉来把一些衣物提前拿到宋府,明日就一起过去吃饭守岁。”
“我尽量。”
南翊厉想了一下,吐出一口气,有些颓然的倒在软榻上,好在软榻够大,他蜷着身体也能睡下,要不是就太难受了。
他身为禁军统领,多少人看着他明天出丑,如果说打仗那四年,是在钢绳上走悬崖,那么回到翼城这四个月,就是在蜘蛛线上走悬崖。
每一步,都接近死亡。
他才二十有三,那么年轻那么张扬,朝中老臣对他,更多的是嗤之以鼻,等着他摔下神坛那一刻。
“你要是不回来,书蓉这丫头的性子,肯定得等你到半夜才吃饭。”
幼筠坐在床上,肩膀裹着被子,任由外面冰天雪地,也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书蓉这孩子就是心善,她年纪最小,可是对待南翊厉,却当真把自己当做长嫂疼爱弟弟般对待。
“那你会等我到半夜吗?”
珊瑚珠帘外,南翊厉的声音又传了进来。这戏,幼筠却没有回答,一整晚两人都没有再说一个字。
幼筠在睡之前,也想这个问题,她会等南翊厉到三更半夜才吃饭吗?
答案是不会。
第二日,幼筠醒来时,南翊厉又出去了,一天睡不着两个时辰。
出了太子那档事以后,流韵和丹衣也不常在幼筠面前走动,不知道是她们觉得自己没有利用价值呢,还是心里有愧,不再在她面前出现。
但是,不管怎么样,幼筠都没有心思去顾及。
对于害她的人,还要去考虑那个害她的人的心情,是不是有点太圣母了。
才刚到南府,幼筠就感觉到一股截然不同的气息,那就是热闹,这是少将军府所没有的。
寒渊是文官,这种时候自然在府上,书蓉性格直爽,对待下人很好,大家在这里做事也没有什么拘谨,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
唯独就是不太尊敬书蓉,例如佩兰这种人。
但是少将军府就不一样了,南翊厉整日在外也不回来,她更是没心思替仇人打理府邸,诗如这个人静如水,能把府邸管好,却不一定热闹的起来。
南府里热闹,那是一种随和的热闹,甚至还有一些家仆,把自己小孙子也带来,穿着新裁的棉袄,手里拿着一根香,接着就是时不时响起的鞭炮声。
幼筠坐在石阶上,歪头靠在石柱上,嘴角是浅浅的笑意。她看着一个几岁的小娃,跟在一群稍微大一点的娃娃身后,手里拿着一根香,却始终点不到一个爆竹,但是却不哭,一路笑着跟着。
不知道怎么,她忽然间就想起自己的小弟弟,那年他才五岁,却早已聪明伶俐,跑起来像一阵风,摔倒了也不哭。
如果还活着,也该上私塾,跟着夫子念书了。
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手背上,幼筠才惊觉自己哭了,在不知不觉中。
其实,幼筠现在做梦,很少梦回从前的事,或者是她几乎不再梦回从前的事。因为她心底很清楚,人死了就是死了,梦一千次都回不来。
“幼筠。”
南翊厉的声音,从正前方传了过来,幼筠抬起头,看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自己面前。刚才发呆了那么就,竟然对于来人却一点都没有察觉。
幼筠捏紧了拳头,仇人就在眼前,可是她却什么都做不到,
如果不活着,怎么报仇。
“外面那么冷,你坐在这里做什么?”
南翊厉走了过来,目光极其温柔的看着她,然后伸手把她肩上的斗篷解下来,放在一旁;又解开自己的斗篷,披在她身上。
原来在她发呆的时候,下了小雪,雪花飘在她的斗篷上,浸湿了一片。
“你不是说要半夜才回来吗?”
幼筠伸手拉过斗篷,上面还带着南翊厉的体温。
“我又没说一定是半夜。”
南翊厉又是笑笑,看得出来他心情不错,他挽过幼筠的手,往大厅走去。里面生着火盆,燃着熏香,空气中还有糕点甜滑的味道。
书蓉准备的年夜饭,自然是丰盛无比,他们才四个人,可是看着这分量,四十个人都不一定能吃完;而且里面所罗列的珍馐,就算是一般的中等人家,一辈子都未必见到过。
不过好东西归好东西,吃到肚子里都只能是饱肚子而已,大家都没有把心思放在上面。
饭后,书蓉让婢女把整个南府的房间都点上煤油灯,就连没人住的厢房和柴房也不放过,顿时整个南府亮如白昼。
这是这里的习俗,所有房间都亮着灯,得亮一宿。
饭后,四个人就舒服的窝坐在软榻上,听着外面响起的爆竹声,合计着要怎么度过一晚。
从前这两兄弟还没有成亲,孤家寡人自然想做什么就是什么,如今有了家室,有些东西不得不遵守。
既然要坐一个晚上,自然就要说话,幼筠想了一下,抬起头,看着他们说道:“你们的双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