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静思的表情看起来很平静,直到看见坐在人堆里冲着她挥手的陈光为止。
她脸上的表情简直瞬息万变,先是露出惊喜万状的神色,旋即又猛的脸红起来别过头去,似是有些羞于见人,又等了几秒钟她又回过头来,一脸歉意的看向陈光。
她的眼珠子简直会讲话,“不好意思啊,我又给你惹麻烦了。”
陈光觉得吧,就卓老师这变脸的功底,不去演戏真可惜了。
显然之前皮萨罗只忙着谈事情,并未告诉卓静思他其实受雇于陈光。
卓静思见皮萨罗是带队的,还以为他是大使馆找来的律师头子呢。
等卓静思终于稳定下来,坐在被告席上,陈光冲她眨了眨眼,示意她安心,旋即再没说什么,只打算静观其变。
不过就两人这简单的眼神和肢体语言互动,法庭里的人都看出来,这两人是一伙的。
大法官暗暗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假发,有点头疼。
这本来就是个涉外的大案,涉及到的仿佛还是个华夏的大人物。
普林斯实验室以为他们捏到的是个软柿子,却不曾想捅上的却是个马蜂窝。
最悲惨的,是因为情况极其特殊,法官大人一时半会儿还不能把其中内情讲出去。
早在昨天时他就已经开始受到方方面面的压力,甚至也包括来自白宫和五角大楼的意志。
政坛力量希望他判得轻一些,可科学界又普遍希望他判得狠一些。
两边都是大拿,他给夹在中间分外难受,另外来自华夏的一些力量,甚至华夏大使馆的态度也会左右他的决策。
现在同一件事里又搅浑进了另一个最近正把全美搞得鸡犬不宁的华夏名人陈光,事情当然变得更复杂了。
普林斯的法务部和控方律师团同样注意到了陈光的存在,另外他们也认出了辩护律师团中的带头大哥皮萨罗,这可是个出了名的超能颠倒黑白的律师界大拿。
原告方暗想,自己这边有点准备不足了,虽然证据对己方极其有利,但要论及江湖地位,自己这边所有人加起来或许勉强能和皮萨罗打个平手。
早知道就该找欧华律师事务所的大佬级律师来了。
算了,目前的局面是己方占据绝对优势,只要按部就班的把官司打下去,应该输不了。
这可是颇受关注的公审,虽然出于保护被告人隐私的原则没有电视直播,但全国公开的文字直播可少不了,另外科学界又有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只等捷报。
一旦连这样的官司都给打输了,自己这律师事务所以后休想再从科学界接到大业务!
输不得啊!
上午十点整,公审准时开始。
卓静思当然不会像普通的被告人一样给铐着镣铐站在那里,而是三分娇羞、三分惭愧、四分镇定的坐在被告席后面。
刚才皮萨罗律师让她在法庭上尽量不要讲话,如果被问到带走样品的动机,也尽量往无意的方向去引,大体可以说成是在收拾化妆品的时候,不小心拿错了瓶子的缘故。
虽然这显然是睁眼说瞎话,但律师存在的意义,就在于让瞎话变成公正的“事实”。
嫌疑人自己都并未意识到拿错了东西。
从有意变成无意,这里面的含义差别就大了。
那为什么里面的样品会少了几克?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她回国之后发现拿错了东西,但想着会尽快拿回来,随便放在什么什么地方,被别人误以为这是面霜给用了一下啊!
什么?
你又问是谁用的?
被当成面霜使用过的样品在哪儿?
那你得去问华夏的排水管网系统。
皮萨罗敢定下这样的策略,也是因为之前他与卓静思短暂的沟通,确定在这两天多的时间里她虽然碰到过短暂的问询,但却从未松口的缘故。
接下来,便是原告方普林斯法务部发言人陈情,然后卓静思作为被告人,按照皮萨罗交代给她的说辞睁眼说瞎话,紧接着就是控方律师团与皮萨罗带队的辩护律师团队唇枪舌剑的剧烈交锋了。
双方你来我往,从民事法律谈到了专利法案。
原告方一口咬死卓静思的行为给普林斯实验室带来了不可估量的重大损失,违背道德与商业规则,同时更是违背法律的行为。
被告方则坚决予以否认,并坚称此事只是个误会。
双方战得过于激烈,以至于负责文字播报的工作人员打字都快打不过来了。
换个辩护律师,在法庭上恐怕迅速就会落败,任他巧舌如簧,普林斯方面的实锤终究太多。
幸好是皮萨罗,虽然渐渐落入下风,但一直持续到正午时分休庭时,都依然并未完全落败。
中午,陈光以华夏大使馆及外交部官员的身份得到了与卓静思短暂的交流机会,刚好五分钟。
“对不起。”
两人在会客室见面的第一句,就是卓静思分外惭愧的道歉。
陈光却直摇头,“你道什么歉?”
卓静思一愣,“我这不是给你惹麻烦了吗?还害得你放下电影的事情专门跑普林斯顿来。”
陈光本想顺着卓静思这话接下来,装成牺牲很大的样子,但转念想这可能太无耻了点,就实话实说了,“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是昨天下午到的普林斯顿,但却是因为别的事情,我也是今天上午八点过才知道你这事临时赶来的。”
卓静思一愣,“啊?”
陈光又道:“但过程都不重要,结果可以接受就行了。但这事你真没必要给我道歉,因为你并没有给我惹麻烦。”
卓静思纳闷道:“就这还不算麻烦?”
陈光笑笑,“起码算不上大麻烦,之前我还正愁着怎么和普林斯接触呢,现在倒是刚刚好。”
“哪里好了,他们根本就不和我谈,我白费心机了。”
“不不不,怎么可能白费,只是你自己并未意识到而已,别紧张,今天下午我就能把普林斯搞定。”
“怎么搞定?”
陈光咧嘴笑,“像搞定卓老师你那样搞定他们。”
卓静思顿时面色大窘,脸红过颈,“你这牺牲会不会太大了?”
这回换成陈光纳闷了,“这牺牲有什么好大的?只要能让他们动心,回头能赚回来的啊。”
“什!什么!你要再从他们身上赚回来?”
卓静思这回变成吓得面色惨白了。
陈光觉得哪儿不对劲,“你想哪里去了!”
卓静思无比娇羞的说着,“不是你说要像搞定我那样搞定普林斯的吗?实验室负责人布拉沃先生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先生啊!”
在她讲这个话的时候,坐在椅子上的屁股还不自觉的左右扭动着,好似想起了什么事情。
“我擦类!”
陈光痛心呐,无比的痛心呐!
曾经那么纯洁的卓老师去哪儿了?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
没错,刚刚卓老师以为的“搞定”,就是陈光将五大神级配方强行灌顶给她的双重强制PY交易!
这本来就已经够骇人听闻的了,可后来陈光又补了一句,先吃了亏还要从别人身上赚回来。
岂不是……
卓静思根本对那个场景想象无能,只觉得画美不看。
结果陈光和卓静思白白浪费了五分钟时间,没谈成什么正经事。
幸好陈光的主要目的其实也就是安慰卓静思,帮她调节心情,看她离开时捂着肚子乐得不停的样子,陈光的目的基本达到了。
随后陈光又与皮萨罗大律师见了面。
陈光大为赞许皮萨罗在法庭上的表现,并且当场刷卡支付了皮萨罗的律师费,甚至还是按照胜诉的标准来掏钱,高达八十万美金,胜诉律师费总额的50%。
但皮萨罗高兴不起来,因为他并没有任何把握打赢下午的官司,他虽然热衷美金,但在他们这个行业也有行规,这钱拿得烫手。
“陈先生,我不能拿这么多钱,下午想扳回局面很难。”
皮萨罗如实说道。
陈光却无所谓的摆摆手,“没有关系,我并没有指望能打赢官司。”
皮萨罗茫然道:“那陈先生你这是?”
陈光扭头看着他,“皮萨罗律师,就你个人的经验来看,如果我要求私了,也就是赔钱了事的办法来解决这事,可不可行?”
皮萨罗不假思索道:“当然可行,就是普林斯可能会狮子大开口,毕竟产品研发费用的浮动空间很大。”
陈光又问他,“那么你能在法庭上勾引普林斯方面主动说出这个数字吗?毕竟如果进入私下谈判的环节,整个谈判的过程会费时费力,战线会拉得很长。”
皮萨罗想了想,眼珠直转,“根据卓女士提供的信息,普林斯的实际研发成本投入大约为一千万美金,在法庭上,我可以想办法让他们说出一千五百万美金这个数字来。”
陈光打了个响指,“OK,那就这么决定了。”
皮萨罗瞪大眼睛,满脸惊诧,“陈先生,这可是一千五百万美金啊!据我所知,卓女士与你并不是……”
陈光笑笑,老气横秋的拍了下这个从面相上看大约年龄是自己两倍还多点的皮萨罗大律师,“男人嘛,得有担当是不?虽然是一千五百万美金,但该出还是得出。”
“陈先生,我的女儿明年就从耶鲁毕业,我想你可能需要一个非常漂亮的法律顾问!”
陈光扭头就跑,这死不要脸的老不修,卖女儿卖得贼快!
其实他根本不担心,现在他就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一千五百万美金掏出去看着白瞎,但迟早吃了他的都得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