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仅是杨家人,就连孙老伯和他的子孙们也被这人吓了一跳。这么个英雄似的人物,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过。瞧瞧这一身的肌肉,瞧瞧这巨大的个头儿,真是令人羡慕到死有没有!
“你是什么人!”杨家的人充满警惕地扬声问道。
这庞然大物自然便是医生,他没有回答杨家人的问题,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百里家主,百里大小姐到。”
跟嚣张跋扈而又大喊大叫的杨家人相比,医生的声音并不大,但它所造成的影响力却足以令全场人震惊。
所有的人——不管是杨家人还是孙老伯和他的儿孙全部都朝着紫苏这边看过来,但见一辆马车停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那是一辆轻便型的马车,马儿健壮,车身轻巧,一看便知是专门用来赶路的马车。驾马车的人他们都认识,那正是郭七叔。而马车的车帘垂下,看不到马车里所坐之人的真容,这便使得所有人都感觉到疑惑。
杨家的人面面相觑,孙老伯的儿孙们也是纷纷相望,表情都有着说不出的迷惑之情。
就在这个时候,郭七叔跳下了马车,恭敬地对马车里的人说:“大小姐,请下车。”
一只纤纤玉手挑开了帘子,紧接着,露出了一个粉嫩若桃花儿般的少女脸庞。那少女有着一双灵气逼人的眼睛,和娇媚的模样,但神情却清冷高傲。她穿着秋香色娟纱金丝绣花长裙,外套缀金线的兰花缠枝的丝绸罩衣,一头青丝挽成涵烟芙蓉髻,未戴任何首饰,但通身的气派却让她有一种令人无法忽视的强大气场。她用嫩芽儿似的的手,扶着七叔的手走下了马车,锐利的目光环视众人,然后将目光落在了孙老伯的身上。
孙老伯早就听说了百里文英的嫡长女接管了百里祖宅的事务,这一回,却是第一次见紫苏。说老实话,孙老伯虽然对百里家忠心耿耿,但却对女孩子接管祖宅事务的事表示非常的别扭,不止是别扭,在孙老伯的眼里,女人就是生孩子做家务给男人暖床用的,管管后宅还成,但摆在人前要她来管祖宅的大事小情,并且号令男人们做事,那简直就跟笑话一般无二!而今天,孙老伯在看到紫苏之后,脸色也不是一般的难看。
不为别的,只因为这位当家的大小姐长得太过好看了有没有?
年纪这么轻,又这么柔柔弱弱的,风一吹就倒了,还想拿着鸡毛当令箭,一统祖宅!简直是树枝丫盖房子——不是正经材料!
孙老伯眼中的不屑自是被紫苏看在眼里,紫苏不禁暗暗一笑。从刚才这两边人对峙的态度上,紫苏就能看得出来,这位孙老伯可不是个温和好相处的。换而言之,他若是个好相处好说话的人,恐怕百里家的产业也不会被他守得这样好。冯家老奸巨滑,李家心狠手辣,杨家也是阴险狡诈的,能够在这三家虎视眈眈的觊觎之下还能这般好端端的,没有被占去半分便宜,这位孙老伯的本事和脾气可见都是成正比的。
心里早有准备,紫苏便也不恼,只是微微地朝着孙老伯笑。她既没有对他说话,也没有动。紫苏的这个行为让孙老伯脸上的表情不由得僵了一僵,他虽然够狠,却也不是莽夫。精明如他,怎么不知道这个小丫头是摆明了要他前去请安?
也罢,人家到底是家主,是自己的主子。且不论她够不够这个格当家,单是她骨子里流的血,就值得孙老伯跪在地上给她磕头。
“生是百里家的人,死是百里家的鬼”可不是挂在嘴边上说的,况且还有这么多杨家人在。孙老伯便是再不愿被一个小丫头管制,也得当着外人的面给足自家主子的面子。
于是他只好从地上站起来,将手中的烟袋塞进腰带,走上前来给紫苏行礼。
“老奴孙丑,见过大小姐。”
孙丑?
这名字险些让紫苏笑出来,幸好她及时板住了脸,否则场面可就尴尬了。
忍住笑,紫苏将眼前的人细细地打量了起来。但见这位孙丑孙老伯大约五十多岁,满头银发被一枚松枝绾成一髻。他的脸因为常年的日晒而变成了枣红色,脸上皱纹横生,有如田地那深深的垄沟,看上去比实际年轻要老上几岁。饶是如此,他的精神头却是极佳,身子骨也是相当的硬朗。这么大的岁数,身形竟然一点都没有佝偻,足可见他生出那些儿子们的资本是多么的傲人。
心里虽然诸多感慨,紫苏面上却丝毫没有显示出来,她自是淡然笑道:“孙老伯,坝上这么多年多亏你苦心经营,你的功劳,百里家是记在心里的。”
孙丑微微地怔了一怔。
他一家人在坝上守了至少四十年,风吹日晒,过得根本就是与世隔绝的日子。他已然很久都没有去过热闹的市集了,他的儿子们每年只有在逢年过节、去给百里府上送年货的时候才能去京城见见世面,那些小孙儿更是连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都没见过。四十年了,从来都没有人对他道一声“辛苦”,更没有人向他说一声“谢”。如今,这个小小的女娃娃竟然会对他说“你的功劳,百里家是记在心里的”,怎么能不让他震惊与错愕?
这样想着,他又细细地将紫苏看了一看。却只是滋生出:“就算目光清明、灵秀聪慧又当如何?不过仍是个女娃娃”的感慨。
“你就是百里家主?”一直被晒在一边的杨家人突然说话了。
紫苏缓缓转过头,看向了那人。
那人穿着绛色粗面衣裳,鸠形鹄面,看上去就跟自然灾害时期逃荒的难民差不多。但那一双阴恻恻的眼睛却闪着狡猾的光芒,不怀好意地在紫苏的身上转来转去。
“嘿嘿,一个小姑娘家家的,竟然有胆子称自己为家主?还真是有意思。”他嘿嘿地笑道。
紫苏不语,只是挑着眉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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