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子她的心偶有郁结时,总是苏若水陪着她喝酒,给她解忧的。可这辈子却是不能去找苏若水了,她已经欠了他许多,不想再多欠一分。
她的手帕交只剩下马月离和安星辰。
马月离人在军营,每日都要操练和种地,肯定是腾不出时间来陪她喝酒的。安星辰这几日一直和云玄机在忙青楼的事,自己根本不知道该去哪儿找她。
对了……还有云玄机。
云玄机若是和安星辰去忙青楼的事,那他的半双院里定是空荡荡的。言禅衣反正只是想买醉,有没有人陪好像也没什么所谓。
但半双院里有许多云玄机的藏酒,她是知道的。感谢云玄机那爱显摆的性子,他的酒放在哪里她都了如指掌。
这般想着,言禅衣已经运起了她那半桶水的轻功,直接朝着言王府飞去。
她不想让篱菊院里的丫头们知道她回来了,所以她进王府都没走门,直接走的后门翻墙而入。
半双院里如她所愿的黑灯瞎火空无一人,她连火折子都没有点,便摸到了云玄机珍藏的翁中云。又轻车熟路的提着酒坛子坐在了平时云玄机安置在凉亭里的摇椅上,惬意的开了酒封,便豪饮了一口。
云玄机的藏酒确实不错,言禅衣虽不懂品酒,但这酒入喉甘甜,还带着一股子难以分辨的醇香,沁人心脾。她喝完了第一口,便又迫不及待的直接饮了第二口。
等云玄机回到半双院时,便看到他仅有的两坛翁中云,已经都被喝的底朝天了。他惯坐的躺椅上,还躺着一个双目红肿却已然酣睡的少女。
他有些哭笑不得,一边心疼着自己的藏酒,一边也心疼着躺椅上的少女。
这酒叫翁中云,也正如其名,后劲极大,喝多了便会感觉如坠云层。看了眼地上的两个酒坛,言禅衣不到明日申时,只怕是醒不过来的。
只是她好像最近好像变的爱哭了,上次饮醉,她抱着风华便嚎啕大哭着。那这次又是为了什么,她会一个人躲来他这里哭呢?
他还记得她一直担心自己的生长发育,而从不敢喝烈酒,即便嘴馋,也只敢喝喝没什么酒味的蔷薇露。今日却是放开胆子喝起了最烈的酒,又是为了未有尘么?
云玄机犹豫了一下,便对跟在他身后的素玉道,“去把西厢房收拾出来,今晚让小姐去那睡吧。”
素玉面露犹疑,却还是低头退了下去。他并不是言王府的下人,他只是云玄机一个人的小厮,所以他需要做的,便是完成云玄机的吩咐就好。
云玄机晚上其实已经喝了不少酒,他最近为着青楼的事,大多数时间都在青楼里待着。那种烟花之地,便是免不了要喝上几杯的。
他的酒量并不好,可看着今晚的月色,他莫名的有些想贪杯了。
但他最终还是没有再去抱酒出来,而是拿出了一件火红的披风,轻轻的盖在了少女的身上。
他想喝酒,却也不敢再喝了,他怕喝醉的自己会不受控制,轻薄了她去。
他抬头望了望朦胧的月色,又低头望了望沉睡的少女,月色一如既往的高贵冷艳着,少女也一如既往的……美丽单纯着。
言禅衣一个人躲在他这儿喝酒,他是应该去篱菊院告知一声,让那院里的丫头们放心的。可他没有,他好像鲜少有机会,能这般和她待在一起,只有他们彼此的待在一起。
他不贪心的,只要她在这,管她是清醒还是迷醉,他都愿意相陪。
等素玉收拾好西厢房过来时,云玄机已经记不清自己就这般呆呆的望了她多久。若再给他一些时间,他或许能数清楚她究竟有多少根那么细长的睫毛。
他的酒劲已经幽幽的有些上头了,可他还是没有假手于人,亲自将言禅衣从躺椅上抱了起来。
他踉跄了一步,他的心便也跟着踉跄了一下。
她的体香混着翁中云的酒香,便成了这世间最旖旎的味道,他近乎贪婪的大口呼吸着,却不敢再凑近一点,唯恐自己控制不住自己那一颗迷乱的心。
他小心翼翼的将怀中的人儿安置在了床榻上,看着少女因为醉酒而酡红着的脸蛋,他有些克制不住的捏了一下。
少女因为摄入酒精而默默燥热着,额间尽是汗湿的发丝。
云玄机怕她因此而受了风寒,便又亲自去打了盆水来,擦去了少女脸上晶莹的汗珠,又忍不住让素玉去煮了鸡蛋来,替她按压着她那不知流了多少泪水而红肿的双眸。
其实言禅衣一直就站在他的身旁默默的看着。
她原以为醉死过去,便会什么烦恼也没有的。可结果却是,她醉死过去了,她的那一缕不安分的魂魄,却从她的身躯里走了出来。
她不仅烦恼没有少,头还因着醉酒发着疼。
她想去找他,不仅仅是因为他是唯一能看见自己此刻形态的人,还因为,她很想他。她想去问清楚,她不想她的感情就这般死的不明不白。
这般想着,她便一刻也停不下来,直直的起身,朝着那四四方方的皇宫飞去。
只是未有尘并不在皇宫里,未有尘正在满世界的找她。
他本是生气的,心灰意冷的,恨不能毁灭了这天地,来安抚自己彷徨无措的心。可他只是在释安寺的佛前安静的跪拜着,试图平复自己那颗暴虐的心。
然后他便收到了消息,言禅衣不见了。
他下意识的便起了身,等站直了身子,才想起来她似乎……不需要自己的关心了。
“让风华她们去找风允烈要人吧。”他说出这话的时候,心中在抽泣着,但面上却是一派冰凉。
“可是二皇子一直在释安寺外坐着……”风流小声的说着,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主子和言小姐之间,似乎是吵架了。
“……他一直在?”未有尘终于面上有了情绪,虽然心中想着风允烈可能只是特意来炫耀他和言禅衣的关系,可能只是特意过来他的伤口上撒盐的,但不管他是来干什么的,言禅衣都不在他那,对吧?
“主子前脚回到释安寺,他后脚就到了。他说他有事要和主子你澄清,我见主子你心情不好,便没让他进来,谁知他就坐在门口的石阶上候着了。”风流回答的认真,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多蠢的事。
未有尘只听到他说风允烈是来澄清,便连瞪一眼风流的时间也没有,急急忙忙就走出了释安寺。
“皇兄……”风允烈见未有尘走了出来,原本心中无数个版本的腹稿却顷刻间消失不见了。
他是来道歉的,是来澄清的。可他一点也不想对着这所谓的皇兄低头,如果他的人生没有什么是自己主动选择的,那么气死自己的皇兄,大概就是他的人生中第一个自主选择。
看着素来面无表情的皇兄此刻面上终于有了一丝焦急,他心中顿觉畅快。可畅快之余,又想起了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还在留香楼里哭泣着的言禅衣。
“轻薄她是我个人所为,她被我算计了。这不能怪她,只能怪你,连自己的女人的护不好。”风允烈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有伤心有愧疚,也有着兴奋和炫耀。
未有尘并没有心情去理会他的表情,在听到风允烈说言禅衣是被他算计之时,他的掌中便蓄了力,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刹那,未有尘那用了八成内力的一掌便已经挥了过去。
风允烈早就料到他会动手,所以也一直警惕着。只是没想到他的功力如此之强大,自己即便闪身而过,却也被那一掌的余味扫的心口只抽抽。
“她为何要护着你?”未有尘没有再出第二掌,风允烈可恨,但他也知道,风允烈不能死在自己的手上。
他若是死在自己的手上,回了大魏有多少麻烦不说,可能言禅衣也会因此生气。所以他必须搞明白,为何言禅衣要对他,对一个轻薄过她的人,手下留情。
“……因为……我是你弟弟。”风允烈还在揉着发疼的心口,嘴角却是略过一丝嘲讽。
嘲讽的是自己,他明明知道,她突然改变了对自己的态度,是因为她安静的听完了自己诉苦。自己的苦,其实很可笑,无非就是对着亲情的求而不得。
除了父母的亲情,兄长也可以给予亲情的。
言禅衣嘴上没说,但那之后她对自己的态度,已经明显是以嫂子自居了。
未有尘怔了怔,随即便笑了。
他的禅禅傻丫头,他善良的小丫头。
他虽不知道言禅衣和风允烈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相信禅禅定是觉得,这风允烈是可以不站在自己对立面的,所以才会那般,对着风允烈有了维护之意。
他的禅禅只是在为自己着想,自己却是一把将她推开了。
她现在去了哪里,自己又要去哪里,才能找到她?
未有尘没有再看风允烈一眼,即便禅禅觉得他不会站在自己的对立面,可在禅禅这件事上,他已经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上不是吗?
只是现在他无暇去与他计较,他只想快些找到他得禅禅。
那个被自己一把推开的禅禅,现在会不会正躲在哪里暗自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