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诩不时用手里的小木棍拨弄着灶里的火柴，他坐在专门烧火时坐着的小板凳上，火柴暗红的光将他的脸映上红光。
季涵双同样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双手撑着下巴，就这么看着季诩。对方脸上的认真和烤地瓜时熟悉的动作，都让她想起小时候两人偷偷在田里烤地瓜的场景，脸上会有黑黑的痕迹，是互相用抓了焦黑的烤地瓜抹上后的色彩，嬉笑着，慢慢地长大。
那时候的日子很长，又仿佛很短，夏日里的蝉声很远，秋天的蚂蚱跳的很高，恍惚着就是慢慢分开。
之后各自有着自己的学业，季诩去风城一上就是四年，只有每年过年才会回来，其余的时间都是在打工赚钱。
而自己呢？季涵双想着，是啊，她也是慢慢跟季诩少了联络，总觉得是大姑娘了，或者是心里有些心思，不好意思再说。只是每个假期回来的时候，会自己看着院里的梧桐发呆，恍惚树下还有那两个绕着戏耍的孩童。还会在老宅的山墙那边一人待会儿，看着村里的小孩还有在那玩着瓦片的，就会舒心一笑。
那个时候的自己也是跟在季诩的后面，学着爷爷‘阿诩，阿诩’地叫着，总会换来对方瞪着眼睛把自己的头发揉的一团糟，而自己就嬉皮笑脸地摇晃着他的胳膊，让他带自己到处疯玩。
想到这，季涵双嘴角一弯，细细地笑着。季诩一直是一个温柔的人，即便很小的时候就独自一人在这个大宅里，可他从不曾抱怨过，眼里也没有过怨恨，只有平静，淡然。
季涵双挽了挽耳边的长发，把头发捋到后面扎起，她记得季诩说过，他比较喜欢女生是扎马尾的样子。
“呼。”季诩向灶里吹了吹，然后说道，“马上就好了，天太冷，这火候还差点儿。”
季涵双低声笑了笑，随后抬了抬板凳，向前挪了挪身子。她凝视着季诩的侧脸，有些犹豫地抬了抬手，随后上身一歪，趴到了季诩的背上，把脸侧着，放到季诩的肩膀上，带着柔和的笑意。
季诩一怔，原本还在拨弄地瓜的手一顿，随后若无其事地问道：“怎么，困了？”
“嗯。”季涵双发出一声鼻音，身子却越发向季诩靠了靠，贴的更紧了。
“那，要不要回去休息啊？”虽然隔着羽绒服，但季诩能明显感受到身侧少女身上的柔软和温热，即便看不到季涵双的表情，他也能感受到对方现在心情似乎有些感伤。
季涵双轻轻抽了抽鼻子，轻声说道：“别说话，安静一会儿。”
她的手慢慢环向季诩的脖子，就这么吊在他的身上。
季诩略微直了直身子，空着的左手轻轻地拍着季涵双的胳膊，眼睛看着灶里红彤彤的火柴，纯净明亮。
“唱首歌吧。”季涵双在季诩的耳边小声说道，“像小时候那样，这个时候你总会给我唱歌听。”
“好啊。”季诩笑了笑，眼里也带着追忆。虽然我们都已经长大了，但有些回忆还埋在深处，只需一阵悄悄的风，就能揭起那带着温馨的一角。
“细雨带风湿透黄昏的街道
抹去雨水双眼无故的仰望
望向孤单的晚灯”
“好啦，又是这首歌。”季涵双嘟了嘟嘴，虽然有些不满，但还是眉眼弯弯，带着笑意，“你就不能换一首嘛。”
季诩歪了歪头，低声道：“谁让爷爷那时候的收音机里老放这首歌呢，哎呀，你听不听啊。”
“听。”季涵双在季诩背上使劲蹭了蹭脸，“快唱，检验你这几年是不是退步了。”
季诩笑了笑，低声唱道：
“喜欢你
那双眼动人
笑声更迷人
愿再可，轻抚你
那可爱面容
挽手说梦话
像昨天，你共我”
“哎，你老实说。”季涵双突然打断季诩，眼睛眨了眨，“你是不是也给叶琳唱过？”
“瞎想。”季诩翻了个白眼，否认道。
“哼。”季涵双低哼一声，“快说，到底有没有唱过。”
“没有。”季诩轻轻拍了拍手，“我唱歌不好听你是知道的，除了你谁还会听我唱啊。”
“切。”季涵双皱了皱鼻子，还是带着开心地说道：“好了，这次放过你，相信你了。”
“还唱不唱了？”季诩问道。
季涵双偏了偏脑袋，把下巴支到季诩的肩膀上，“明天你就回风城吗？”
“是啊，你不也要回学校了么。”季诩看向身边的女孩，虽然屋里很黑，但就这月色还是能看清她的样子。
季涵双眼神暗了暗，“你会去学校看我的吧？”
“当然。”季诩心中一痛，季书衡已经走了，虽然季涵双没说出来，似乎也并没有表露什么，但她心里的那种无助自己还是能感受的到。“我现在工作了，你学校也是在京城对吧，只要你有空，我随时都可以去。”
“扑哧。”
季涵双直起身子，白了继续一眼，“我倒是天天有空，你能一直在京城待着？”
“呃，说不准以后我就调过去了。”季诩随口说道，他心里倒也想过，京城作为一国之都，具有超凡力量的存在必定不少，无论殉道者或是行者，还是什么妖魔鬼怪，那些有本事的肯定扎堆儿的凑，自己作为‘管理员’，少不得要去打打交道。而且‘枷’所说的‘混沌’，能让身怀两门六术的上一任‘人间管理员’重伤魂散，肯定是不低于大妖这一级别，况且自己已经和对方属于对立面了，为了‘枷’也要和对方较量较量。
诛邪斩凶，它便是其一。
“想什么呢。”季涵双拍了季诩一下，“是不是想叶琳了？”
“你是不是傻了。”季诩没好气地说道，“都分手了，还提她干嘛。”
“哼，冷血无情。”季涵双把手揣进兜里，低声说道。
季诩翻了个白眼，转而去看灶里的地瓜，“我就知道糊了，都是你，老在一旁干扰我。”
季涵双蓦地把身子向前一探，伸出舌头俏皮地舔了下嘴角，一张漂亮的脸快要贴到季诩的脸上，看到季诩有些不自然的样子后转而‘扑哧’一笑，起身说道：“好了，回去吧，都不饿了。”
季诩轻舒口气，平复了下刚刚有些起伏的心绪。
而窗外的夜色下，屋檐被遮挡出大片的阴影，贴墙的一处微微晃动了下，季书义转身离开。月色冷冽，挂在他身上披着的那件考究的西服外套上，如一汪清泓的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