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市夫人的帮助下,四人一起离开了清州城,途径石山本愿寺见了显如和林文静,随后,回到堺町接上了许仪后、朱均旺和汤景,准备从堺町前往萨摩和郭国强道别,从津坊町出发,经琉球返回月港。
这些天,大家把林风看得很紧,他倒是没再生出什么花样,临出发之际,却忽然提出想到教堂去一趟,以缅怀惨死在吕宋的露易丝小姐。
这个要求并不算过分,从林风现在的处境来讲,他也不会再去联络小西隆佐,为了防止被人认出来,朱辉和林风还认真的乔装打扮了一番,一起来到了众合会大教堂。
朱辉随同林风进入教堂,站在了正在做弥撒的人群之后,此刻,唱诗班刚刚咏罢一首圣曲,信友们齐声高呼:哈利路亚、哈利路亚……
这时,神父在台上高声讲道:“愿天父的慈爱,基督的圣宠,圣神的恩赐与你们同在。”
林风也随着教徒呼道:“也与你的心灵同在。”
“愿天父和基督,赐给你们恩宠及平安。”
“也赐给你。”
“愿主与你们同在。”
℃←, “各位教友,现在我们大家认罪,虔诚地举行圣祭。”
于是,全体信徒一起捶胸,有人甚至失声痛哭,大家一起高声答道:“我向全能的天主和各位教友,承认我思、言、行为上的过失。我罪深重,为此,恳请终身童贞圣母玛利亚、天使、圣人、和你们各位教友,为我祈求上主、我们的天主。”
神父接着讲道:“愿全能的天主垂怜我们,赦免我们的罪,使我们得到永生。”
林风随着众信徒一起高呼“阿们”,趁着朱辉不备,起身跑上了圣台,嘴里喊道:“求上主垂怜我们吧,愿主与你同在,阿门。”
朱辉顿时大惊失色,也跟着跑了过去,只见林风跪在神父的面前失声痛哭,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双手呈了上去,此刻,就算跑上去阻拦,已经来不及了。
“神父,这是众合会露易丝小姐在吕宋岛留下的遗物,请天主替她保管吧。”说着,林风从脖子上取下那条粗粗的金十字架,交给了神父。
“愿露易丝小姐与仁慈的主同在,愿她在天堂中安息吧。”
等神父把话讲完,林风起身趴在他的耳边,悄悄地讲了几句,便转身下了圣台,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教堂。
朱辉追上来讲道:“叔叔,为了好心的罗家姐妹,为了你的女儿阿莹,也为了文涛哥哥的一片苦心,我们诚心对你,但愿你没有耍什么花样。”
“呵呵,你小子想多了。”林风微笑着指了指脖子,问道:“难道说我带着那条十字架去追随月空长老吗?”
“你对神父讲了些什么?”
“那条金链子是露易丝小姐送给我的,算是他们西洋人的神物,露易丝小姐为我而死,我不能对不住她,将此物保存在教堂,让它保佑露易丝小姐在天堂中永生吧。”
弥撒仪式结束后,神父从锦囊中取出了一只蜡丸,派人把它悄悄送往萨摩龟山城,把林风送给他的其他物品收藏了起来。
九州萨摩岛津氏第十六代领主岛津义久,正在意气风发之时,天正元年(公元1573年)征服了大隅,历经三年之后,又赶走了日向的伊东义祐,实现了九州南部三州的统一。
自隆庆二年夏((公元1569年),岛津义久派其弟岛津义弘前往宁波朝贡,在市舶司嘉宾堂受到了国宾的待遇,这一趟也赚取了不少的银子,岛津义弘回来之后,便陷入了大隅和日向的连年征战,至今已过去了六年。
三州一统后,雄心勃勃的岛津义久准备再次派遣朝贡船前往宁波,把郭国强找来商议,但郭国强告诉岛津义久,如今时过境迁,大明朝已经到了万历年间,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原和岛津家“交好”钦差大臣王冲将军落难日本京都,如今已经没人买岛津家的账了。
岛津义久恼羞成怒,把郭国强给骂了一顿,没过几天,他就收到了一封来自堺町众合会的密信。
林风在信中没有暴露自己是谁,只是告诉岛津义久,如果还想继续与大明朝修好的话,近日在津坊町下手,把秋目浦的许仪后、朱均旺等人扣为人质。
于是,岛津义久没敢怠慢,立刻派他的弟弟岛津义弘前往津坊町准备抓人,这时,许灵儿带着大家已经到了秋目浦。
负责本地治安的郭国强设宴招待了众人,他已经联络好了商船,大家准备在此歇息一天,从津坊町登船前往首里那霸港。
重返秋目浦,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记忆,林风最为伤感,乔装打扮后,前往城堡的废墟仰天长啸,只见他念念有词,嘴里呼唤着每个失去的兄弟们,满脸挂面了泪珠,跪在地上燃起了冥纸,令躲在一旁的朱辉也颇为动容。
许灵儿带着韩小玉和汤景去看望那些似曾相识的乡民,郭国强陪同两位老人来到了天神鼻和正面岬之间的海湾,回顾这儿的沧海桑田……
吃完饭的时候,林风借口闹肚子,躲进房间睡觉去了,正在郭国强洒泪端起酒杯,给大家敬酒之际,岛津义弘突然带人闯了进来,他本来想玩横的,把屋里的人全部抓起来,但一眼就认出了当年在宁波和他做过交易的汤景,立刻明白了众合会送来那封信的意思。
不知岛津义弘为何而来,郭国强等人顿时目瞪口呆,沉默了片刻,全体起身给他问安。
岛津义弘朝身后摆了摆手,让手下人先退了出去,对其他人视而不见,微笑着端起了酒杯,对汤景讲道:“汤先生别来无恙,我先敬你一杯。”
于是,唯唯诺诺的汤景和他碰了杯酒,轻声答道:“多谢义弘大人!”
接着,岛津义弘和给许仪后和朱均旺斟了两杯酒,认真地讲道:“二位先生,我家兄长突发疾病,喝了这杯酒,陪我到龟山城去一趟。”
郭国强赶忙躬身施礼,答道:“请义弘大人见谅,他们明日便准备回国,就不要再难为二位老先生了,我再想办法为义久大人请妙手回春的郎中。”
岛津义弘听罢勃然大怒,手指着郭国强的鼻子骂道:“你的良心大大地坏了!既然你在此宴请大明金陵豪商,为何不通知我们,如果你还想继续待在萨摩的话,今后就给我老实点,否则的话,我把你的头砍下来喂狗。”
“金陵豪商汤先生亲自来接二位老先生回国,来去匆匆,没有时间到龟山城前去拜见,还请义弘大人见谅。”郭国强答道。
岛津义弘强忍着怒火,深吸了一口气,平静地讲道:“汤先生,你是我们岛津家的贵客,不知先生前来而有失远迎,请不要见怪,我们今年准备派遣朝贡船前往宁波,希望我们在市舶司嘉宾堂再见。”
汤景微微一笑,答道:“既然如此,请岛津义弘大人放过二位老先生,今年宁波朝贡,我可以出更好的价钱。”
这时,岛津义弘开始琢磨了,前几年,听说这位豪商派了个老和尚出面,一直往堺町、地内町等地贩运丝绸、瓷器,让堺町商人陈申和林文静、显如等人都发了大财,却从未来过津坊町,那时候光顾着打仗了,没有机会去找他们,没想到他今日送****来了,居然还是堺町众合会给岛津家通风报信。
如此看来,一定是这位金陵豪商和堺町商人闹掰了,如此大好机会岂能放过,把这二位老先生控制在手,便能迫使这位豪商就范。
于是,岛津义弘站起身来,对许仪后和朱均旺躬身施礼,客气地讲道:“烦劳二位先生跟在下到龟山城去一趟,救治好了我的哥哥再走不迟。”
许仪后和朱均旺对视了一眼,彼此暗暗地点了点头,他们知道岛津义弘没怀好心,此一去,可能就回不来了。
但许灵儿、朱辉和韩小玉却不干了,三人全都明白其中的凶险,同时拔出了佩刀……
郭国强害怕局面失控,对岛津义弘哀求道:“大人,时辰不早了,二位老先生也是刚刚从堺町回来,等他们歇息一晚,明日前往龟山城不迟。”
“人命关天,岂能再等?”岛津义弘也拔出佩刀对准了郭国强,骂道:“吃里扒外的混蛋,你少跟我废话!”
这时,岛津义弘带来的那些凶神恶煞般的武士们冲了进来,此刻,大家都非常担心岛津义弘犯浑,误打误撞的把林风给抓走了,许灵儿和朱辉眼泪汪汪的望着两位老人,不知如何是好。
许仪后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讲道:“灵儿、朱辉,你们不用担心,悬壶济世、救死扶伤乃是我们的天职,我们这就跟着义弘大人去一趟龟山城,你们明日该走就走吧。”
“孩子,这儿有你们的郭大叔和南光坊先生,不用替我们操心,你们回去之后,心无旁骛地追随两位师父,在天地之间大展一番宏图,再也不要回来了。”朱均旺也劝道。
历经磨难、费尽心机仍没能救回两位老人,许灵儿和朱辉背过身去失声痛哭,趁此机会,岛津义弘带着满脸诡秘的笑容,把两位老人拉出了客厅,便吩咐手下人去准备轿子。
两顶小轿抬走了许仪后和朱均旺,郭国强领着大家含泪送出了秋目浦,直到岛津义弘等人消失在视野之中……
朱辉一路小跑回到了郭国强的家中,一把将林风从床上拉起来,手执短刀对准了他的胸口,质问道:“是谁给岛津家报的信?”
“贤侄,真是冤枉。”林风假装一脸迷茫的样子,接着讲道:“刚才的事情我都听见了,如果不是势单力孤,我都想去找他们拼命。”
“你似乎知道他们今晚要来!”朱辉说着,恨不得把这个魔头给撕碎了。
这时,郭国强等人也回来了,他把朱辉拉到一旁,讲道:“今日之事虽然蹊跷,但真和林风阁下无关,自踏进萨摩,他确实没有接触任何外人,大家应该还记得,岛津义弘在锦江湾烧毁了他的大船,试图将他置于死地,相信断不会主动去联络岛津家的。”
朱辉越来越怀疑林风在堺町的教堂使了绊子,就算现在揭穿他也没多大用,沉默了片刻,红着脸来给林风道歉。
一夜无话,次日,郭国强把他们五人送上了驶往琉球的商船,临登船之前,朱辉请郭国强暗中找岛津义久试探,看看是不是堺町众合会把他们的行踪透露给了岛津家,如果是,一定要给他送个信。
商船从津坊町出发,经过两天的航行,在首里那霸港靠了岸,无人下了船,便直奔林家酒坊而来。
罗阿萍夫妇继承了这家烧酒坊,生意依然十分红火,为了月空长老的远洋探险计划,受郭奕之托,马五和张狗儿都去了月港,在那儿负责建造大宝船,此刻,只有罗氏姐妹留在家中。
得知林风被救回来了,罗阿敏一点也没有激动,她和妹妹带着两个孩子迎出了府门,把大家请进了家中,谢过了汤景和朱辉,便陪着许灵儿和韩小玉聊天去了。
罗氏姐妹把汤景、朱辉、许灵儿和韩小玉当做上宾,每日设宴热情招待,陪着他们走遍了安里河畔,但罗阿敏和女儿始终也没有跟林风讲过一句话。
时过境迁,虽然首里城也早已物是人非,但林风依然还是朝廷的钦犯,因此,他老老实实地呆在家中,哪儿也不敢去,就这么过了十天左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月港,他这辈子还从没有如此轻松过。
这一日傍晚,郭国强派人给朱辉送信来了,他已经探明,正是堺町众合会的神父给岛津义久送信,说是岛津家若想继续赴宁波朝贡的话,就赶快派人到秋目浦,把那两名神医扣作人质。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朱辉的新仇旧恨顿时用上了心头,但他却没再告诉任何人,暗下决心,对待豺狼和毒蛇不用再有任何仁慈,强压住怒火来找林风。
“叔叔,我曾听狗儿兄弟说过,当年首里官府前来抓你,你躺在一只巨大的河灯之中,飘过了安里河,实乃是大命之人啊!”朱辉感慨地讲道。
林风微笑着答道:“不错,这附近十里八村都是咱们的同胞,按江南的习俗,是七月十四放河灯,再等几天,你就能看到那动人的盛况了。”
“叔叔,陪我去走走吧,我想看看安里河畔的夜景。”
很难得朱辉能来陪着自己聊几句,快要闷坏了林风答应了,二人出了府邸,迎着那若隐若现的渔火,沿着安里河畔边走边聊……
夜深人静、月明星稀,河面上的凉风让人神清气爽,翻过河堤来到了僻静之处,朱辉放慢了脚步,突然抛出一根绳索,使劲往后一拉,将林风摔倒在地,于是,他开始抖动绳索,却也不想勒死他,林风不得不跟着翻身,很快就用绳子缠住了他的双臂。
把林风捆在一根粗藤之上,朱辉立刻亮出了一把利刃,拉住了他的一只手,情绪非常激动地讲道:“先替许老伯父和我的父亲斩断你这豺狼的一只手!”
林风的脖子被紧紧地勒住,用微弱的声音答道:“休得冤枉好人。”
朱辉也不想再和他废话,捋直了他的胳膊,手起刀落,林风的腕上顿时血流如注,疼得他额头上渗出了豆大的汗水,紧闭双目、咬紧了牙关。
当朱辉再次准备下刀之际,只听林风问道:“臭小子,你还想不想要我的那笔财宝了?”
“留给你陪葬吧!”说着,朱辉举起了利刃,准备这一刀砍断他的手,再慢慢将其折磨致死。
突然,一个黑衣人站在了朱辉的背后,将那把利刃给躲了过去,朱辉转身问道:“你是谁?”
“南无阿弥陀佛,是贫僧从津坊町来给施主送的信。”
朱辉这才认出是文涛来了,深深叹了口气,给文涛躬身施礼,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文涛高高地举起了利刃,念道:“南无阿弥陀佛,知兄莫过于弟,施主,虽然你宁死也不说那笔财富藏在了什么地方,冥冥之中有佛祖保佑,贫僧还是找到了城堡废墟下的藏宝图,也知道了在什么地方,只是没有想到,你把那笔财富运到了如此遥远的蛮荒之地。”
“我、我知错了。”林风用微弱的声音答道。
于是,文涛把利刃又交给了朱辉,讲道:“那笔财富由贫僧来捐给月空长老,你就死了心吧,今后若是再耍花样,由朱总旗替贫僧行家法。”了,深深叹了口气,给文涛躬身施礼,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文涛高高地举起了利刃,念道:“南无阿弥陀佛,知兄莫过于弟,施主,虽然你宁死也不说那笔财富藏在了什么地方,冥冥之中有佛祖保佑,贫僧还是找到了城堡废墟下的藏宝图,也知道了在什么地方,只是没有想到,你把那笔财富运到了如此遥远的蛮荒之地。”
“我、我知错了。”林风用微弱的声音答道。
于是,文涛把利刃又交给了朱辉,讲道:“那笔财富由贫僧来捐给月空长老,你就死了心吧,今后若是再耍花样,由朱总旗替贫僧行家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