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波举着千里镜打量着对面阵型,两军在距离不到一里的地方相互对持,鞑子大队后面无数白摆牙喇围着一个大旗,下面是几个牛录章节簇拥着一个甲喇章京朝这边指指点点……
对于突然出现在金州城下的明军,那个蒙古甲喇章京接报之后先是大吃一惊,金州担负着两旗的后勤和退路,绝对不容有失,他从来没想到过这里也会出现明军,两旗和硕贝勒不是还在猛烈攻打旅顺吗怎么他们的身后会出现明军的
明军水师!
甲喇章京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他已经派出无数哨骑沿着海岸线巡逻,已经有哨骑陆续回报说,在金州城西侧的海边发现了大明战船,只是帆影曈曈也不知道数量有多少。
但听到城下明军数量不多后甲喇章京才放下了心,他与几个牛录商议之后得出一个结论,这队逼近金州城的明军应该是大队明军中的一股,估计明军定下了各镇兵马登陆旅顺后方,攻袭金州后对旅顺两旗进行围歼的大战役,但由于明军之间协调不力,让这队明军先期到达城下,其他明军估计还在准备登陆呢!
这个甲喇章京身经百战,对于明军各镇兵马相互不统属的情况了解很多,听说己巳之变时,宣府总兵侯世禄、大同总兵满桂德胜门之战兵败后求救于驻兵广渠门外的都督袁崇焕,没想到袁崇焕不但不救,反而射箭逼退了侯世禄、满桂部,满桂身中五箭,要不是崇祯帝破例允许满桂等入京师避难,怕是当时就要死在城外……
商议到这里,甲喇章京迅速做出了回应,先是派人快马急报旅顺的两旗贝勒知晓,又飞马向复州示警,为了稳妥起见,甲喇章京并没有请两地着急出兵,而是把自己的推测说了一下,又说大派哨骑,若是确定大股明军登陆金州的时候会再次飞马求援。
做完了这一切,甲喇章京一面焦急的等待各路哨骑的回报,一面开始审视起城下的这股明军来……
“汉狗不过千人上下,为何却大摇大摆的在我金州城下扎下阵型”甲喇章京问道,几个牛录面面相觑
明军的旗号纷杂,但中军的旗号却是东江的,领兵大将却是个把总这样诡异的情形把这些章京都搞糊涂了。
“大人”一个牛录沉吟片刻道:“莫非这队东江兵是诱饵”
“我哨骑遍布,周围十几里的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我等的眼睛,哪里有什么其他明军伏兵”一个牛录反驳道。
“或许……”另一个牛录转向其他人,回应他都是肯定而热切的眼神。
“这队明军火器颇为犀利,阿礼扎部折了好几个哨骑”另一个牛录有些犹豫
甲喇章京猛的一拍桌子,大笑道:“那又如何这队东江兵被大明卖了都不知道,居然敢在野外与我邀战,真是死字都不知道怎么写的!我意已决,先击溃了这部明军再说,若是明军统领真的如我等预料般的那样蠢,一队队的过来送死,那我等也不用什么固守待援了!”
几个牛录同时放声大笑,都道:“趁汉狗远来疲惫,我等先去冲杀一阵!”
甲喇章京摇摇头:“这支明军不知道是愚蠢还是狂妄,居然敢摆出阵型叫战,我建州勇士们野战怕过谁来别说他们人数与我相差无几,就算多三倍又如何今曰就堂堂正正的和他们战一场,让他们见识一下我等的手段!”
甲喇章京颇熟御下激励之法,几个牛录听到后都是抱拳轰然称诺,大步出去安排。
甲喇章京斥退了一个小心的奴才,亲自披挂上阵督战,金州城内的二百多建州勇士身披重甲作为前锋,其余蒙古轻骑兵随后掩杀,他自带着披甲战兵百多人和白摆牙喇,骁骑营等断后,骑兵冲垮明军阵型后,他会带着战兵入场,在骑兵掩护下收拾残局,又有一个牛录带着本部骑兵游弋阵型之外,随时准备突袭,追击……
看到金州城内的鞑子步骑开始列阵缓步逼迫过来,即墨营一片肃静,只有一些急促的呼吸声,尚可喜脸上发白,每一下鼓点都重重打在他的心上!
“元吉”
杨波突然问道:“元吉可知道,若是鞑子是如何看待黄大人,毛大帅的吗”
“什么”尚可喜莫名其妙
“鞑子对黄大人,毛大帅等恨之入骨,在他们的史书里,黄大人毛大帅等人不但是蠢笨无能之人,贪渎之人,还是狂妄之辈,不巧的是,杨某恰恰看过一些。”
“两国生死仇敌,鞑子这样做也没甚么出奇”尚可喜摇头,他不明白杨波的意思。
“鞑子污蔑元吉义父,元吉该如何做才好”杨波用语言挑之
“杀光鞑子!”尚可喜想也不想
“对,杀光他们!”杨波重重拍了拍尚可喜的肩膀:“元吉安心看我即墨营今曰破敌,结阵!”
随着杨波厉声大喝,即墨营开始动了起来,几个旗鼓手举起令旗,罪军营,火绳枪营,长枪兵营等开始集中混合到一起,片刻后,这个猬集在一起的阵型开始慢慢分散,最后变成一个大圆阵,把滑膛炮营和中军围在中间,官道左右一里都是空旷之处,连个小山坡依托防守都没有,杨波手里除了几辆公鸡车,什么拒马鹿角也没有,只能与鞑子硬捍,而鞑子的骑兵可以从任意一个位置,任意一个破绽发动攻击,圆阵每一面都是正前方。
“竖盾!”
“举枪!”
“长枪兵蹲下!”
“臼炮就位!”
“火铳兵半蹲!”
随着一声声的命令,各色旗号挥舞,各种鼓点响起,即墨营有条不紊的做着战前准备工作。
杨波其实并不惧怕鞑子轻骑兵,反倒是重骑兵对于这种防御阵型的冲击更大,这种身披重甲的重骑兵必须放到很近的距离才能开火,三排式射击根本抵挡不住,最少要在正面放六排火铳兵才能实现不间断的开火狙击,幸好这些鞑子只能算步战骑兵,加上人数不多,对于现在阵型的冲击力也没有这么大,更何况,圆阵中还有一排排的臼炮在待命,一些辅兵挥舞着大锤,卖力的把一根根铁枝打入地下,把臼炮牢牢的固定住。
鞑子的步骑开始缓缓的逼近,甚至连他们手里的武器都能看清楚,这些步骑由三个牛录统领,估计会从三个方面冲击即墨营的阵型,后面还有大量的游骑排着松散的队形等待着。
阳光的照射下,那些鞑子手里的兵刃,身上的盔甲分外的刺眼,沉闷的马蹄声敲击着每一个人的心房,甚至连尖锐的鸣镝和鼓声都压不下去,这种声音让人不由自主的产生种种绝望和窒息,没有经过残酷训练,普通人甚至连看一眼前方骑兵的勇气都没有。
“鞑子看来是要把我们吃得渣子都不剩了!”尚可喜看着鞑子的三个箭头阵型,轻声叹了口气,鞑子重骑已经跑起来了,即墨营排出的圆阵能不能挡住冲击只有天知道,虽然即墨营的火器数量很多,但无数血淋淋的事实告诉他,面对骑兵的冲击,什么阵型最后都会崩溃,时间早晚而已,可他有什么办法他被杨波裹挟而来,姓命掌握在鞑子手里,掌握在即墨营手里,反正不是自己手里。
“咱们这道菜里沙子多,容易磕到牙,”
杨波哈哈一笑,丝毫不以鞑子骑兵为意:“即墨营不单会防守,还会反击的,元吉等着吧,等会儿这盘菜会狠狠的扣到鞑子脸上!”
尚可喜黑着脸,转头看其他地方,没有搭理杨波的狂妄,在他的身后,临时军纪官张世雄同样黑着脸,正冷冷的盯着他。
“报数!”
李大力挥刀立在圆阵的最前方,三排火铳兵或蹲或立,在火铳兵后面,还有长枪兵肃立,等火铳兵放完之后会迅速的退回阵内,长枪兵接手防御,长枪兵队伍后面又有罪军营和特种兵营的士兵,也是三排队伍,他们身披重甲,手持利刃作为最坚固的防线,担负着大量杀伤冲击进来鞑子骑兵的重任,圆阵的四个方向都排列了这样九排队伍,中间则是特种兵营一部和亲卫,辅兵等作为临时预备队,在他们后面才是黄二满的滑膛炮营。
“目测三百步开外!”
“鞑子开始加速!”
“目测三百步”
“二百五十步!”
各营的观察手不断的把距离报给自己的主官,这些人会根据距离来调整自己的动作。
“艹炮手准备!”
黄二满令旗一举,很多人跑向臼炮,开始最后一遍校验臼炮的仰角。
“填装手就位!”
黄二满令旗一变,所有负手站在臼炮后面的填装手上前,开始忙碌的填装火药。
杨波拿着千里镜,紧张的关注战场各个方向的敌人,正面,一个满脸狰狞的牛录带着百余个披甲战兵朝这里疾驰而来,杨波甚至还能看到他脸上随着马背的起伏不停滚落的汗水,左边和右边同样烟尘大起,左边是一个步兵拨什库率领的重甲步兵,在他身后围着很多头盔上竖着高耸的红缨,背上插着红色背旗的白摆牙喇,他们身上的盔甲在阳光下,反射着绚丽的色彩,在这些白摆牙喇身后又有许多手提弓弩的轻甲弓兵。右边是一队骑兵在奔袭,但他们的奔跑速度并没有起来,而是牵着马缰缓步而行,似乎在等待正面的重甲骑兵冲击之后再发动突袭。
“围三阙一”
杨波身边的尚可喜冷冷说道:“那是鞑子对付大明战阵惯用的伎俩之一,明知道鞑子的骑兵游弋在外,但还是有很多人忍不住会跑,一跑整个阵型大乱,结果到最后一个都跑不脱!””
杨波闻言大笑,石臼所三屯的士兵很早就开始针对骑兵冲锋的列队训练,等后来缴获一些马匹这种冲击训练就更加频繁,甚至还出过数起训练意外。没有绝对的把握,他怎么会选择与鞑子野战杨波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本小利微的赌徒,任何一次下注都有可能让他血本无归,甚至赔上自己的姓命。
“两百步!”
一个观察手猛的尖叫起来,战场上紧张的气氛让他的声音有些走样,听到尖叫,另一个观察手猛的敲响了手里的小锣!
刷!
圆阵几排的士兵整齐的蹲了下去,他们知道,两百步是滑膛炮营警戒距离,一百五十步是点火距离,很快,他们身后的臼炮就要发射了!
“一百五十步!”观察手再次大叫。
“点火!”
黄二满令旗猛的朝下一挥。
艹炮手吹了吹手里的火绳,跑到臼炮火门边开始点火,他们身后,拿着羊毛滚筒的填装手在紧张的等待中……
在所有人摒声静气的等待中,身后突然“轰”的一声巨响,大团大团的白雾扑了过来,把圆阵所有人都包裹在呛人的硝烟里,刺人的味道让圆阵里面咳嗽声响成一片。
十枚通红的火球猛的越过众人的头顶,呼啸着朝那些速度已经提到最高的鞑子重甲骑兵队伍里扎去……(未完待续。)